在馬的這個問題上,卜恩真的是一點都不覺得理虧,當然喻恆那種長臉隻顧好不好看的,也不可能覺得自己理虧,不過他讀書少詞窮,沒法為他美貌比蹄子重要的思想做辯護,最後隻能兇狠地撂下一句懶得和你吵,便心疼地摸了摸馬兒光禿禿的頭。說來也奇怪,自從遇見了那隻狐狸之後,身邊的生靈似乎都變得有靈性起來,不再單單隻是一個沒有思想的牲畜,這麽一想,也覺得自己打不過主人拿馬撒氣的行為有點不道德。卜恩不是小心眼的人,再加上他也餓了,尤其是看見那幾條魚的時候,肚子都忍不住咕嚕了起來。“那麽厚的冰層你們也能抓到魚,挺厲害啊,”卜恩一邊把小樹杈堆起來生火,一邊念叨起來:“我就喜歡釣魚,這冬天釣魚尤其講究,破開冰麵一定要快,不然把魚都嚇跑了,就什麽都撈不著了,你們怎麽做到弄上來這麽多條條的。”“不是我們,是一隻狐狸抓的。”“狐狸?還一隻狐狸?”卜恩驚訝道,斜了喻恆一眼,又咂了咂嘴,“沒人性,抓這麽多魚爪子都得撞折了吧,你也吃的下去。”“不吃還迴來,屁話怎麽那麽多!”喻恆忽然發起火。卜恩一說,他就能想起那小狐狸最後可憐巴巴的,既舍不得魚還想多被摸摸的樣子,那缺了很多年的良心一時間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難受起來。一聽這不給吃,卜恩也就不和他講良心了,登即把拿魚的手給背了迴去,道:“吃吃吃。”說著還朝他伸出一隻手,“你那把短刀借我用用,我給它們收拾收拾。”“不借。”“我這劍太大了不方便。”“不借,不吃滾。”“它不會才是真的破佛吧?”這一次喻恆那麽快答話。“什麽時候的事!”卜恩見他一言不發,卻立馬激動了起來,“剛才和你交手的那兩下子,我就覺得不對勁,五年前它在喻槐手裏的時候,還是長的對不對,你竟然把它給熔了,我說它怎麽醜的那麽離譜,你個敗家孩子喂!”他用手在臉上頭上一頓亂劃,沒人聽得出看得出他是驚喜還是遺憾,但過了一會兒,就見他用力拍了幾下大腿,語調瞬間歡快起來,把自己的往生劍立起來,隨後像摸兒子一樣摸了摸劍身,“等我迴去也把它給熔了,奶奶個腿兒的,成天背著這大爺累死老子了。”說完他就開始用兒子的尖尖把小魚的肚子劃開,扔掉裏麵髒器,插/進樹杈放到火裏烤。知秋對此事並不驚訝,喻恆熔刀的時候她還幫忙來著,連晁卻緩不過來,驚得下巴直打哆嗦,望著喻恆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你真把破佛給熔了?”喻恆眼神躲閃了一下,仍然沒有正麵迴答他,隻說了句,“我用不習慣長刀。”“所以那破佛……它隻是個贗品?也就是說即使真有人還殺你也拿不到真正的破佛?”連晁一驚一乍的,忽然又指著卜恩問他,“不過透露給這種家夥真的沒有問題嗎?”“我可沒命拿他的刀,”卜恩極快地搖頭否認道:“破佛和往生都是認主的兵器,外姓人不行的。”“……什麽意思?”“沒聽過破佛和往生的傳說嗎?我記得傳的挺廣來著,我小時候聽,他們鼓吹得還挺神叨的,但大部分是真的。”卜恩眯起眼睛迴憶道:“這裏以前確實是單獨的領地,叫燕北,從前的環境比現在還要惡劣,當地的百姓都以捕獵為生,後來很多人死於一種怪病,身形佝僂,皮下密集出血,於是眾人合力在那山頂上修繕了一座寺廟……”那山如今名曰珞珈,但從前被叫做落袈,據老一輩的人傳言說,正是因為修了廟,才引來了神佛,落下一件袈裟在此,意在庇佑眾生。也是從那以後,一年之中才開始有了四季,山林裏有了野菜和漿果,死於怪病的人也越來越少。但是在山後,有一處被群山圍起來的空地,與外界相連的,隻有一處峽口,那裏被奉為神使下凡時的必經之路,凡人不可肆意窺探,大家都很相信,於是便把那處峽口,用硬土堵上,以防誤入。而在那個文化落後的蠻夷時代,人們多以武為尊,被推上領主之位的,就是喻家的先祖喻老刀,捕獵能力奇佳,而且相傳他為人隨和慷慨,一生最愛酒肉和美人,當然美人不行,其他都可以大方的分享。在他的帶領下,大家合理分工,男人捕獵耕種,女人織布做羹,也確實過上了一段物質充裕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本以為送走了嚴冬,便可以迎來暖春,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所有的溫暖與生機,都可以在一瞬間化為了泡影。這日子好起來後,吃水也就忘了挖井人,每日堅持去山頂朝拜的人越來越少,對後山的那處獨屬於神佛的領域也不再尊敬,如此才釀成了大禍,一夜間暴雪忽至,山中頻頻傳來野獸猛禽的唿嘯,家中門窗悉數被風雪冰凍了起來。惡況,一連持續了數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上位者大著膽子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喻老刀卻忽然沉聲道,稱這一切都是報應,朝他一個人來的報應。他隨即坦白自己擅闖禁地捕獵,還私自動了禁地之中的兵器,如此才惹怒了那位大人。眾人沉默著,一句責難都不曾有,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卻將心裏的想法毫無保留。最後他拖著刀一個人去了禁地,他走的時候,人們沒想到他還有命活著迴來。然而其實禁地一說,半真半假,這裏即使不搭建寺廟,那裏原也有一位遊手好閑的大人在,隻怪他天性嗜酒,沒少因此誤事,燕北的惡劣氣候,也是因為他鎮壓那裏的十二獸不力造成的,眼看釀成了惡果,才取了兩把為練成的兵刃暫時鎮壓,他一瞧鎮壓有效,便又去飲酒作樂,於是其中一把就被喻老刀給拔走了。無奈之下他隻能自己動手,卻沒想到那人又把偷走的刀給還迴來了,隻是換的不太是時候,他剛把十二獸給拉出來,準備一個一個收拾,就看見這人氣勢洶洶地進來了,全然是一副不要命了的樣子。“再之後就傳聞裏最經典的橋段了,喻老刀單人斬殺十二獸,破了那風雪陣,又因為十二獸和佛教有些淵源,所以拿把刀後來又被稱為破佛,不過這戲文裏沒有的是,他為此斷了一條手臂,是他的血喚醒了沒成型的刀刃,從此那把刀就指認他喻家人。”“也就是說,這把刀,除了他們喻家人,誰拔都會死。”卜恩沉聲道,看著連晁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轉頭去問喻恆,“你沒告訴他啊?也對,好像喻槐說過什麽你們家規嚴,不能外傳,不過他不是你親兵嗎?都帶到這兒來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喻恆抿了一下嘴,臉色很差,知秋也尷尬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偷偷瞄了瞄連晁。“也是服了,又不是什麽重要的秘密,你說你們祖祖輩輩守著它幹嘛?”卜恩搖頭歎息著,伸手給火裏的幾條小魚翻了個個兒。第38章 破佛刀(三)“不關你事。”喻恆重重地甩了他一句。他心裏有些煩躁,說不上來是因為卜恩奇多的廢話,還是因為聽傻了的連晁。連晁愣了好一會兒,傳言他自然是沒少聽的,隻不過他從前也是個不信神佛的主兒,聽個樂嗬,倒也沒當過真。“所以這刀無論怎樣,都沒用的,而且落到別人手裏,反而會暴露秘密,所以,所以最迫切想要得到刀的,是喻家旁支……”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尚有餘存的驚訝也被後來一波一波湧上來的落寞排擠到角落,泛白的嘴唇有點哆嗦,他沉默了片刻,一次次舔著嘴唇,幾番心裏掙紮之後,才像中了風似的,磕磕絆絆地扭頭望著喻恆道:“所以……你當時為什麽要把刀給我?”“因為我當時懷疑你是旁支一黨安插到我身邊的奸細。”喻恆答的很快。該來的躲不掉,所以他沒有欲蓋彌彰地打斷卜恩的話,也沒有選擇躲開連晁的眼睛,那雙眼此時已經紅了一圈,像個被打掉糖葫蘆的孩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也傷心那迴不來的糖葫蘆。“那幾件事情太巧合了,我最親密的人裏,至少有一個一直在出賣我,白念死了,知秋的狀況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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