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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見陸時卿,又能一探皇子府,元賜嫻當然去,但她有點好奇：“六皇子生辰,怎麽是你家郎君給我請帖？”</p>
“皇子府的仆役先到了永興坊,郎君就把您的這份請帖截了,請小人代為送來。”他說到這裏清清嗓子,“郎君的意思是，今時不同往日，以後這種陌生人的邀約,理該到他手裏過一過，再由他出麵給您……”</p>
誰給他規定的理？這個未婚夫怕是越權了吧。</p>
元賜嫻罵了一句“小氣”，嘴角卻一點點往上揚了起來。</p>
元鈺看得受不了,朝曹暗怒道：“我的請帖呢,啊？也被你家郎君截了？”</p>
“不是的，是被郎君收了。”曹暗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道,“郎君說,元將軍公務繁忙,何必拿這等小事叨擾您。他會陪縣主赴宴的,您請放心。”</p>
元鈺差點沒給氣煙,偏偏元賜嫻也並未有替他做主的意思，沉吟了一下道：“是哦，阿兄每天都要陪小黑散步,未免太辛苦了些,你就留在家裏，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我給你帶迴來就好。”</p>
“……”</p>
她拍拍兄長的肩膀以示安慰，揣了請帖跟曹暗交代道：“叫你家郎君早點來接我啊。”</p>
*</p>
二月十四那天，陸時卿卻是來得太早了。元賜嫻睡得尚熟，就被拾翠硬是喊了起來，聽說他已等在了府門口。</p>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晌，看了眼蒙蒙亮的天，才算緩過勁來。</p>
她剛才又做夢了。</p>
這迴的夢境跳躍到了她死後多年，十三皇子登基前夕。她聽見百姓議論說：“聽說了嗎？昨夜大明宮宮變，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陸中書可真夠狠的。”</p>
又有人神神秘秘道：“他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朝中皇子一個個死的死，殘的殘，現在迴頭看看，可不都是他的手筆？依我瞧，當初六皇子突然暴斃，恐怕也與他脫不了幹係。”</p>
前頭那個繼續感慨：“可不是嘛，等明天十三皇子登基，幼帝便是個傀儡，他這宰輔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不定再過不久，大周的江山都要改姓了……”</p>
“噓！”有個聲音打斷了倆人，“噤聲噤聲，莫論國事。”</p>
元賜嫻聽到這裏就被喊醒了。</p>
拾翠見她兩眼發直，像是傻了，再提醒了她一次：“小娘子，陸侍郎已在外頭等您了，您還不起嗎？”</p>
她“哦”了一聲，緩緩掀開被褥。</p>
現在是陸侍郎，以後大概就是陸中書了吧。</p>
她一遍遍迴想夢裏的話，遊魂似的梳妝完，出了院子碰上元鈺，大概是瞧她精神不濟，便問她怎麽了。</p>
她推脫道：“沒什麽，我出門了。”</p>
元鈺放她走了幾步，覺她步履遲緩，似有不對，便重新攔住她，低聲問：“瞧你這睡不醒的模樣，該不是又夢到什麽奇事了吧？”</p>
元賜嫻猶豫一晌，因確是心裏堵得慌，就跟拾翠道：“叫陸侍郎多等我一會兒，我跟阿兄有幾句話說。”</p>
她說完便跟元鈺迴了書房，言簡意賅地講明了夢境的新內容。</p>
元鈺聞言也是一駭，心道難怪妹妹如此魂不守舍，遲疑道：“如此說來，陸子澍或許是貪慕權勢才輔佐十三皇子上位的？”</p>
“怎麽會！”元賜嫻斬釘截鐵道，說完咕噥了一句，“他不是那種人……”</p>
元鈺為難道：“阿兄沒說陸子澍一定不好，但此人心機深沉是真。你看他這大半年來作為便知，他一則不絕對忠誠於聖人，二則也非靠攏二皇子和平王，再照夢境所言，六皇子突然暴斃的貓膩……恐怕他真是牽涉眾多，難保不是心狠手辣之輩。阿兄隻是提醒你，別被私情衝昏了腦袋，在你麵前的未必就是真正的他。”</p>
“既如你所說眼見都未必為實，耳聽豈不更虛無！”她爭辯道，“幾個市井百姓的話能證明得了什麽？逼宮也好，扳倒幾個皇子也罷，不過都是他們瞧見的手段，又怎能知他目的究竟在公在私？倘使多年後，確是聖人不仁，眾皇子亦不堪用，哪怕江山改姓又如何？”</p>
她說罷驀然起身：“我出門了。”然後朝府外走去，到得陸時卿車前，一把掀開了他的車簾。</p>
因帶著怒氣，她的動作稍稍大了一些。正在桌案邊擬公文的陸時卿抬起眼皮，一陣莫名，問道：“你阿兄喂你吃火-藥了？”</p>
元賜嫻不想叫眼下看來子虛烏有的事壞了心緒，便扯開了道：“作為未婚妻的初次登場，當然要熱情似火了。”</p>
還熱情似火。陸時卿瞥她一眼，推了下手邊一碗薄粥，示意她喝：“自己嚐嚐我等了多久。”大概意思是粥都等涼了。</p>
元賜嫻捱了他坐下，喝了一口粥嚐味道，然後拿湯匙勺了一勺湊到他嘴邊：“溫得剛剛好啊，不信你喝。”</p>
陸時卿低頭看了眼她喝過的湯匙，一時沒有動作。</p>
見他不肯吃，她說了句“不喝拉倒”就將勺子往自己嘴裏送。</p>
陸時卿早就對她破過例了，也就是潔癖多年，遇到這般情境總得下意識猶豫一下罷了，哪知她放棄得如此之快，以至他隻來得及看見她將一勺粥送到嘴裏，然後在嘴角留下一滴湯汁。</p>
乳白的湯汁懸掛在櫻紅的唇瓣，似乎下一瞬就要被她嘬進嘴裏，陸時卿心念一動，忽覺一陣口幹舌燥，湊過去將那滴汁液飛快含入口中。</p>
元賜嫻心頭隨之一撞，突覺車內逼仄狹小，有些難以喘息，卻見陸時卿已然坐端正，繼續擬公文，隻是筆下拉扯出的一劃顫了道細小的波紋。</p>
然後她聽見他故作若有其事地淡淡道：“浪費糧食可恥。”</p>
馬車不比別處寬綽，一點點親密都能叫人耳熱，元賜嫻心底腹誹他找的一手好借口，麵上卻遂了他這份若無其事的意思，“哦”了一聲示意知道了，然後抬頭望望車頂，瞥瞥車壁，繼續喝粥。</p>
等馬車轆轆行出了勝業坊，見不是往鄭濯府邸去的，元賜嫻才開口問：“六皇子不是住在安興坊嗎？”完了才恍惚記起，“他宴請咱們似乎是晚上吧，你這麽早帶我去哪？”說罷有些期待地瞅著陸時卿。</p>
陸時卿的答案卻十分正經：“有幾本公文要交給聖人，來迴折返太麻煩了，你就跟我一起吧。”</p>
“……”</p>
真是再沒見過比陸時卿更沒情趣的人了。她心中哀歎一聲，抱怨道：“也就是個四品官嘛，這麽勤勉做什麽。”她講完這話突然想起夢境，轉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不過說起來，我昨天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很多年後，你竟然當了大官。”</p>
陸時卿略微一愣：“很多年後？那你當了什麽？”</p>
元賜嫻一噎。她以為陸時卿肯定要問他當了什麽官，卻不料他不過關心自己富貴時，她在哪裏。</p>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貪慕權勢呢。</p>
她定定瞅著他，半晌笑道：“我啊，我當然是做了大官的夫人啦，這還用問？”</p>
陸時卿似乎也隻當她說笑，扯扯嘴角，換了別的話茬：“給聖人送完公文，還得去教十三皇子念書，你無聊就去宮裏晃。”</p>
元賜嫻一直都想跟鄭沛接觸，隻是沒找著機會，眼下怎會放棄，忙道：“跟你在一起，去哪都不無聊！”</p>
她也是撩撥慣他了，情話張口就來，陸時卿瞥她一眼：“我還得去趟門下省辦公，你也一道？”</p>
元賜嫻立馬原形畢露：“哦，這個啊，這個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含涼殿幫你看著十三皇子。”</p>
*</p>
陸時卿跟元賜嫻到了含涼殿，發現鄭沛正跟宮人一道放紙鳶，瘋得來來迴迴跑，滿頭都是濕漉漉的汗，瞧見倆人還招唿他們一起玩。</p>
準確地說是招唿陸時卿。鄭沛不過五歲，隻在去年跟元賜嫻有過一麵之緣，似乎不太記得她了。</p>
陸時卿當然不是會陪小孩放紙鳶的人，叫宮人都退了下去，然後給鄭沛布置了功課，低頭看著一臉不舒爽的男娃娃道：“臣現在要去辦事，還請殿下把書溫了，待臣迴來給您考問。”</p>
鄭沛穿著個小卦子，嘟囔道：“我沒玩夠，我不看書！我要這個好看的姐姐陪我放紙鳶！”</p>
陸時卿看了一眼身邊這位“好看的姐姐”，道：“殿下，她不是您好看的姐姐。”</p>
小家夥嘟囔一句：“那是誰嘛？”</p>
元賜嫻覺得這男娃娃可愛，又看今天剛好韶和不在，隻要陸時卿走了，這含涼殿便是她和未來皇帝培養感情的天下，便笑眯眯地說：“我是您好看的師母啊。”說完跟陸時卿道，“你趕緊去辦事吧，把這小家夥交給我。”</p>
陸時卿一噎。這趕人趕得可真夠急的。卻到底要事在身，轉頭走了，走出幾步交代道：“等我迴來，他若答不出功課，到時連你一道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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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見陸時卿,又能一探皇子府,元賜嫻當然去,但她有點好奇：“六皇子生辰,怎麽是你家郎君給我請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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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他規定的理？這個未婚夫怕是越權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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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鈺看得受不了,朝曹暗怒道：“我的請帖呢,啊？也被你家郎君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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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鈺差點沒給氣煙,偏偏元賜嫻也並未有替他做主的意思，沉吟了一下道：“是哦，阿兄每天都要陪小黑散步,未免太辛苦了些,你就留在家裏，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我給你帶迴來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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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拍兄長的肩膀以示安慰，揣了請帖跟曹暗交代道：“叫你家郎君早點來接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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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那天，陸時卿卻是來得太早了。元賜嫻睡得尚熟，就被拾翠硬是喊了起來，聽說他已等在了府門口。</p>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晌，看了眼蒙蒙亮的天，才算緩過勁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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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迴的夢境跳躍到了她死後多年，十三皇子登基前夕。她聽見百姓議論說：“聽說了嗎？昨夜大明宮宮變，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陸中書可真夠狠的。”</p>
又有人神神秘秘道：“他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朝中皇子一個個死的死，殘的殘，現在迴頭看看，可不都是他的手筆？依我瞧，當初六皇子突然暴斃，恐怕也與他脫不了幹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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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聽到這裏就被喊醒了。</p>
拾翠見她兩眼發直，像是傻了，再提醒了她一次：“小娘子，陸侍郎已在外頭等您了，您還不起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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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陸侍郎，以後大概就是陸中書了吧。</p>
她一遍遍迴想夢裏的話，遊魂似的梳妝完，出了院子碰上元鈺，大概是瞧她精神不濟，便問她怎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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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不想叫眼下看來子虛烏有的事壞了心緒，便扯開了道：“作為未婚妻的初次登場，當然要熱情似火了。”</p>
還熱情似火。陸時卿瞥她一眼，推了下手邊一碗薄粥，示意她喝：“自己嚐嚐我等了多久。”大概意思是粥都等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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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聽見他故作若有其事地淡淡道：“浪費糧食可恥。”</p>
馬車不比別處寬綽，一點點親密都能叫人耳熱，元賜嫻心底腹誹他找的一手好借口，麵上卻遂了他這份若無其事的意思，“哦”了一聲示意知道了，然後抬頭望望車頂，瞥瞥車壁，繼續喝粥。</p>
等馬車轆轆行出了勝業坊，見不是往鄭濯府邸去的，元賜嫻才開口問：“六皇子不是住在安興坊嗎？”完了才恍惚記起，“他宴請咱們似乎是晚上吧，你這麽早帶我去哪？”說罷有些期待地瞅著陸時卿。</p>
陸時卿的答案卻十分正經：“有幾本公文要交給聖人，來迴折返太麻煩了，你就跟我一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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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再沒見過比陸時卿更沒情趣的人了。她心中哀歎一聲，抱怨道：“也就是個四品官嘛，這麽勤勉做什麽。”她講完這話突然想起夢境，轉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不過說起來，我昨天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很多年後，你竟然當了大官。”</p>
陸時卿略微一愣：“很多年後？那你當了什麽？”</p>
元賜嫻一噎。她以為陸時卿肯定要問他當了什麽官，卻不料他不過關心自己富貴時，她在哪裏。</p>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貪慕權勢呢。</p>
她定定瞅著他，半晌笑道：“我啊，我當然是做了大官的夫人啦，這還用問？”</p>
陸時卿似乎也隻當她說笑，扯扯嘴角，換了別的話茬：“給聖人送完公文，還得去教十三皇子念書，你無聊就去宮裏晃。”</p>
元賜嫻一直都想跟鄭沛接觸，隻是沒找著機會，眼下怎會放棄，忙道：“跟你在一起，去哪都不無聊！”</p>
她也是撩撥慣他了，情話張口就來，陸時卿瞥她一眼：“我還得去趟門下省辦公，你也一道？”</p>
元賜嫻立馬原形畢露：“哦，這個啊，這個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含涼殿幫你看著十三皇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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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跟元賜嫻到了含涼殿，發現鄭沛正跟宮人一道放紙鳶，瘋得來來迴迴跑，滿頭都是濕漉漉的汗，瞧見倆人還招唿他們一起玩。</p>
準確地說是招唿陸時卿。鄭沛不過五歲，隻在去年跟元賜嫻有過一麵之緣，似乎不太記得她了。</p>
陸時卿當然不是會陪小孩放紙鳶的人，叫宮人都退了下去，然後給鄭沛布置了功課，低頭看著一臉不舒爽的男娃娃道：“臣現在要去辦事，還請殿下把書溫了，待臣迴來給您考問。”</p>
鄭沛穿著個小卦子，嘟囔道：“我沒玩夠，我不看書！我要這個好看的姐姐陪我放紙鳶！”</p>
陸時卿看了一眼身邊這位“好看的姐姐”，道：“殿下，她不是您好看的姐姐。”</p>
小家夥嘟囔一句：“那是誰嘛？”</p>
元賜嫻覺得這男娃娃可愛，又看今天剛好韶和不在，隻要陸時卿走了，這含涼殿便是她和未來皇帝培養感情的天下，便笑眯眯地說：“我是您好看的師母啊。”說完跟陸時卿道，“你趕緊去辦事吧，把這小家夥交給我。”</p>
陸時卿一噎。這趕人趕得可真夠急的。卻到底要事在身，轉頭走了，走出幾步交代道：“等我迴來，他若答不出功課，到時連你一道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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