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


    一頭碩大的公豬橫衝直撞,粗大蹄子踩踏田地,鬆軟泥土四處飛濺,如同黑雨墜落。


    公豬長約兩米半,全身都是晃動的肥膘,耳朵缺了半邊,右眼還殘留巴掌寬的傷痕,臉頰抖動的肥肉夾層,滿滿溢出兇悍的神情。


    這是一片花生地,長滿大片翠綠藤蔓,此刻被公豬肆虐,踩出大片凹坑,將帶著新鮮泥土的花生翻到地麵。


    “師父加油!”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嗖嗖,空中黃光一閃,猛衝向前的公豬,如同撞上透明的牆壁,碩大頭顱都變形了。


    在它麵前不遠處,一個山羊須的老道士,身穿八卦道袍,肩膀坐著個童子,手上拿著符紙,正在凝神對敵。


    “小乙,坐穩了,這豬妖已成了氣候!”


    名為小乙的童子,瞪大眼睛,“師父,我聽說過,山野間靈氣充足,猛獸容易成精怪。”


    “可這頭分明是家豬,怎麽就成妖了?”


    師徒二人,是遊方各地的道士,四處漂泊,以斬妖捉鬼為生。


    這次接到委托,前來斬殺一頭成精的豬妖。


    這頭公豬本是村裏的種豬,辛勤勞作十年,可謂是子孫無數。


    本來,公豬的命運,就是哪天幹不動了,被宰殺了吃肉,雖然種豬沒騸過,臊氣重,但窮人也顧不上。


    直到有一天,某個莽撞的小夥子,直接牽著公豬,經過村裏殺豬的場所。


    那一天,公豬見到子孫慘死的模樣,當即狂性大發,掙脫了繩索、拱翻了幾十個村民。


    等到公豬再次出現,已經變得力大無窮、刀槍不入,到處肆虐農田,一旦有村民落單,就用獠牙刺死。


    “成精了!”


    上年紀的村民,都知道出妖了,這頭種豬本就上了年紀,如今被刺激得開了靈智,已經成精怪了。


    公豬一日日變得強大,草叉棍棒傷不了,還懂得躲避陷阱和圍剿。


    村民們沒法子,隻得湊錢前來道士們斬妖。


    老道士沉吟片刻,悠然歎道,“名教有句話,除山中賊易、除心中賊難。”


    “咱們化用這句話,世上的妖殺得盡,但人心中的妖邪,卻永世難以滅盡!”


    “說到底,豬妖因村民而生,又來找村民複仇,正合了‘天道好還’四個字。”


    童子小乙提出疑問,“師父,你這話,怎麽和禿驢的‘因果報應’有幾分相似。”


    “啊呸,禿驢那是嚇唬百姓騙供奉,才編出的報應假說!”


    “咱們修道之人,講的是‘一飲一啄’!”


    “天地間自有定數,豬妖本是家豬,受村民喂養,生養出許多家豬,這是本分。”


    “村民們殺豬吃肉,這也是本分!”


    “唯獨是,公豬成了精怪,殺戮村民,便是天地間的異數。”


    “咱們修道之人,維護天地間平衡,就要除去這異數!”


    童子聽得若有所思,突然眼睛發亮,往前一指。


    “師父,豬妖又殺過來了!”


    這時候,豬妖已衝破符力的束縛,雙目通紅,朝師徒二人衝撞而來。


    狂奔衝來的豬妖,像是一截火車頭,每次落腳都能掀起大片土浪,帶著不死不休的猙獰,任何東西擋在麵前,都會被撞得粉碎。


    道士歎了口氣,雙指捏著一張符,緩緩開口。


    “刀兇兵危,速去!”


    符紙脫手,當即燃燒殆盡,奇怪的是,空中不留半點灰燼。


    下一刻,空中浮現冰涼的波動,掠過豬妖身軀。


    高速衝撞的豬妖,一頭紮倒在地,像是破碎的口袋,冒出大量的血液,將周圍的土地染成醬紅。


    “唿唿!”


    老道士鬆了口氣,得意仰頭,“小乙,師父這手本領如何?”


    “好厲害,什麽時候教我?”


    童子興奮拍手。


    老道士愣住了,“現在還不行,你年紀還小,先打好根基!”


    殺了豬妖後,村民們感恩戴德,將湊好的錢財,交到老道士手上。


    出村的路上,童子坐在老道士肩頭,小手不停數著錢幣。


    “師父,這次虧大了。”


    “嗯!”


    “隻有這幾個錢,除去你用符的成本,也隻夠咱們半月花費的!”


    老道士哈哈笑道,“村民可沒錢,咱們想開張吃半年,就得找家大戶。”


    “所以呢,師父,不要鬆懈啊,咱們繼續找生意!”


    童子正說著,突然察覺不對,“師父,咱們此行,不去要去晉陵郡嗎?”


    他聽老道士說過,晉陵郡道法衰微,是福元寺一大獨大。


    和尚們念經超度一把好手,但若是斬妖捉鬼,遠比不上道士專業。


    所以,老道士和童子一行,原本想去晉陵郡,找幾家大戶吃吃。


    眼下老道士前往的方向,根本不是晉陵郡。


    老道士歎了口氣,“小乙啊,晉陵郡不能再去了!”


    “聽說那裏有個怪僧,殺了千秋社許多好手,其中還有閻尊者這樣的一方重將!”


    “飛劍奴知道吧,也被他殺了!”


    童子小乙瞪大雙眼,“這麽厲害?”


    他聽過飛劍奴的名頭,曾跟著師父,造訪一位術法同道,本事不在師父之下。


    結果,那位叔父因為得罪千秋社,半夜被飛劍取了性命,相傳就是這個‘飛劍奴’幹的。


    事後,無人敢找千秋社尋仇。


    “究竟是什麽人,這麽厲害?”


    童子眼珠子滾動,越發想去晉陵郡看看了。


    老道士悠悠歎道,“聽聞這怪僧,身兼釋門、道家的法術,又在寺廟供奉儒聖,三家俱全,路子太野,誰也看不出來曆!”


    “這樣的人脾氣古怪,最是看重地盤,咱們貿然闖入晉陵郡,隻怕會惹來他的不快!”


    “所以,先不去晉陵郡了,維揚郡也不錯,地處水陸交通要道,遍地都是豪富的商賈。”


    “物欲濫觴之地,正是妖魔橫行的場所!”


    “咱們就去維揚郡!”


    老道士伸手,扶好肩頭的童子,身後挎著裝滿各種法器的布袋,碰撞得叮當有聲。


    “走嘍!”


    “到了維揚郡,請你吃大包子!”


    童子聽到大包子,興奮起來,“必須得是大蔥豬肉餡的!”


    “白麵包子豬肉餡,管飽!”


    “師父好棒!”


    日頭漸落,這對師徒的背影投落地麵,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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