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陵郡某縣。


    沐財主是本地最大的坐商,祖上曾是行商,靠著幾十年積累,攢下了豐厚身家和人脈。


    到了沐財主這一輩,已經無需四處奔波,占據了當地的市場,僅靠買入賣出的利潤,就能吃得滿嘴流油。


    當地百姓,平時掛在嘴上,都是‘再闊能有姓沐的闊’、‘你個窮鬼、也配姓沐’。


    但是,始終無人知曉,沐家是一支隱秘的術法傳承。


    事實上,沐財主家,敢闖難於登天的蜀道、危險重重的苗疆、豪強遍地的關中、異族兇悍的西域,而且能全身而退,正因為掌握了法術的力量。


    這些年來,生意越做越大,沐財主極少出手,平時養尊處優,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越發富態了。


    今天,一向鎮定的沐財主,有些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他端著茶盞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對麵坐著兩個不速之客,麵帶冷笑,神情倨傲,等待他的答複。


    茶盞裏是琥珀色茶水,散發一股清香,盡管沐財主嗓子發幹,卻沒有飲用的意思。


    “這個……”


    沐財主發話了,“那半塊千年龜血,是我沐家的傳家寶,你們千秋社想要,一聲招唿不打,就要我雙手奉上,這也太欺負人了。”


    沒錯,在他麵前的兩個客人,正是千秋社來人。


    沐財主私底下,也是術法中人,有消息渠道,第一時間辨認出,對方是貨真價實的千秋社成員,並非假冒的贗品。


    情況麻煩了,晉陵、維揚和會稽三郡中,沒有人活膩歪了,膽敢招惹千秋社這個龐然大物。


    晉陵郡是福嚴寺的主場,若能請來那幫大和尚,倒也能驚退千秋社。


    但是,沐財主的家傳法術,來自道門旁支,以子孫骨肉為傳承紐帶,壓根和釋門湊不到一塊。


    直到今天,遇到麻煩了,也沒法尋找援手。


    “嗬嗬,沐財主,你們家如今大富大貴,人丁興旺,但居安思危,總不能朋友也不交吧!”


    千秋社的來客,悠然發話,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晉陵郡雖大,卻沒有咱們千秋社做不到的事情,你若是不肯獻出千年龜血,咱們隻好另尋他法!”


    另尋他法,自然不是尋找其他代替品,而是用別的法子,‘勸說’沐財主交出千年龜血。


    沐財主心中惱極,卻知道不能翻臉,正如對方所說,千秋社勢力極大,跨越三郡之地,連福元寺這樣的釋門名刹也默認,足見其威勢滔天。


    但是,半塊千年龜血,是祖上傳下的瑰寶,如今供奉在家廟中,成為鎮壓家族氣運的寶物。


    沐財主修煉法術,更加迷信祖蔭、氣運、風水之類,深信自家能發家,全因為這塊龜血鎮壓氣運。


    所以,盡管麵對千秋社威脅,沐財主始終舍不得。


    他含含糊糊,半天不肯鬆口。


    “這樣,我們也看明白了,沐財主舍不得。”


    坐在一旁,始終不開口的另一人,終於發話了。


    “今天打擾了,咱們先告辭,留點時間,讓沐財主仔細想想!”


    “改日再來造訪!”


    沐財主鬆了兩口氣,高聲唿喊,“送客!”


    兩名千秋社的成員,離開沐財主家門,路上低聲交談。


    “姓沐的舍命不舍財,怕是要挨下狠的才肯鬆口!”


    “先不要輕舉妄動,頭兒說了,沐家的法術有點能耐,萬不得已不能直接動手!”


    兩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一人提議。


    “不如這樣,咱們在附近,隨便找家滅門,做得血腥殘酷些,殺雞給猴看,看看姓沐的還敢硬下去?”


    “這主意好,你盡快去,找一家和姓沐的親近的!”


    過了片刻。


    “這麽快迴來了,有結果?”


    同伴神情有些疑惑、驚慌,開口便是,“不,我收到社裏的信心,今後在晉陵郡內,必須少活動,不能打千秋社旗號、更不能滅門殺人!”


    “怎麽迴事?”


    “聽說,閻尊者帶著飛劍奴、摧山客和鬼鴆一行人,來晉陵郡辦事,結果惹到一個狠角色,統統被殺了。”


    “什麽,這幾位都是響當當的人物,聯手都被殺了?”


    “沒錯,兩位長老的決議,應當是要暫且忍耐。你想啊,這晉陵郡實在不是好地方,有福元寺的過千禿驢,民間還有這般狠角色。”


    兩位成員,越想越是心驚,閻尊者這一路人馬,他們也略有耳聞,當初選拔人手時,自己都是被挑剩下的。


    這群足以稱作‘精兵強將’的人馬,竟然被全滅,於此可見,那‘狠角色’,至少也是法師層次的高手。


    那樣的大人物,伸出根指頭,就能碾死他們。


    “沐財主這邊怎麽辦?”


    “咱們不下狠手,他定然不肯交出龜血,但若是要滅門殺人,麻煩就大了!”


    狠角色既然在晉陵郡內,說不定拐彎抹角,關係就能牽到沐財主這樣。


    牽一發動全身,若因他們二人,再惹上那狠角色,隻怕落得個因公殉職的下場,也無人追究。


    “這樣吧,咱們暫且離去,千年龜血就算了,再想別的法子!”


    這迴,真是要尋其他寶物,代替千年龜血了。


    “走了!”


    沐財主聽盯梢的家人,將消息傳迴時,起初還不敢相信,直到那個家人對天發誓,才慢慢接受了。


    “這是搞什麽陰謀?”


    他可不相信,千秋社這麽好說話,一定是憋著什麽壞!


    忐忑不安過了幾天,沐財主始終沒法心安,找到術法方麵的熟人,打聽消息。


    “應當和那件事情有關,我正打算告訴你!”


    他這個朋友,雖然法術低微,但交際很廣,許多民間的消息,都是第一時間到手。


    “咱們晉陵郡,出了個術法高人,殺了千秋社十幾個人,帶頭的是兇名赫赫的‘閻尊者’。”


    沐財主瞪大雙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閻尊者是什麽人?一流術士、鬼道強者,這樣的人物也被殺了。


    “我家在晉陵這麽多年,怎麽沒聽說,還有這般人物?”


    朋友搖搖頭,“不知道也正常,真正的術法高人,都是深山修煉不問外事,一朝出山,就能震驚四方。”


    沐財主信了,“如此一來,那兩個千秋社的人,都是被他嚇走的!”


    “八成是,聽說千秋社內,默認這次損失,連報複的心都不敢有!”


    “那,我一定要親自上門,感謝他!”


    “嗯,禮多人不怪,能攀上關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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