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年代,是整個集體偏執的年代。


    吳雲抹著眼淚道,“就不能過完這個年再走。”


    田德勝搖頭輕笑道,“瞧你說的,這軍令如山,還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啊!”


    吳雲看著候車室內的這些無知的孩子,歎氣道:不知道你們到時候會不會後悔,瞧瞧!這時候樂的,哼!到時候別哭鼻子。想起自家孩子也是其中之一,就沒了看戲的心情了。


    候車室中這些花一樣的年紀年輕人,有的高舉紅寶書發出誓言,有的興奮地淚流滿麵,有的大聲誦讀著“老三篇”,借以表達自己的激動興奮之情。


    即將下鄉插隊的知青們穿戴整齊,背著個不大的背包,手裏拎著小包,在這裏整裝待發。


    上午九點一到,這些人登上了汽車。汽車前掛紅綢紮著大紅花,紅花下麵掛著紅色的牌子,上書寫著:上山下鄉光榮。


    來送行的家長們頓時噙著眼淚,這真是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鑼鼓隊在路邊打著標語:熱烈歡送知識青年奔赴農業第一線!敲鑼打鼓的為戰士們送行,路兩邊站滿了前來送行的家長和看熱鬧的路人,看著汽車緩緩的開走。


    而坐在汽車中的人不停的對人群中的自己的父母揮動著手。


    青春的火在燃燒,?赤誠的心在震蕩。?戰鼓已經敲響,戰士們已整裝待發,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在廣闊的天地裏,有我們矯健的身影……


    下鄉的離別的場景,夠他們迴味一生。年輕時的點點滴滴如同老照片一樣在心裏留下深深地烙印。


    “你就別哭了,又不是生離死別的,又不是到邊疆,去一趟不容易。”田德勝扶額道,“隻是到西平縣下鄉,兩個小時的車程,你想孩子了去不就得了,至於這麽一直哭天抹淚的。”


    “你懂什麽?寧寧長這麽大,頭一次離開咱,你這當爸可真是心寬體胖。”吳雲沒好氣地說道。


    “你在這兒哭哭啼啼的,說不定車上的孩子們還說說笑笑的。”田德勝笑道,“他們這些小沒良心的,哪裏懂得為人父母的心情啊!你這當媽的眼淚白流了。”


    為了安慰吳雲,田德勝轉移話題道,“寧寧去西平縣,說不定運氣好,分到姚灣村大隊,正好勝利可以照顧一下寧寧。”


    “對喲!我怎麽沒有想到,咱們趕緊走。”吳雲拉著他就走。


    “哎哎!你這是風風火火的上哪兒啊!”田德勝追問道。


    “上郵局,給小叔子拍電報,讓他關注著點兒,實在不行了,讓他把寧寧要到姚灣村大隊。”吳雲急急忙忙地說道。


    “你給我停下,這事你能做得了主,這是人家知青安置辦分的。你就消停會兒吧!”田德勝拉著她道。


    “對寧寧的事,你是一點兒都不上心,你但凡上點兒心,咱家寧寧能分到西平縣。你看看人家有能力的走動一下,不是分到這市區邊郊外了,離家近的很,就是孩子們不能隨便迴來,咱節假日抽空也能去看看啊!”吳雲埋怨道。


    “我就是一個普通工人,有啥能力。”田德勝也生氣道,“看不上我,你找別人去。”


    吳雲一看他生氣了,聲音軟了下來,“我不就一說嗎?咱就聽天由命吧!迴家。”


    事實上家長著急上火之際,車上的孩子們忙著認識新朋友,熱鬧的緊。


    ※*※


    兩個小時後,在天寒地凍中,田悅寧他們這一隊市裏的知識青年肩扛手提著大包小包,風塵仆仆地下了汽車。


    先去了縣裏的知青安置辦,那裏有來自各地的知識青年。


    在這裏選擇去哪個地方插隊落戶。


    知青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基本上都是一隊一隊去各個村大隊。


    “田悅寧,你怎麽填寫去姚灣村大隊啊!”田悅寧的同學在她耳邊小聲地喊道,“你沒看見咱們一同來的大家都填寫的十裏村大隊。”


    “祁紅你就別管了,姚灣村大隊有啥不好的。”田悅寧抬頭看了她一眼道。


    “我剛才問過本縣即將下鄉的紅衛兵們,他們小聲地告訴我姚灣村大隊民風彪悍,連女人都恐怖著呢!”祁紅小聲地嘀咕道。


    “喂!我都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你了,你怎麽還寫姚灣村大隊啊!”祁紅摁住她的手道。


    許多人先開始寫了姚灣村大隊,後來打聽過後,紛紛改了。


    “那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叔叔就在姚灣村大隊啊!”田悅寧小聲地在她耳邊咬起了耳朵。


    “哎呀!田悅寧你可真是的,怎麽不早說咱叔叔在姚灣村啊!”祁紅趕緊把自己填寫的靈泉村大隊,給改成了姚灣村大隊。


    這真是一會兒功夫就成了咱叔叔了。


    “田悅寧啊!你可不能丟下我啊!我可是拋棄大部隊,緊跟你的腳步。”祁紅是緊揪著她不放。


    選擇好自己要去的落戶的地方,被縣裏派拖拉機送到一所破破爛爛的中學操場,然後扭著屁股冒著黑煙突突的就開走了。


    司機們也不願意在這冷寂寒冷的地方過夜,而田悅寧他們從此就要在這裏安家落戶。


    看著低矮的平房,這火熱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知青們不停的跺著腳丫子,哆哆嗦嗦的,冷啊!


    正午的日頭都顯得無精打采的沒有生氣,孩子們不言不語的等著,抬頭望去,看著蕭瑟的很。


    平原地帶村落很大,多是幾百戶來戶人家的村子,知青分得很散,一個村也就十來個或者七八個。


    到了下午三四點光景,各村派人來把分給他們的知青陸續的接走了。


    一輛馬車嘚嘚的進了中學,一聽見動靜,隻剩下六個知青都圍了上來。


    “我是姚長山,來接去姚灣村的知青。”姚長山跳下馬車道。


    “你們都是。”姚長山看著圍上來的娃娃們道。


    “嗯!”六個人齊齊點頭道。


    “這是你們的行李。”姚長山看著堆成小山的行禮立馬撓頭啊!


    這都快趕上搬家了。


    姚長山調轉了車頭,使勁兒塞,用力的綁,總算把人和行李都裝上了馬車。


    “幸好有先見之明,小白和小紅馬都來了不然娃娃們你們就要步行了。”姚長山說道。


    有了上一次接人的經驗,所以這一迴趕著馬車,駕著兩匹馬過來了。


    “嘚……駕……”在馬兒清脆的脖兒鈴聲中,馬兒嘚嘚的跑了起來,


    “你們這些娃娃,怎麽不穿厚點兒啊!瞧瞧一個個凍得。”姚長山悶聲說道,他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實,隻留了兩隻眼睛在外麵。


    隆冬季節,一片蕭瑟,也沒啥好看的,隻有冬小麥增添了一抹綠色。


    “這馬車真是顛簸,顛的屁股疼。”祁紅小聲地說道。


    “咱們知足吧!人家姚灣村大隊趕著馬車來接咱,你沒看見前麵的幾隊都是自己扛著行李步行跟著走的。”田悅寧不悅地說道。


    “知道了,我就是說說而已,別生氣了。”祁紅趕緊陪不是道。


    姚長山耳聰目明,別看這頭上包裹的嚴實,怎麽會聽不見她們倆說什麽?隻不過假裝沒聽見而已。


    不言不語行了幾裏路,趕路的人最怕寂寞,於是姚長山開始找他們套話。


    老實說姚長山對這些人可沒好感!別忘了他們差點兒燒了山。


    趕著馬車來,不是方便他們,而是天黑的早,早點兒迴去。


    “娃娃們,吃飽了撐得,沒事到這窮鄉僻壤來幹啥?”姚長山開口問道。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田悅寧迴答道。


    “對咧,對咧,廣播上是這麽說的。哼哼!說的好聽,你當我們莊稼人都是傻子啊?我知道,你們這些娃娃成天在城裏不好好的上學,造反呀!奪權呀!保住準把哪個頭頭兒給得罪下了,明著整治不了你們,暗著把你們罰到了這窮山溝裏來了,吃苦受罪。”


    “胡說,我們是**的接班人,我又沒有參加運動,既不造反,也不奪……”祁紅極力想表明自己被田悅寧給摁住了,朝她搖搖頭。


    坐在馬車上的他們不明白,眼前這個趕車人是居然是這麽來理解上山下鄉運動的。


    不過他們這些人可不是傻子,隻有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就感覺到,人們都把他們這些插隊知青看成了一隻隻老虎,好像隨時都會撲上去咬一口。他們走到哪裏,人們都是用怪異地眼神看著他們。


    田悅寧和祁紅想不明白,這車上有的是明白人。


    這也難怪,莊稼人怕官,而他們這些知青,是把城裏那些大大小小的頭頭兒們打翻在地的人。


    姚長山接著又道,“你們胡折騰夠了,頭頭兒們惹不起又養不起你們,把你們給扔到了這裏,來奪我們莊稼人的衣食來咧!說來說去還是我們莊稼人最可憐。農村是個筐,啥都往裏裝。”


    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眾人不再談這個敏感的話題。


    田悅寧甜甜一笑道,“大爺,聽您的聲音就知道您再村裏肯定德高望重。”


    “你這女娃娃,嘴還怪甜的。有啥事就直說,甭跟我帶高帽子,嚇人。”姚長山笑道。


    田悅寧笑道,“跟您打聽個人,田勝利你認識嗎?”


    “籲……”姚長山緊拉住韁繩,扯下自己的圍巾,露出了廬山真麵目。“娃娃,你說誰?你打聽誰啊?”


    “姚灣村的田勝利,在公社衛生院上班,愛人是……”田悅寧話還沒說完。


    姚長山接下去道,“愛人是姚長青,在公社供銷社上班。”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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