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宣府晉商範家的範永成來拜訪,人就在府外。”


    書房裏走進一名下人,恭敬的對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說。


    “汪先生和晉商範家也有交往?”同坐是上座的一名半百老者開口問道。


    汪文言笑著說道:“隨手幫了範家一個小忙,順勢推一推方首輔,讓方從哲早些卸任,劉大人也能早一點登上首輔之位。”


    同坐在另一邊的,正是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劉一燝。


    劉一燝微歎一聲,說道:“方首輔可惜了,成了遼東的替罪羊,遼東之事也不能全怪他,是寧遠伯當年留下的遺禍,如若不是寧遠伯養寇自重,也不會出現眼下遼東這樣的情形。”


    坐在另一邊的汪文言一臉激憤的說道:“寧遠伯固然有錯,可方首輔責任更甚,也是在方從哲出任首輔時,坐視那些女真韃子一步步坐大,占我遼東土地,掠我大明人口,單此兩點,他這個首輔就該早早致仕謝罪,退位讓賢。”


    見汪文言如此激動的模樣,劉一燝沒有再說什麽。


    方從哲並不屬於東林黨,如今正是東林黨勢大之時,自然要扶持東林黨人上位,而首輔自然也要換成一位東林黨人。


    這屬於黨爭。


    劉一燝知道,自己哪怕在欣賞方從哲,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為方從哲說話,何況,他是方從哲致仕後最大的受益者。


    汪文言看向進來送信的那下人,說道:“告訴範家的人,禮單上的東西我收下了,人就不見了,他們求的事情已經辦妥,不久之後朝廷就會派人去大同。”


    “是。”


    下人恭敬的答應一聲,從書房裏麵退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劉一燝放下手中蓋碗,說道:“範家求你什麽事?”


    別看汪文言隻是一個小小的監生,可在東林黨的地位頗高,不僅與東林黨的許多重要人物交好,還與宮中的王安交好,手麵頗廣。


    劉一燝雖然貴為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與汪文言相交,也是平等相待。


    像葉向高韓爌這些人,都是與汪文言平等交往,絲毫沒有朝廷重臣的架子。


    汪文言說道:“大同出現了一股換作是虎字旗的匪患,範家托人求到我這裏,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剛剛從大同迴來的禦史巡按,還有宣府或者是大同出身的禦史,一同上一本關於大同匪患的奏折,大同是九邊重鎮,皇上必然重視,一定會派人去查探,最後不管大同有沒有匪患,也算是給範家一個交代。”


    聽到這話,劉一燝眉頭輕輕一皺,說道:“如今朝中上下都在彈劾首輔,還是要少一些節外生枝。”


    說出這話,表示他心中極為不滿。


    換作旁人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這個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一定會給對方一個教訓。


    “大人莫惱。”汪文言笑道,“此事還和大人有關。”


    “何事與我有關?”劉一燝眉頭一蹙。


    汪文言笑著說道:“大同多是山和丘陵,定然不少匪患,隻要朝廷派去大同的查證的人認定大同存有匪患,大同巡撫和總兵難逃其責,到時方從哲難免背上一個識人不明的責任,他這個首輔哪裏還有臉繼續做下去,等他一去位,大人便可順勢接任首輔之位。”


    劉一燝一愣。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地方匪患之事,會牽扯到首輔的身上,不過轉念一想,大同巡撫是當初方從哲舉薦的人選,大同出了事情,方從哲自然難逃詰責。


    由此他更明白,東林黨很多人已經等不及讓方從哲從首輔的位置上下來,換上他這個東林黨人出身的首輔。


    雖然他不喜歡黨爭,可他也知道自己無力阻止,隻能順勢而為。


    汪文言的宅院大門外,汪家下人對麵前一秀才打扮的人說道:“我家先生說了,不久之後朝廷就會派人去大同查證虎字旗一事,你們早些迴去做準備。”


    “在下能否見汪先生一麵?”範永成客氣的詢問。


    汪家下人說道:“有貴客在,我家先生不便見你們,還是請迴吧。”


    “辛苦小哥了。”範永成拿出一塊碎銀子塞進汪家下人手中,又道,“還請轉告汪先生,事情一成,範家必有重謝。”


    汪家下人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注意到,這才收起銀子,低聲說道:“放心,話我會如實轉告我家先生,此時我家先生正與禮部尚書喝茶,肯定不會見你。”


    範永成的神情一頓,突然說道:“可是季晦先生?”


    “不然你以為是哪個!”汪家下人麵露得色道,“與我家先生一起喝茶的可是東閣大學士,也是外麵傳聞將會接替方從哲任首輔的那位劉一燝大人。”


    一位六部之一的尚書,又是未來首輔的熱門人選,這樣的大人物與他們家先生坐在一起品茶,這讓他這個下人嫣榮與共。


    範永成麵露羨慕之色。


    可他知道,他們範家想要與劉一燝這樣的大人物相交,還力有不逮,所以他決定迴去後,一定要勸說自己大哥範永鬥,竭力交好這個汪文言。


    隻要能通過汪文言,使範家結交上劉一燝這位朝中大員,他們範家花再多的銀子也值得。


    汪家下人返迴汪家宅院裏。


    範永成走向停留在門外的馬車,剛要上車,忽然停了下來,轉身對跟在他身邊的人說道:“你留下來在這裏盯著,看看從汪家出來的人是不是禮部尚書劉一燝。”


    交代完,他這才登上馬車,乘車離開。


    ……………………


    虎字旗開在京城的鋪子裏。


    王自行倒了一杯茶,給坐在身前的一人遞了過去。


    茶是從茶壺裏麵倒出來的,已經晾了有一會兒,並不算熱,正好入口。


    對方接過茶杯,大口喝掉裏麵的茶水,最後一抹嘴頭,這才說道:“都查清楚了,都察院有兩位禦史上奏的奏本裏,提到了大同匪患的事情,其中一位禦史是前不久剛從大同迴來的巡按柳炳元,另一個是宣府出身的禦史王成。”


    “該死!”王自行一拳捶在桌上,怒道,“這些人與範家勾結,是想要置咱們虎字旗於死地。”


    他們虎字旗的事情瞞不了人,隻要朝廷派人去查,必然會露出馬腳,又是造炮,又是火銃,其它兵甲也都不缺,想要說不是造反,都沒有人會相信。


    誰家一個商號會弄出幾千戰兵,還有幾百騎兵,各式兵甲武器都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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