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人怔怔地看著夏元,他氣質儒雅,青衫飄飄,兩尺長髯更加顯出幾分文士的風範,長袖無風而動,內裏糅雜著勁氣。


    他就是從小收養夏元的老師——無心劍宗宗主,祝鎮嶽。


    祝鎮嶽與雪中少年遙遙相望,他忽然轉過了身,也不管南宮家這兩位小輩說的是真是假,就從懷裏掏出了兩塊靈玉,上前露出笑容。


    “老夫教徒不嚴,讓兩位受驚了,陪個不是。這玉中藏精,隻需要用勁氣化開,就能直接吸收。


    想來老夫見到賢侄和賢侄女,還沒說得上話,現在有了機會,這兩塊玉就當是個小禮物,賢侄,賢侄女,萬勿推辭啊。”


    南宮榮認得這是個好東西,便是上前拿過,側頭看著雪中而立的少年,又看了看跪著的朱巨能,最終目光還是轉迴了夏元身上,冷哼道:“道歉。”


    夏元神色平靜,不慍不怒。


    祝鎮嶽沉聲閉目道:“元兒,道歉。”


    夏元這才道:“對不起。”


    他聲音裏還是沒有半點怒氣,甚至連發狠的寒氣都沒有,反倒是平靜的出奇。


    朱巨能跪在地上,一雙豹眼狠狠瞪著南宮家兩人,要不是師父在,他吼一聲“草你娘的”,就拔劍衝上去了,匹夫一怒,血濺三尺,怕什麽?


    至於師父打他,他並不生氣。


    收了禮物,又聽到道歉,南宮榮兄妹也是滿足了,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模樣,哈哈大笑道:“朱胖子,怎麽樣?”


    此時。


    大殿之中傳來威嚴的聲音。


    “發生何事?”


    祝鎮嶽轉頭,看著大殿裏翩然而起,如今才走來的金袍男子,抱拳道:“南宮長老,沒什麽事,不過是孩子家的打打鬧鬧罷了。”


    那金袍男子自然是故意等著的,他走來,忽地問:“榮兒,你說發生了什麽事?”


    南宮榮看了看自家長老的神色,想想來此的目的,張口就來:“我和媛表妹在此處散步,而這胖子還有那夏元忽然辱罵我們,還要出手,表妹這才尖叫。”


    他隻字也不提補償的事。


    金袍長老聞言,冷冷瞥了一眼祝鎮嶽,厲聲道:“祝宮主,好本事啊…我們走!”


    他揮揮手,四名南宮家弟子從側殿魚貫而出,南宮榮兄妹也跟在其後。


    祝鎮嶽急忙上前”南宮兄,誤會,這是誤會啊“,但才走幾步,那南宮長老直接道:“祝宗主,不用送了。”


    片刻。


    宗門上安靜無比。


    祝鎮嶽長歎一口氣,想說什麽,卻還是搖搖頭然後看向夏元,“元兒啊,你外出荒唐了四年,迴來就好好收了心猿意馬,早日穩重些,師父師娘也才會放心你。


    也許你覺得師父剛剛的表現太軟弱了,但現在形勢特殊,南宮家就是在雞蛋裏挑骨頭,希望我們和他們鬧矛盾,師父軟弱些也是為了學宮。”


    此時,一道白衣婀娜身影走了出來,這女子正是夏元的師娘——祝鎮嶽的夫人,寧曉然。


    她站在夏元身側,護短道:“老祝,別再說了,元兒好不容易迴來,就你狠心,舍得他在外凍著。”


    祝鎮嶽苦笑一聲,重重歎了口氣,一宮之主的擔子有多重,誰會理解呢?


    夏元輕聲道:“對不起,師父。”


    祝鎮嶽一抬手:“行了,你我師徒不必如此,隻不過如今局勢複雜,你一直在外並不清楚,那便是正好在崖頂收心,靜觀時勢,不言不語,養一養這腹中格局,待到年後,如有機會,師父便會來考一考你。


    迴屋暖暖身子,準備一下,明天等雪停了就上山吧。南宮家的事,師父來處理。”


    ...


    ...


    次日。


    “大師兄,其實不怪師父,太上宗主被魔宗的人給斬殺了,師父師娘都才入天封境界,他們也很不容易。”


    “是啊,大師兄,我聽說了,南宮家有了東海國朝廷的背景,朝廷不知什麽原因,似乎想要插手江湖的事,而我赤月山上的五大學宮裏,也有願意配合的...


    民不和官鬥嘛,雖說單打獨鬥,那些朝廷的將軍也未必是師父師娘對手,但如果派兵,兩千精兵足以圍剿我們了。”


    “大師兄,放心吧,我會天天來給你送飯的。”小師妹探出可愛的腦袋,“對了,大師兄,這四年你到底去哪兒荒唐啦?”


    “大師兄,我記得是師父不許你喝酒,你一氣之下就跑了,是不是這麽迴事啊。”


    夏元看著一眾師弟師妹,嗬嗬笑著:“沒什麽,想不明白一點事,所以自己去旅行了。”


    小師妹:“大師兄,你想不明白什麽事,可以和我說說呀,你看,我有什麽心思全都告訴你的。”


    夏元哈哈笑了,“等你上山送飯,我再慢慢和你說。”


    小師妹杏眼一亮:“嗯!”


    …


    冬越深,雪又下起來了,從絕高之處俯瞰人間,卻見山嶽如劍,條條雪龍隨風而卷,在群山間咆哮著,遨遊著。


    山階早不能上人了。


    師弟師妹們也似是早早擔心了這一點,所以提前運送了許多食物上山頂,存放在碧霄崖的洞窟裏。


    蜿蜒的路徑早就被大雪淹沒了,沒有個十天半月是無法化開的,即便化開了,也需要等一等才能上山,北地一入冬,常常如此。


    崖頂。


    夏元本該縮在洞窟裏,坐在門前,看著遠處,天地之間的漫天白色,如同師父所說“好好收心,靜養格局,早日穩重些”。


    但是。


    此時的洞窟裏,卻沒有一個人...


    夏元不見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該在碧霄崖巔時,他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


    風雪漫天。


    南宮家在天鷗城裏乃是一等一的世家,此時因為家主得了朝堂重用,所以銅門擴展了一倍,兩尊高逾丈許的石獅子坐落門前,顯得煞是威武。


    屋簷下,紅燈掛著,東海國天子親題的“南宮世家”四個字,龍飛鳳舞,煊赫異常。


    風雪裏,不少天鷗城的商賈、豪門、甚至當地的官府官員都正在那扇銅門間川流。


    往來無白丁,皆是富貴人,不過如此了。


    兩名身高體壯的護衛握刀,如門神般鎮在兩邊,收了邀請貼才能入內。


    但此時,一個少年裹著黑衣鬥篷,從路頭兒的黑暗裏出現,他踏著風雪,走到了大門前,這兩名護衛竟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


    兩人雙目裏,似乎就根本沒這麽一個人存在,任由他走上台階,順著別人往來的足印,又往前踏出,這麽踩著踩著,足印與別人的完全重疊在了一起,無可分辨。


    他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走入了南宮世家的府邸中,然後沿著主路,似乎熟悉無比地往前走出,詭異的是,一路上侍女家丁護衛,甚至世家弟子都有著不少,來往匆匆,但卻沒有一個人看到他。


    他繞過正殿,入了內門,直接走到東側的一個大屋前,將黑衣鬥篷的帽兜拉了拉底,徹底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立在門前。


    門裏,南宮世家的家主正與三大長老在討論著。


    “......我南宮家能乘此朝廷這趟運勢,便要好好表現一番。”


    “家主,朝廷未必不是利用我們世家與學宮打前哨,我看還有不少世家都未相應,為何我們?”


    “三長老,這就是他們見識短淺了,先不談這個。這一次,我們要利用五山學宮的矛盾,讓他們彼此消耗。


    而二長老這次去無心學宮做的不錯,祝鎮嶽那老鱉雖然能忍,但還是被尋到了破綻...做的不錯!


    下麵我們就商量下,如何來讓這五山學宮內耗,也許那新迴的無心學宮大弟子是個契機,那毛頭小子看起來很浮躁啊。”


    三位長老和家主旋即商量起來,你一言我一語。


    大抵是支持一家,以一統五山學宮之名引起他們內鬥,既然無心學宮給了個動手理由,那就拿他們開刀,等耗的差不多了,就將五宮收入南宮世家的實力範圍,奪了他們的傳宗功法。


    所謂功法,可不是簡單的一本冊子,地鎖境界包含了至少力道運轉圖、觀想圖、藥方。


    而天封境界的更是包含了神脈運轉圖,心法,藥方等等。


    每一份功法,都是有數十卷冊筒構成了,修煉起來也很是困難,至於那種一本冊子說什麽“絕世神功”的,不過是江湖草莽自欺欺人的不入流的小手段而已。


    隻有踏入地鎖,震破軀體束縛,才算是真正的進入了武道,成為了一名...學子。


    哚哚哚...


    雪夜裏,敲門聲響起。


    南宮家主揚聲道:“四長老,來早了嘛,快進來吧。”


    其他三位長老也不做他想。


    因為南宮世家雖不是龍潭虎穴,但也不可能有人無聲無息進入到這裏。


    吱嘎。


    門被推開了。


    黑衣人緩緩走入,又溫和地把門反手關好,又順手上了鎖。


    風雪鎖在了門外,屋內火盆溫暖入春。


    南宮家主看到這黑衣人,瞳孔猛然收縮,死死盯著他,右手迅速握向劍柄。


    空氣瞬間壓抑下來。


    三位南宮家長老,包括前些日子去五行劍宗的那位南宮長老全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各持長劍,嚴陣以待。


    一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頓時升起。


    南宮家主厲聲問:“閣下是如何無聲無息潛入我南宮世家的,來此又有何貴幹?”


    黑衣人並不迴答,他來殺人,不是打嘴炮,所以,他隻是往前走著。


    每走一步,他周身的氣勢則是強大一分,待到站到四人之間時,氣勢已經形成一種徹底的壓迫感,那是一股暴虐無比的殺氣,如是裹著濃濃的硝煙的長槌重擊在殺生戰鼓上,讓人心髒都禁不住隨著他的每一步,而重擊,而呐喊。


    南宮家主和三位長老彼此對視,忽然明白了,此人出現,如此濃鬱的殺氣怕是無法善了了。


    但如今這人殺氣雖濃,卻還在天封層次,未必不能一戰。


    此處是南宮家,先下手為強。


    忽的...


    刷刷刷刷!!


    四人身後各自浮現出虛影,不遺餘力地同時出手。


    三輪虛影從三位長老背後浮現,刹那又融合,柳如長蟒,從三人手上施展而出,遙遙攻來,穿破氣流,分別射向向那黑衣人的雙腿,腰間,還有脖子。


    而南宮家主爆發出可怖的天封威壓,身形如疾風飛出,一把名劍風吟般出鞘,入了他手掌,隨著他化作一道已經凝實的“蟒”。


    四輪天封,瞬間,萬千長柳成巨蛟!!


    蛟過,帶動著火盆木炭激蕩而起,星星點點,火紅奪目!


    黑衣人搖搖頭,他抬起了手,如是釋放了束縛......


    但讓南宮家主奇怪的是,這恐怖的黑衣人終於說出了入場後的第一句話。


    他注意傾聽,卻發現那聲音裏帶著輕輕的歎息:


    “這是你們該受的,那就不可少了半分。”


    南宮家主:???


    三位長老:???


    ...


    ...


    南宮世家內門的會議廳被黑暗巨影所籠罩。


    一聲聲頭顱爆碎的聲音,傳遞而出。


    最後一聲慘叫是南宮家主發出的。


    這聲音無比絕望,恐懼,淒厲地撕破了這雪夜的長空,也讓整個煊赫熱鬧、如日中天的南宮世家靜了靜。


    家丁護衛還有世家弟子聽到這聲音,頓時愣住了,紛紛往內門跑來。


    而那黑衣人逆向而行,與他們擦肩而過。


    但竟是誰也不曾注意到他!


    他就是行走在風雪裏的鬼魅。


    身後。


    會議廳打開了,眾人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呆了。


    三位長老,還有家主早已不成人形,好像被巨象的蹄子重重踩踏在胸口,碾壓入了地麵,石板皸裂,蛛紋重重擴展而來,那四人,便是頭顱都已經碎了,如同四塊爛肉...


    眾人都懵了,南宮榮兄妹也在裏麵,此時駭的雙頰蒼白,雙腿發抖。


    這不僅僅是視覺上,充滿血腥味道的強烈衝擊。


    也是精神支柱的徹底崩潰。


    完了,全都完了。


    一個世家如果沒有了高層戰力,那結局根本不用想了。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說不定,他們的結局連普通人都不如啊...


    也許連他們南宮家的傳承功法,都要拿去巴結別人了。


    ...


    幾天後。


    碧霄崖上,黑衣人摘下帽兜,露出夏元平靜的臉龐。


    他撣了撣身上的積雪,跺著腳活動血液,喃喃著“餓死了餓死了”。


    跑到洞窟裏,角落還堆著小師妹送來的美酒,牆邊還掛著朱巨能扛來的全羊,其他師弟師妹送來的食物也都全的。


    夏元用打火石熟練地升起篝火,運刀割了一塊兒羊腿,放在篝火上烤了起來,又拍開封泥,嗅了嗅濃鬱的酒香,露出笑容。


    他視線前浮現出數行信息:


    【夏元】


    【境界:地鎖三重】


    【功法1:無心劍道(地鎖卷):入門】


    【天賦1:暴君(已完成心境鞏固)】


    【天賦2:隱士(心境鞏固——需三年零七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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