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洛都城中,十字街頭。


    蘇子昂和楚天陪著一個捕頭打扮的中年男子緩緩而來,在千牛衛大將軍屈鼎天的保薦下,兩人在洛都京兆府討了一個差使,每日隨京兆府的一名捕頭宋德維持十字街附近的治安。


    “十字大街原叫宣仁街,為避當今天子諱,改叫十字大街,算是洛都最繁華之地。”宋德人極為隨和,一路走一路介紹:“這街上胡同多,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的說法。”


    “宋捕頭。”蘇子昂詢問:“我和楚師兄初來王都不懂規矩,多和我等兄弟倆說說幹活的規矩?”


    “咱就是抓抓小賊,不允許在街麵上打群架,特別是拿家夥打群架,招子要亮,把看到的事兒向上官稟報。”宋德想了想,加重語氣道:“後一條最重要,咱們其實就是府尹大人的眼線,賊們常說的打哨子的。”


    “宋捕頭。”楚天恭敬詢問:“在十字街抓賊可有講究?”


    “京兆另有一層意思是輦轂,是指京兆府在天子車輪之下,這兒離天太近,上麵的事兒太複雜,一年換兩任京兆尹大人都是常有的事兒。”宋德壓低聲音說:“十字大街麵上的賊各有各的道兒,背後的蔓兒上不知扯出什麽瓜,隻要不在眼皮子下公然行盜,咱們吆喝走就成,不真抓。”


    “吆喝走,不真抓。”蘇子昂一時沒能明白,一臉迷惑的詢問:“捕快不抓賊嗎?”


    “對,就是吆喝走,不真抓。”宋德笑了一笑,解釋道:“我等就如廟裏的神像,按時辰出來到大街上溜一溜,擺擺樣子就行,江洋大盜自有金吾衛出麵抓捕。”


    “諾。”蘇子昂和楚天隱約明白,原來京兆君的捕快巡街就是出工不出活兒,嚇唬人而已。


    街坊兩邊人流如織,各種商販叫聲喧天,大部分人全向宋德點頭合腰,數名赤裸上身,膚黑如炭的怪人從人群中走過來,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這是昆侖奴,還有新羅婢,據傳是本朝船隊從域外捎來的,別看他們個大長的醜,可是幹活老實又聽話,都是名門士族府中喜歡的搶手貨。”宋德在一邊悄聲解說。


    蘇子昂第一次見到膚黑如炭的人,心中正感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猛一抬頭,又有七八名光頭青年男子迎麵走來。


    眼下正是春寒之際,幾名青年男子一樣的上身赤裸,不同的是上身紋滿各種圖案和文字,其中一名從肚臍眼向上,維妙維肖的紋了一朵鮮豔的大紅牡丹圖。


    “宋爺早,宋爺來巡街了......”為首一名高個男子看到宋德,連忙跑過來點頭哈腰,抬手之際兩臂各紋一行文字;左臂上刻有生不怕京兆尹,右臂上刻有閻羅王。


    宋德連眼都沒斜一下,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徑直向前走去,七八名光頭男子恭恭敬敬的站成兩排,待三人走過後,迅速挺胸疊肚,大搖大擺向人群中晃去。


    “十字大街有二種臭蟲最討厭,一是閑漢,二是惡少,方才就是惡漢。”宋德一臉無奈,向光頭男子們呶呶嘴,道:“閑漢多是城中家道中落的紈侉弟子,今日向飯館中扔隻老鼠,訛詐頓飯吃,明日躺人家店鋪前,賴兩個銅板兒花花,他們自號洛都市井遊俠兒。”


    “閑漢看來就是郡縣中常見的潑皮無賴。”楚天詢問道:“惡少是怎麽迴事兒?”


    “男要浪,滿街逛。”宋德歎了口氣道:“本朝定都千年,城中住滿大小王侯將相和各階官員的族人,許多府中弟子苦差事不願幹,正經差事不會幹,常年閑賦在家,無事隻能上街浪一浪,他們自號街頭探花。”


    “為何叫探花,而不叫狀元。”蘇子昂和楚天相視而笑,問道:“若遇到街頭探花,我等怎麽應對。”


    “探花,探花,這個花是指姑娘。”宋德解釋完,又道:“避道而行,探花們一般背後都有根兒,如果他們做惡,要迅速向上官報告。”


    “諾。”蘇子昂和楚天對望一眼,心想這洛都表看比華清城繁華許多,但內中卻也比華清城複雜十倍,但想到也不會永久在洛都京兆尹當差,便應了一聲不在追問。


    宋德帶領蘇子昂和楚天巡街三日後,留下一句有事稟報,便鑽到一家茶館中聽說書人彈曲兒,放二人單獨巡街。


    十字大街正中有一寬闊場地,地麵皆以青石鋪徹,方圓約有數百丈,變戲法的,唱戲的,說書的,賣藝的,城中百姓和各路商販均在此交易,熱鬧非凡。


    這一日,一行男男女女十數人挑箱馱擔來到場地中,麻利的放開箱子,鋪開了場子。


    一名布衣青年男子執一麵銅鑼敲了起來,“咣、咣、”周圍人群聞聲圍了過來。


    “名位父老鄉親......”布衣青年收了銅鑼,行了個團團揖,縱聲道:“雲家班初來洛都寶地,給大夥演個把戲,若演的好,大夥扔個賞錢,若演不好,隻當博大夥一笑。”


    “好、好。”圍觀人群中稀稀拉拉響起一片啪、啪的掌聲,眾人翹首以待靜等好戲開台。


    雲家班共有十二人,五女七男,先出來兩名布衣年青人,表演一套刀術和鞭術。


    單刀看手,雙刀看走,布衣青年人表演的是雙刀,人一出場,雙足如蝴蝶穿花般掠場繞走,“啪”的一個二起腳起式,一刹那刀光如雪,腳不沾地,雙刀漸急,隻見一般刀山在移動,內中不見人影,最後“啪”合刀而立,刀光散盡,青年人氣不長喘。


    “啪啪,好好。”四周人群頓時掌聲如雷,哄然叫好,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方才使雙刀叫雲淳,是我師兄,小的叫雲爽,給大夥耍一套鞭子,博大夥開心一笑。”雲爽右手腕上束了一條九節鞭,猛然眼一瞪,甩手一抖,鞭直如棍,在空中如一根長棍般豎立不倒。


    “好,好,鞭立不斷勁。”


    “在十字街看了這麽多耍鞭的,小兄弟僅憑這一手空中豎鞭便能拿個頭彩。”


    一片哄然叫好聲中,雲爽長鞭飛舞,劈、撩、掃、纏、抽一板一眼,動作舉輕若重,節奏分明,偶爾出個十字披紅,舞花盤龍,在眾人眼花繚亂中,最後一抖手,漫天鞭影無聲無息的束於腕間,麵色不改。


    “各位老少爺們,姐妹大嬸,在下雲天鐸,乃雲家班班主,帶小女雲夏給大夥演一套把戲,若演的好,大夥扔個賞錢,午間換個燒餅吃。”雲班主好似極有信心,沒說若演的不好怎麽樣,一招手,一名十餘歲小姑娘一個跟頭翻了出來。


    雲夏豆蔻年華,一對大眼晴分外有神,略一施禮,又是一個跟鬥,纖瘦身材徑直翻在雲班主的肩頭,在肩頭上翻起跟鬥來,雲爽和雲淳帶領兩名男子擺出一個大箱子,眾人知道好戲即將上演,精神一振。


    雲爽提起箱子,巡場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伸指敲彈的木箱,隻是一隻普普通通的樟木箱子。


    箱內空無一物,樟木子敞開口兒,最後被端端正正擺在場中央,雲淳向雲夏大叫:“師妹,箱子擺好了。”


    雲夏倏地從雲班長肩頭躥了下來,雙手一撐地,一個跟鬥翻進樟木箱子,箱子一傾,箱蓋“啪”的扣下來,將雲夏扣進箱中。


    雲班主一步搶了過來,將箱子扶正,伸出一隻手在箱子外緩緩的一劃拉,然後揭開箱蓋一看,箱內空無一物,雲夏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無蹤。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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