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斫看著秦霄蜀拎在手裏的塑料袋,滿意點頭。“不過,既然你可以進入他人的幻境,那我們還不能離開。”狄斫麵容嚴肅起來,“木先生,他也在這裏。”秦霄蜀凝視他片刻,無奈又縱容地笑起來。誰讓他喜歡的,是個心軟善良的人呢。第131章 碎肉(可能小高能)狄斫不太確定,木老先生所處的幻境會是怎樣的?已到暮年的老人家這輩子所經曆過的事情太多,總不乏絕望至極的境地。最令狄斫擔憂不安的原因,是他記憶中,當年木老先生找到板爺時的模樣。第一次見到木滎旗,是狄斫剛拜入實宗門下不到兩年的時候。板爺頭一年還有幾分自覺,凡事都由自己出馬,知道疼惜小徒弟年幼。第二年就有些原形畢露,對狄斫要求嚴格起來,因此狄斫那會兒已經開始跟著板爺忙前跑後了。偏僻小鎮上來幾個外鄉人,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更何況是一個形容憔悴、麵容枯槁的滄桑男子。他手裏拎著一個髒舊的背包,身上的衣物髒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像個精神情況不明的流浪者。雙眼渾濁布滿血絲,半長的頭發一綹一綹的,胡子拉碴,身上的衣物沾著些不明褐色汙漬。沒人上去搭話,他便沒有出聲,隻愣愣往前走,見他這副模樣,在場的人無不退避開來。誰知道他是不是意識清醒,要是神誌不清地發起癲來,誤傷了人怎麽辦?沒人搭理的男子在街角坐了下來,有好心人給他扔了點食物,他便抓起來就吃。沒人敢貿然收留一個陌生人——他衣服上的痕跡,著實可疑,至少觀望幾天再說。白日那人在街上坐著,到了夜裏,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鎮上人們都休息得早,天黑便很少有人在外走動。這夜便聽到有人在街道上瘋狂奔跑,嘶啞慘叫聲不斷響起,那叫聲太過淒厲,沒有人敢出門查看。那聲音一直沒有停下,終於有人壯著膽子出門,跟隨慘叫聲找了過去,看見的卻是駭人聽聞的場麵。初來榕鎮的那個人縮在小巷角落裏,手裏拿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不停割著自己的手臂。淋淋灑灑的血跡落了一路,他的口中不斷說著:“對不起,我知道這樣是很疼的,對不起……”驚悚的場麵鎮住了前來查看的幾個壯漢,他們麵麵相覷,猶豫了幾秒,終於鼓起勇氣撲上去,將他的手拉開。被割傷的手臂有好幾塊肉幾乎要掉下來,觀之可怖,幾個大男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強行將他扭送去了診所包紮傷口。平靜安寧的生活之下,一點異動都會成為熱門的談資。鄰裏間很快傳開了,鎮上來了個手裏有刀的危險瘋子,千萬要小心,不能靠近他。這事驚動了鎮長,見到那人之後,讓人從他隨身帶的包裏搜出一些證件,送去鎮上派出所查看驗明身份。所幸證件是有效且匹配的,鎮長得知這個男人叫木滎旗,是峽市人,不知道怎麽流浪到榕鎮來,看樣子大概是精神失常。趁著調查詳情的空當,鎮長在木滎旗身邊轉了兩圈,看他雙目無神,立刻判斷他這大概是中了邪,讓那幾個抓人的壯漢,把他送到後山板爺那裏,給板爺看看。那是狄斫第一次見到這樣落魄的人,那張臉看起來似乎五十多了。可他又想,或許是因為太過憔悴的關係,實際上可能沒有那麽老。板爺見到木滎旗沒有說什麽,而是有些苦惱地對其他幾個鎮上居民抱怨:“我雖然平時也做些驅邪抓鬼的事情,但也不是什麽髒東西都可以送到我這裏來的,快給我退到門檻外邊去!”聞言那幾個壯漢駕著木滎旗退到門檻之外,見其他人沒說話,其中一個站出來:“板爺您總不能讓這人在鎮上禍害其他人吧?總之,他我們就留在這裏了,您大德,幫幫這苦命的人吧。”板爺背著手站在門裏,那幾個漢子試探著後退了兩步,見他仍是不開口,轉頭便下了山。狄斫問師父:“我們要幫他嗎?”“你別管。”板爺抬手關門,“自作孽,不可活。”狄斫透過緩緩閉合的門縫,看到坐在門外的佝僂背影,隻是心裏暗道可憐。在山上的夜晚也不寧靜,狄斫剛熄了燈要睡,就聽院牆外傳來痛苦的叫聲。他起身穿鞋,打開房門卻見師父正站在院子裏,見他開門來,說了聲:“迴屋去,拿點棉花堵住耳朵。”狄斫合上門迴到床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從墊絮上扯著棉花,說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外麵那人到底怎麽迴事?師父雖然不是個和顏悅色的,倒也不至於這樣冷酷地對待那樣淒慘的人。可以肯定的是,門外那人沒有殺過人,看不出犯下過重大罪行的狠戾。棉花堵在耳朵裏壓根不管用,狄斫聽著那越來越嘶啞的慘叫聲響了一整晚,停下沒多久天便亮了。狄斫煮好粥從廚房裏端出來,板爺端坐在自己位置上,麵上也是一夜未睡的疲倦。“一群糟心的,還嫌我麻煩事情不夠多,把這麽個東西送到山上來,一會兒我就給他攆迴鎮上去。”板爺臉色難看,狄斫知道師父心情不好,還是忍不住出聲勸一句:“我看他實在可憐。”“你知道什麽?隻是在這裏說兩句話,其實還不是給我添的麻煩?”板爺板著一張臉,不假辭色。狄斫想想,的確是這個理,不能慨他人之康:“對不起師父,我以後不會說這樣的話了。”板爺眉梢動了動,端起粥碗一邊嘟囔一邊往嘴邊送:“不過麽,既然我徒弟說了,我也不是那麽無情的人。”這樣的結果的確好,但狄斫不會因此感到特別高興。他與這件事沒有多大關係,也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師父願意出手,是他自己想通的。板爺終究還是把木滎旗放了進來,讓狄斫清出一間空房間,抓了點草藥煎成湯喂他喝下,一碗藥下去,他眼神清明了不少。清醒了一點後,木滎旗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聲音粗糲難聽,比夜晚的嚎叫還要令人難以忍受。好在在場的隻有板爺和狄斫,那一老一少隻是在一邊看著,冷眼旁觀。板爺讓狄斫先出去,自己和那人單獨談話。狄斫向來是聽師父話的,連牆角也不會聽,隻知道當晚慘叫聲是在宅子裏響起的,不過持續半晚就停了。一大早山下來了人,用一副擔架把他抬走,等狄斫再見到木滎旗已經是半個月後了。精神不少的人,洗了澡換了衣服,胡子刮了個幹淨,頭發也理短了些。事情似乎得到了解決,木滎旗說是改頭換麵也不為過。那時狄斫才知道,看起來已經五十多的木滎旗,實際上不過才四十出頭而已。從那之後,木滎旗經常來拜訪,和板爺逐漸交好,成為好友。狄斫至今仍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板爺不同他說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因此他並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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