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芳見顧景雲滿臉真誠的應下,心中卻知道他並沒有聽進心裏,這孩子一向如此固執。


    他歎息一聲,看著桌上的字帖沉默半響,還是開口道:“你挑撥皇帝與四皇子之間的感情,但此舉見效不會太快,你能挑撥,人家就能修複。蘭貴妃能獨寵二十多年不是沒有手段之人。”


    “太子勢微,而你心急,若我沒猜錯你是想從兵權入手吧?”


    顧景雲心劇烈的跳到了一下,這件事他也就跟寶璐說過,他敢發誓寶璐絕對不會出賣他,所以……


    “不用想了,此事是我猜的,並不是寶璐告訴我,知徒莫若師,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我還能不知你心中所想?”秦信芳瞪了他一眼道:“不管是對皇帝,還是太子或是太孫來說,兵權都是不可染指之物,你毫無根基,卻貿然動兵權,就算太子寬厚,他也會心存芥蒂的。”


    秦信芳沉默片刻,還是動手將麵前的字帖卷起來交給他,“大同總兵梁東勝與我有舊,他或許並未忘記我,他的家眷都留在京城,到了京城你可多照應一下梁家。”


    顧景雲沒想到他舅舅跟武將還有來往,不由目瞪口呆。


    秦信芳並未再多解釋,直接揮手叫他滾出去。


    顧景雲拿了一卷書帖往外滾,一開門就撞上了捧著茶盤站在門口的舅母。


    何子佩輕嗔了他一眼,念叨道:“都這麽大了走路都不看路,一點都看不出穩重……”


    顧景雲靦腆的一笑,連連作揖的後退跑了。


    何子佩看他因跑跳而略顯活潑的身影欣慰,景雲真的越來越開朗啦!


    秦信芳見妻子站在門口遲遲不進門,不由狠狠地咳了一聲。


    何子佩迴頭白了他一眼,念叨道:“渴了不會自己泡茶嗎,非得叫我泡。”


    秦信芳討好的拎過茶壺,“我泡的哪有你泡的好喝?”


    “就你會拍馬屁,”何子佩把茶杯遞給他,頓了頓才狀似無意的輕聲道:“你既要介紹武將與他,何不提華大哥?”


    “他膽子太大了,我怕他橫衝直撞直接撞在皇帝手裏,皇帝雖老了,但對兵權握得緊,連太子都不敢沾,他卻毫無顧忌,給他一個努力的方向也好。至於華雄那裏,他若還念舊日情誼,自然會多加照顧景雲。他現在位置特殊,還是別把他拉下水了。”


    他外甥太魔性,聽寶璐說他們一路與太孫同行,明明景雲對太孫各種不屑和鄙視,但太孫不僅不生氣,最後竟然還將景雲奉為知己。


    他覺得絕對不能輕視他外甥這方麵的能耐。


    而不久後京城傳來的消息證實了秦信芳的猜想。


    顧景雲目空一切,明明驕傲到自負,但就是很多人喜歡他,崇敬他。


    在離開之前,黎寶璐特意拉上顧景雲跑去海邊找海鮮,村民們也知道黎寶璐最近喜歡吃海鮮,因此常送她一些海蟹,大龍蝦,有好的大黃魚,鮭魚之類也會給她留一些。


    除此外黎寶璐還喜歡扇貝和牡蠣,每天都換著吃,開心得不得了。


    秦家一連七八天都是各種海鮮,黎寶璐身強體壯,又是小孩身體,活力壯沒事,但秦家其他人肯定受不了,因此每天晚上其他菜也不少,除了頭兩日外,海鮮幾乎都是黎寶璐包圓。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還有一個人不甘寂寞的想要跟著她嚐嚐。


    秦信芳跟黎寶璐一樣喜愛海鮮,無奈身體條件擺在那裏,不敢多吃,每天晚上也就在端上來的時候意思意思的吃個龍蝦,半個海蟹。


    看著黎寶璐抱著盆在啃海鮮和龍蝦,秦信芳嫉妒得眼睛都快紅了,不住的教育她道:“凡事講個適度,食物尤甚,雖然海鮮好吃,但你也不能這麽吃。”


    黎寶璐堅持舅舅是在嫉妒她,所以理直氣壯的道:“等我們去了京城就吃不到了,我現在要把未來幾年的量都吃迴來。”


    顧景雲給她遞過去蒜碟和生薑,又給她倒了杯菊花酒,扭頭對他舅舅道:“舅舅讓她吃吧,她說的不錯,至少現在可預見的她至少兩年內吃不到海鮮了。”


    黎寶璐每年吃去多少海鮮呀,每年夏末她都堅持逢潮必趕,趕海撿迴來的東西大部分都進了她肚子,還不算張六郎和張二妹友情提供與一眾學生孝敬的。


    黎寶璐一聽,更傷心了,化悲憤為食欲,直接把一盆海蟹都啃了,連灌了五杯菊花酒,最後臉色潮紅,暈暈乎乎地被顧景雲牽著迴屋了。


    何子佩額頭的青筋突了突,等著秦信芳道:“景雲一定是故意的,你也不說他。”


    秦信芳很光棍的攤手,“我說了他會聽嗎?”


    何子佩就跑了正四處亂爬的閨女念叨,“妞妞可要怪,長大以後別學你兄長和嫂子,簡直是……”


    喝醉了的黎寶璐火燒心了一晚上,暈暈乎乎間鬧著要喝水。


    顧景雲起夜四五趟,直到外麵天色稍亮,確認黎寶璐不會再鬧著喝水後才合衣沉沉的睡過去。


    小夫妻倆離家的前一天再次睡遲了。


    黎寶璐頗有些迷茫的盤腿坐在床上看著外麵大亮的天空。


    顧景雲爬起來,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快起床收拾,一會兒去和師父告別。”


    黎寶璐嘟嘴道:“我師父這段時間不想看見我。”


    “那是你太煩人了。”顧景雲給她找了衣服讓她換上。


    黎寶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進盥洗室。


    顧景雲就靠在桌上看著屏風上印出來的人影笑問,“今天還吃海鮮嗎?”


    昨天晚上難受成那樣,黎寶璐怎麽可能還吃?


    她悲憤的握緊拳頭,她說呢,昨天晚上顧景雲怎麽一點也不攔她。


    黎寶璐隔著屏風冷哼一聲。


    誰知道到了白家,白一堂遠遠的就對倆小孩招手,“來的正好,村裏人給我送了些海鮮,我可不會做這些,你們快去下廚。”


    顧景雲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耷拉著頭道:“師父,你要不想做麻煩的,放了油鹽一鍋燉就行。”


    白一堂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扭頭對顧景雲道:“這種徒弟要了何用?我還沒老呢就開始虐待我了。”


    黎寶璐任命的忍著海鮮的誘惑下廚。


    做著自己最愛吃的食物卻一口都不能吃,覺得人生最黑暗的事也莫過於此了。


    此時的瓊州一點也不像記憶中前世的模樣,海鮮也比記憶中的味道要好許多,別的不說,隻海蟹就比記憶中出現過的要大得多。


    黎寶璐在廚房處理海鮮,院子裏的顧景雲卻在鄭重的對白一堂行禮,正色道:“秦家一家大小就拜托師父了。”


    白一堂微微點頭,眼睛看著廚房道:“那丫頭也拜托你了,她雖也聰明,卻總是沒心沒肺的,你多包容她一些,若她做了蠢事你也別怪她,心好總不是壞事。”


    顧景雲緩緩的點頭,眼睛同樣看著廚房,“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護著她。”


    白一堂滿意。


    黎寶璐流著口水做完了這一頓飯,然後誠邀師父,“您晚上到徒兒家吃一頓,給我們送行吧。”


    白一堂點頭答應,見她還站著不走就皺眉問道:“還杵著幹嘛?”


    “師父,您總是吃烤的也不好,容易上火,秦家就在左近,您要沒事就到秦家去唄,我舅舅一個大男人想要喝酒都找不著人,您去了正好跟他作伴……”


    黎寶璐雖這麽說卻也知道以白一堂的為人是不會去的,她給師父洗掉今天的衣服,又抱了被子出來曬了一遍,然後就跑迴去用板車拉來五個大壇子。


    白一堂見了口水分泌,“這是酒?”


    “您想得倒美,”黎寶璐指著一個大壇子道:“這是牛肉醬,您要實在不願意去秦家,那就煮了飯,隨便煮一把青菜挖一勺牛肉醬下去,雖然味道也好不到哪裏去,但肯定比您總是烤肉強,這是三壇醃菜,您要吃了掏一把洗幹淨切碎炒一炒就行,這個是兔肉醬,前段時間您不是可勁兒的打野兔卻賣不出去嗎,我全剁碎了做成醬了,其實您要是會烙餅,到時候用餅子摸一層醬也挺好吃的。”


    黎寶璐非常擔心她師父,看著他可勁兒的歎氣,“我們流放地要是流放進來一個女俠就好了,你們正好做一對,那樣您也有人照顧了。”


    白一堂衝她翻了個白眼,對她身後的顧景雲道:“趕緊把人領走,不然我怕忍不住手癢。”


    顧景雲就把黎寶璐拽走,路上保證道:“我已經和舅舅舅母提過了,讓他們多照顧一些師父。”


    白一堂的能力沒人會懷疑,生命安全之類的完全不必擔心,但此人在生活上一團糟。


    自從黎寶璐拜師後他生活上的事都是兩小負責。


    黎寶璐跟著顧景雲出去八個月,迴來時他的房間跟狗窩也不差什麽了,屋裏味道大,他幹脆就睡樹上了,還帶自動屏蔽蚊子的。


    衣服髒得沒辦法了衣服一脫打上井水隨便一搓晾幹了往身上一套又是瀟灑大俠了,不過白衣飛俠變成了灰衣飛俠。


    還是黎寶璐迴來他才又重新穿上白衣。


    人倒是瀟灑得不得了,卻也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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