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永忠和趙四娘走出了藥鋪,薑氏娘兒幾個忙圍了上來。


    “爹,蜂窩和蜂蜜都沒拿出來,是賣掉了嗎?”趙三娘急切地問道。


    趙永忠“嘿嘿”傻笑幾聲,他摸了摸揣在懷裏的一兩銀子,覺得還是不太真實,怎麽一下子就有了一兩銀子了呢?他這輩子都沒有賺過這麽多錢啊!


    “蜂窩賣了一千一百五十個大錢,蜂蜜做謝禮送給申大夫了。”趙四娘見四周沒人,輕聲說道。說罷,先不管愣在那兒的薑氏和仨姐弟,猛搖趙永忠,央求道:“爹,好不容易賺錢了,去買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老趙家的早飯實在是太寒磣了,她就分到了兩個番薯和一小碗照得見人影的黃米粥。走了那麽長的路,早就餓得不行了。


    被搖醒過來的趙永忠,連聲答應,生平第一次領著妻兒去街上買吃食。


    長樂鎮離靜海縣城並不太遠,是一座頗為繁華的小鎮。鎮上最熱鬧的兩條街是南大街和北大街,濟生堂就坐落北大街上,而趙記老鋪也在這條街上的不遠處。趙四娘可不想遇上老趙家的人,於是拉著趙永忠去了南大街。


    南大街和北大街一樣,道路也是用青石板鋪成的。道路兩旁林立著各種各樣的商鋪,光酒樓就有好幾家。


    趙四娘家當然是吃不起酒樓的,趙永忠原本想在一個餅攤上買兩張烙餅給趙四娘墊饑的,趙四娘卻沒答應,而是硬拉著趙永忠,要去一家看上去是老字號的麵館。趙永忠摸了摸口袋裏的銀錢,又看了看趙四娘略顯消瘦的小臉,一咬牙便由著趙四娘把自個兒拉了進去。


    這家麵館的生意相當不錯,趙永忠父女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裏找到一張空桌子,這時一直忙活著的夥計才有空趕了過來。


    雖然趙永忠父女都穿著粗布衣裳,趙永忠的衣服上還打了好幾個補丁,夥計還是熱情地招唿他們,笑道:“兩位客官是頭一迴來咱們小店吧?咱們有鹵肉麵、大排麵、豬腰麵、雞絲麵、鴨肉麵、五香麵……兩位要吃點什麽麵?


    趙四娘環顧四周,見櫃台那兒掛著一排寫著麵條名字和價錢的小木牌,發現上麵寫的都是繁體字,自己基本上能夠認出來,就細細琢磨起來。


    夥計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著店鋪,而趙永忠坐在那兒局促不安,又笑道:“咱家清湯麵隻要五文錢一碗,麵湯用的是大骨湯,滋味也不錯,客官要不來一碗?”


    趙永忠聽說一碗清湯麵隻要五文錢,稍稍放下了心,正要點一碗,卻聽趙四娘問道:“你們家的招牌麵是什麽?”


    “當然是鹵肉麵啦!咱家林家麵館是老字號了,這鹵肉麵不要說是在長樂鎮了,就是在整個靜海縣都是有名的!”夥計一臉驕傲道。


    “哦,除了鹵肉麵外,還有什麽麵賣得最好?”趙四娘好奇道。


    “要說這豬腰麵賣得也不錯,小客官要不要來一碗嚐嚐,一碗隻要十文錢!”夥計推銷道。


    “嗯,那就來一碗鹵肉麵和一碗豬腰麵,另外再來四碗清湯麵。”趙四娘道。


    夥計卻看了看趙永忠,趙永忠見小女兒一臉期待,咬牙點了點頭。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馬上就給你們上麵!”夥計忙應下,跑下去端麵。


    這時趙四娘奇道,菜都點好了,跟著後麵的娘親和哥哥姐姐們怎麽還沒進來,這也忒慢了吧?


    出門一看,卻見薑氏他們正站在麵館的屋簷下等著,根本沒有要往裏走的意思。


    趙四娘歎了口氣,勸道:“麵都點好了,你們不進來吃,可就要倒掉了!”這才把薑氏他們拉了進來。


    麵上得很快,趙四娘前腳把薑氏他們拉進來,夥計後腳就把麵端了上來。


    趙永忠主動把鹵肉麵和豬腰麵擺在了趙四娘和趙四郎的麵前,自己和薑氏他們一樣,端起一碗清湯麵準備吃起來。


    趙四娘卻讓他等等再吃。她先夾起一塊鹵肉嚐了一下,又伸手從趙四郎碗裏夾起一片豬腰嚐了嚐,說道:“爹,你把三十斤重的東西扛了一早上了,肯定累了吧?你把鹵肉麵吃了吧,我吃清湯麵就行了!”


    趙永忠聽了感動得不得了,死活不肯換,最後看到趙四娘撅起了小嘴巴,才把麵換了過來。


    趙四娘吃著清湯麵,心裏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生意更有把握了。


    吃完麵,趙永忠取出錢來結賬,一碗鹵肉麵十五文,一碗豬腰麵十文,再加上四碗五文的清湯麵,一共是四十五文。趙永忠不禁有些心疼,他一天也賺不到這麽多錢呀!可看到孩子們開心的笑臉,那點兒不樂意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趙永忠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快到晌午了。去薑家灘拜完壽後,還得往迴趕,要是現在不抓趕緊時間趕路,待會兒迴趙家村的時候就得走夜路了,於是催促趙四娘快點走,不要像現在這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了。


    趙四娘很乖巧地點點頭,可還是這家轉轉那家看看。趙永忠見了想要再催,卻被薑氏使眼色止住了。他這才發現不僅是趙四娘,就連趙三娘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也是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黯,孩子們都這麽大了,這還是第一次帶他們逛街。他心想,原本打算打上幾角酒和嶽父喝上一頓的,如今大不了不喝了,放下賀禮就走,也能趕在天黑前到家,也就不再催促了。


    等趙四娘差不多把南大街每家店鋪都逛過去了,才轉過身來對趙永忠夫婦說道:“時辰也不早了,咱買點東西給外公作賀禮吧!”


    趙永忠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感覺陪妻兒逛街,比他幹活都要累。聽說終於可以解脫了,忙笑著問道:“那四娘說,買啥給外公好呢?”


    趙四娘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五十大壽嘛,自然是要辦壽宴的。雖然不知道舅舅準備得怎麽樣了,但咱們可以買點東西帶過去做,好歹給添兩個菜嘛!”


    趙永忠夫妻倆對視了一下,覺得這倒也實用,便連聲稱好。


    於是一家人便折迴道先前逛過了糧店,趙四娘讓稱一鬥白麵,一鬥黃豆和一斤油。


    買白麵和油還好說,薑氏知道娘家的日子過得很苦,隻有在她迴娘家的時候,她爹才舍得去換幾斤白麵,割上二兩肉來包餃子款待她們一家。現在好不容易爹過五十大壽,給爹吃頓白麵,做幾個有油水的菜也是應該的,可這是不是買得有點多了,還有這黃豆是怎麽迴事?


    薑氏忙勸趙四娘道:“不過吃頓飯,有必要買一鬥白麵和一斤油嗎?少稱些吧!還有買這黃豆做啥?還是別買了吧!”


    “娘,咱們好不容易賺了幾個錢,不如乘著這個機會多買點,好讓外公他們多吃幾頓,也算是盡份孝心!至於黃豆嘛,可以磨豆漿給梨花表妹喝呀!”說到這兒,趙四娘似笑非笑道:“本來想給小梨花弄點雞湯喝的呢!可如今……”


    薑氏一聽到“雞湯”兩個字,臉上一陣不自在,忙道:“好了,好了,要買就買吧!”


    趙永忠素來是對小女兒言聽計從的,見薑氏不再反對,就爽快地讓夥計按趙四娘說的稱好後把帳結了。


    接著趙永忠又跑進酒鋪買了兩壇燒刀子。四娘說得對,吃壽宴怎麽能沒有酒呢?他知道嶽父和大舅子都愛喝上兩口小酒,隻是平時沒錢喝,那今兒就喝個痛快好了。


    幽州的酒還是比較貴的,這兩壇酒加起來不過十升,就花了一百個大錢。薑氏見了直埋怨買一壇就夠了,幹嗎要買兩壇。


    就在一家人準備離開南大街時,趙四娘徑自走進了一家雜貨鋪。一家人無奈,隻得跟了進去。隻聽趙四娘讓夥計把花椒、老薑和大料之類的作料各包了幾小包,又打了一些醬醋。


    薑氏見了,剛要說些什麽,這時隻見趙四娘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串錢,衝掌櫃喊道:“結賬!”


    薑氏驀地迴頭望向趙永忠,丈夫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憨厚地笑道:“這些錢都是靠四娘賺到的,讓四娘拿個小頭,一點也不為過嘛!”薑氏這才知道丈夫把一百五十文錢給了趙四娘,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狠狠瞪了丈夫幾眼。


    轉身見趙四娘讓掌櫃把八十二文錢的二文零頭抹去了,都在數八十個錢給他了,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暗暗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出了南大街,全家人急著往薑家灘趕的時候,趙四娘見路邊有一家肉鋪,又攛掇趙永忠去買點肉。薑氏見了已經無力阻止,按了按藏在懷裏的銀子,心想,反正丈夫身邊的一兩銀子已經沒收了,買了這麽多東西,爺兒倆身邊的銀錢已經所剩無幾了,如今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


    趙四娘在肉鋪買了一條豬肉和兩斤豬骨,這迴沒讓抹零,而是要求老板送些什麽給她。老板原本隻打算送一掛肚肺,經過趙四娘一番熱火朝天地砍價,硬是讓老板又送了一隻豬肚,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走出鎮子時,趙四娘又看見載客的車子停在官道上招攬客人。上前一問,正巧有路過薑家灘的車,再次提出乘車去外公家。誰知這迴家人還是一言不發,就連一直力挺她的趙永忠都沒有吱聲。


    “四娘呀,其實薑家灘離鎮子的距離,要比趙家村離鎮子的距離近得多,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見趙四娘擺出一副不給我坐車我就不走的架勢,趙永忠隻得出聲勸道。在他看來,買那麽多吃食雖然有點心疼,但畢竟能夠吃進肚子的。可花錢坐車就完全是浪費了。


    薑家灘和趙家村離鎮子遠近,跟我想坐車有嘛關係?一想到還要走一個時辰,趙四娘就兩腿發軟。可當她看到趙永忠兩隻手分別拎著一鬥糧食,薑氏抱著一壇酒,手上還掛著一瓶油,趙三娘提著在肉鋪買的豬肉、豬骨和豬內髒,趙三郎抱著另一壇子酒,就連和她一樣大的趙四郎也拎著她在雜貨鋪買的調料,而自己兩手空空,感到一陣羞愧。


    趙四娘默默跑去取下薑氏掛在手臂上的油瓶,邁開小短腿,率先往薑家灘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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