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趙永忠一家人起床後相互一看,隻見每個人都眼圈發黑,看來都是擔憂以後的日子,晚上沒睡好覺。


    一家人洗漱好後,依舊一道去上房吃早飯。原來雖說分家了,可趙永忠一家的屋子裏還沒有砌灶,不能獨自開火。趙老爺子答應在他們搬走之前,還合在一起吃飯。


    吃早飯的時候,趙喬氏自然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的。不過趙四娘吃得心安理得,因為分家的時候答應分給他們一年的口糧,現在他們吃的就是從那裏麵扣的。而且她很清楚,之所以讓他們合在一起吃,不就是怕他們家在自己屋裏砌了灶,長期駐紮,賴著不走嘛?


    趙永忠今兒沒有和往常一樣去鎮上打工,而是打算去村裏尋塊地建房子。他知道,五串錢是蓋不了什麽像樣的房子的,甚至連地基的錢都不夠。他隻能找一塊偏僻的荒地,求裏正少算點錢把地給他,剩下的錢就真的像薑氏所說的那樣,隻夠蓋間茅草屋了。


    趙永忠剛要出門,趙四娘卻攔住了他。


    “爹,今兒是外公過五十大壽,咱不去拜壽嗎?”趙四娘問道。


    “啥?嶽父要過五十大壽了?”趙永忠一怔。


    “爹,你忘記啦?你看,這是娘給外公做的鞋呢!”趙四郎見趙永忠發呆,以為他忘記了,就從木箱裏取出一雙針腳綿密的青布鞋遞給他看。


    趙永忠不是忘記了,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薑氏嫁給自己十幾年,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迴一趟娘家。他從未聽薑氏提起過嶽父和嶽母的生辰,甚至連他們的歲數都不太清楚。想到這兒,他一陣羞愧,扭頭朝薑氏提議道:“咱們去給嶽父拜壽吧!”


    薑氏一陣感動,但賢惠的她還是拒絕道:“咱剛分家,家裏還有一大堆事兒要料理,就連房子都還沒有著落,現在去不適合,還是下迴吧!”說罷她從趙四郎手中接過青布鞋,說道:“前幾日一直不得空,這雙鞋拖到昨兒晚間才做好。我現在去看看今兒村裏有沒有人路過薑家灘的,讓他幫我捎過去就行了。”


    “娘,如今咱分家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再也不用看奶的眼色了。五十歲大壽可就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下迴了,說不定外公正在家裏盼著咱去呢!”趙四娘勸道。


    “是呀,娘,家裏的活計拖一天也沒有什麽的,還是去給外公拜壽要緊!”趙三娘也勸道。


    趙三郎也道:“今天也不見得就有人會那麽巧路過薑家灘,還是咱們親自把賀禮送過去吧!”


    趙四郎也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這……”薑氏猶豫道。其實薑氏比任何人都期望迴娘家,可是在婆家十幾年的壓迫下,使她下意識地認為迴娘家是種奢望。


    “咱們這就動身!”趙永忠拍板道。


    一貧如洗也有個好處,就是收拾起來幹淨利落。一家人拿上鞋子,門一帶上,就能出發了。


    臨出門前,趙四娘想了想,說道:“爹,咱把五串錢也帶上吧!”


    趙永忠心想,嶽父過壽就送一雙鞋確實說不過去,帶上錢再添補點什麽也好,也就答應了。


    薑氏見趙永忠把錢都帶上了,本想勸阻,卻被孩子們勸住了。


    出了東廂,趙四娘忽然問道:“娘,前日舅舅給咱們的雞呢?還是把它還迴去,給梨花表妹吃吧!”


    看到薑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趙四娘勸道:“娘,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雖說把人家送的東西又當賀禮送迴去是有點那個,可這也算是咱家一點心意啊!”


    趙四娘吃了兩天素,也想吃隻雞調劑調劑。可她還是有節操的,還不至於要和個三歲孩子搶東西吃。


    “那個雞,唉,其實那個雞啊,昨天招待客人的時候就被吃掉了。”薑氏見瞞不過去,隻好吞吞吐吐地把實情說了出來。


    趙四娘像炸了毛的貓,怒道:“什麽?家裏養了那麽多雞,憑什麽要拿我的雞下手?”她願意把雞送給小表妹吃是一迴事兒,可把雞給老趙家的人吃掉是另外一迴事兒。哼,她就算是扔掉都不願意把雞給那幫人吃!


    越想越氣的趙四娘忍不住就要衝到上房,去找趙喬氏理論。


    趙永忠見了心裏大唿不妙,忙一把抱起趙四娘,招唿妻兒道:“咱趕緊走吧!”邊說邊往門外衝。


    愣在原地的人好不容易才迴過神來,不由得麵麵相覷,最終都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出門去追趙永忠了。


    趙三娘心想,要是他爹肯把這份急智,用在對付趙老爺子和趙喬氏身上就好了。


    卻說趙永忠怕趙四娘去找趙喬氏算賬,一口氣抱著趙四娘跑出了好遠。


    趙四娘又好氣又好笑,隻得無奈地向她爹保證自己不去理論了,她爹才半信半疑地把她放下,可還是不放心,牽著小閨女的手等家人到來。


    不是趙永忠多心,實在是他家小閨女自從病好了之後,戰鬥力蹭蹭蹭直往上飆,讓他刮目相看,不得不防啊!


    等一家人都到齊了,趙四娘讓先別急著趕路,領著他們去山上,把昨天藏起來的蜂窩和蜂蜜取了出來。


    趙永忠夫妻倆見了都唬了一大跳,聽趙四娘解釋說是撿來的,還把趙三娘拉來替她作偽證,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不過還是讓趙四娘再三保證不再做這種事後,才暫且放過她。


    到了村口,趙四娘提出先去鎮上,看看能不能把蜂窩和蜂蜜賣掉,再買幾樣東西做賀禮,好歹湊成雙數不是?一家人都點頭同意。


    可當趙四娘看到有載客到鎮上的車,正停在村口在招攬客人,要求坐車去時,一家人都默不作聲。趙三娘更是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


    “其實不是我自個兒想要坐車。實在是這蜂窩太重了,怕是有二三十斤,我怕爹扛到鎮上會累著。”趙四娘心虛地解釋道。


    趙永忠心頭一暖,樂嗬嗬道:”傻孩子,就這點東西,累不著你爹我!”


    可是會累著你女兒我呀!趙四娘心裏默默吐槽道。


    似乎是聽到了趙四娘的心聲,趙三郎笑道:“小妹,待會兒走累了,哥哥背你好不好?”


    哎,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還能怎麽辦?隻能認命地隨著家人向鎮上進發。


    趙四娘還是很有骨氣的。雖然一路上家人數次提出要背她,都被她嚴詞拒絕了,硬是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堅持走到了鎮上。


    到了鎮上,一家人先去了濟生堂,想看看能不能把蜂窩賣給他們家。


    可誰知到了藥鋪門口,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好意思進去。都是老實巴交的鄉裏人,雖然也偶爾會進城買點東西,可直接拿東西進人家鋪子裏推銷,這還是第一次,都有點縮手縮腳的,就連一向潑辣的趙三娘也沒有站出來。


    趙四娘歎口氣,硬著頭皮往裏進。說實話,趙四娘其實不想來這家鋪子,因為上次的事兒,多少有點覺得不好意思。可沒有辦法,長樂鎮就隻有這一家藥鋪,就隻能厚著臉皮再次上門了。


    “申爺爺,你們藥鋪家收蜂窩嗎?”趙四娘見申大夫正坐在櫃台上看賬簿,笑著問道。


    申大夫抬頭一看,原來是上迴大難不死的小姑娘,奇道:“蜂窩?”


    “是呀,您看可新鮮著呢!”趙四娘一見有門兒,忙讓趙永忠進來,把蜂窩從麻袋裏取出來給申大夫瞧。


    “嗯,是挺新鮮的。不過這麽大的蜂窩怕是有二十幾斤吧,我們家藥鋪用不了這麽多呀!”申大夫撚著她的山羊胡須道。


    “那您看你們家能要多少,我們零著賣給您。”趙四娘笑眯眯地說道。


    “那也成,就少要點吧!”申大夫見小姑娘聽說願意買她家東西,眼睛發亮,那神情可真有意思,為老不尊的他忍不住想要賣個關子,沉吟道:“東西雖然不錯,不過這個蜂窩還沒有炮製,賣不上價呀!我看……”


    原來是想要壓價呀,唉,壓就壓吧,總比賣不掉強呀!想到賣了蜂窩多少能賺點錢,貼補貼補家用,又很是興奮。總之,趙四娘一時喜一時愁,變個不停,加上她本來就是個美人坯子,那表情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把申大夫的心都萌翻了,心裏不停埋怨兒子怎麽就沒有給他生個這麽可愛的小孫女呢!一時又想自家孫子也和這小姑娘差不多大了吧?這都多久沒見了,臭小子也不把孫子送過來給他瞧瞧!


    思緒早不知到飄到哪兒去的申大夫,忽然發現小姑娘還在用那她雙飽含期待的大眼睛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咳嗽兩聲,正色道:“這蜂窩確實不錯,一斤就給你四十文吧!你看成不?”


    說實話,趙四娘也不知道這蜂窩該賣多少錢一斤。不過心想趙永忠幹一天活兒也不過就賺三十文,這應當是高價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決定賣掉。


    “成的。申爺爺,那您這蜂窩既然不錯,不如多要幾斤吧?”趙四娘一臉期待。


    “好吧,雖說我們鋪子用不了這麽多,不過濟生堂在幽州還有其它鋪子,就把這些蜂窩都要了吧!”申大夫見一直都是小姑娘獨自在談生意,他爹在旁邊都不敢出聲,又想起前幾天她家為了治病花了不少錢,心想,小姑娘怪不容易的,不如就順手幫她這個忙吧!


    趙四娘一聽,連聲感激,就連一旁一直裝木頭的趙永忠聞言也趕來道謝。


    不一會兒,夥計把蜂窩稱了,足足有二十八斤九兩,按照說好的每斤四十文的價錢,該給趙四娘家一千一百五十六文錢。


    趙四娘主動提出把六文錢抹零,想了想,又讓趙永忠去外麵把蜂蜜捧進來,對申大夫笑道:“申爺爺,謝謝您上次救了我一命,咱家也沒什麽拿出手的,這壇子就當是謝儀,您老可一定要收下!”


    趙永忠聽了,心中讚道,還是女兒想得周全,懂得禮數,也忙跟著勸申大夫收下。


    申大夫知道小姑娘家並不富裕,這壇子蜂蜜她家是要用來換錢的,一開始怎麽都不肯收下,不過挨不住趙永忠和趙四娘的盛情,推辭不下隻得收下了。後來趙四娘求他,要是有人來問她家花了多少藥費,就告訴人家是五貫錢,他一口應下。就連後來趙四娘在藥鋪買了幾樣東西,也死活不肯收她的錢。又見一堆銅錢實在是不方便攜帶,就熱心地把一貫錢換成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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