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遠聞言,點了點頭。“姐姐,在醫院裏,為了保護江前輩和晨晨,還有我,和源源不斷的怨氣作鬥爭,最終耗光了靈力。”梁采薇遲疑了片刻,也點了點頭。“那麽我大膽猜測一下。”何雲起壓低了聲音,語氣沉靜,“不是****光,而是你們身上的什麽東西,與靈力相關的東西,在你們耗盡了靈力之後,將你們的魂魄抽了出去。它始終貼身,所以無從察覺,而你們也極少出現彈盡糧絕的情況,所以一直以來,你們的魂魄都相對安全,偏偏在遇到秦弦後,他人為的增加了怨靈,增大了你們的損耗,才讓你們在靈力耗盡的那一刻……”梁采薇的眼睛越瞪越大,這樣的推測,她想都不敢想。她從十七歲開始成為渡靈者,八年過去了。她貼身的,與渡靈相關的東西隻有兩樣,梁樨送的深藍色耳墜,和他親自帶她去挑選的旄節。江清遠顯然也明白了何雲起的意思,他立刻將手上的串珠取了下來,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搖了搖頭:“不會是這個,這是我從小戴到大的,我父親送給我的東西,他老人家隻是個普通的小商人,從來不懂這些,而這麽多年我也一直貼身保管,不可能被人動了手腳……”梁采薇突然站了起來,將靠在窗邊的兩人的背包翻了出來,他們的旄節都是短杖,江清遠的竹節杖碧綠蒼翠,而她的旄節被自己貼了不少裝飾,看起來倒是少女氣十足,深藍淺黛,大大小小的星星貼在杖上,讓這根原本烏黑的短木杖看起來更像一根仙女的魔法棒。而此刻,梁采薇根本顧不得欣賞自己一手裝飾的,合作多年的夥伴,她將短杖拆開,隻有兩截,她湊近了那相拚處的接口,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江清遠見她這樣,也趕緊拆卸了自己的竹杖,上下翻找檢查起來。梁采薇的手指纖長,指節細小,留了指甲,還畫了漂亮的彩繪。而此刻,她毫不心疼地將手指往拚接處各種狹小的縫隙裏鑽。突然,梁采薇的臉色一白,手上的動作停住了。她的手指緩緩地抽了出來,從木杖下半截凹陷的接口裏,慢慢扯出了一條血紅色的絲線。那是一條足足半尺長的,細如發絲的線。她愣了半晌,立刻將手裏的旄節扔到一邊,又搶過了江清遠手上的東西,依葫蘆畫瓢……果不其然,接口凹陷處,又是一根血色的絲線。何雲起看著白色床單上襯著的兩條細線,心裏突然閃出了一個不好的念頭。是梁樨?第88章 圖騰但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梁樨沒有理由這麽做。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不在乎季晨,也絕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女兒。梁采薇是他的獨生女,而梁樨的妻子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這些都是季晨曾經提過的。換位思考,如果他是梁樨,他也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更何況,他能對梁采薇的東西下手,也不能對江清遠的東西下手,要知道,直到前幾天,江清遠都還沒那個膽子對梁采薇表達心意呢……季晨突然推了何雲起的胳膊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考:“我的呢?我的旄節,也有這個嗎?”何雲起立刻彎下腰,將季晨的包從床邊提了上來。他的木杖很長,幾乎一人高,頂端繞著一圈紅白藍相間的細毛,即使已經看了這麽多遍,這玩意還是怎麽看怎麽像雞毛撣子……何雲起將被拆開的木杖攤在床上,幾個人一人一截,開始在各種細縫中搜尋起來。季晨拿著最末端的一節,卻遲遲沒有動手。何雲起看他猶豫,接過了他手裏緊握的東西,輕聲安撫:“沒事,讓我來吧。”屋內很安靜,梁采薇和江清遠將手中的部件看了又看,又交換著看了一遍,都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兩道目光默契地投向了何雲起。這最後一截在他的手裏,不知為何重若千鈞。他吸了口氣,認真對著燈光打量了一番,又用筷子衝著銜接口的凹陷細細地挑了一圈。終於,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勾住了筷子,在扯出來時,甚至有了向迴收縮的力道。他想用力扯開,卻突然意識到,剛才從其他旄節裏抽出來的紅線都極其纖細,看著比頭發絲還要脆弱,要是這東西真有點什麽本事,這麽一拉斷了可就不好再找出來了。一想到這,何雲起的手都緩了下來,他用著巧勁,穩穩地將那東西從縫隙中拉了出來。這根紅線已經算不上紅線了,它通體暗紅,個別地方已經發黑,而且不像那兩根一樣柔軟,很多地方都幹涸得扭成奇怪的折線形。一直很安靜的屋裏突然有了抽氣聲,季晨楞楞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正當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時,房間的木門被輕輕地敲響,不一會,微開的門縫裏就出現了老於的身影,他在看見季晨醒著後,立刻鬆了一口氣,大大方方地開門走了進來:“諸位諸位,我剛從我爹那得到了一個重大發現,立刻馬不停蹄給你們把消息帶來了!哎……這是什麽?”老於的眼睛也足夠細,當他走到床邊時,立刻就被床單上三條歪歪扭扭的紅絲線吸引,他從床的另一邊探出頭,也不動手,而是伸長了脖子細細地看,突然一拍手,大聲道:“哎這玩意!這不是那什麽……”屋內的人頓時一驚,跟著他的話異口同聲道:“什麽?!”“就那個……嗨!”老於立刻在腦袋裏搜刮起來,到嘴邊的話卡著出不來,他比任何人都要難受,“老何,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曾經有一次,就你給我叫魂的那次,那次還記得嗎!”何雲起不耐煩地一擺手:“問你這東西呢,你扯那個幹什麽!現在終於想起來認幹爹了?”“你別打岔!就你救我那次!從那之後,我就對這類的事特別在意,跟著我爹學了不少,也自己到處打聽了不少。這東西……這東西早八百年前就沒人用了,這是種蟲子,叫……叫……”老於又卡在了關鍵的地方,一陣抓耳撓腮,連帶著周圍聽他說話的幾位都跟著急起來。好一會,他才終於大喝一聲,狠狠一拍手道:“叫血魂蠹!通體血紅,細的跟線似的,不吃葉子不吃糧食,就愛往有靈力仙氣的物件裏鑽,訓練好了就跟蠱一樣,能取人魂魄,但這東西特別脆弱,怕水怕火怕光,你們這幾條是哪找來的?”老於一邊說著,一般從兜裏摸出一杆筆,挨個點了點,筆尖終於停在了那條黑紅色的線旁,他疑惑道:“怎麽這條……看起來跟旁邊那倆不一樣?那倆看著新鮮些,它……至少得有三年多了吧?”季晨愣怔許久,終於是顫了一下,驚醒過來,他將老於的話重複了一次:“三年多……”三年前,就是季晨十七歲,正式成為渡靈者的那一年。那年他聽了許多人的誇獎,梁樨誇他有天分,梁采薇誇他有擔當,寧安也誇過他,說他很優秀,是天生的渡靈者。可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時候,他因為一次實戰中靈力的損耗過度,突然就發起高燒,失去了意識。從那以後,身邊的人就把他保護了起來,梁采薇時刻打電話確定他的安全,愛屋及烏的,江清遠也開始把他管得束手束腳,梁樨帶他去醫院檢查過幾次,結果都不盡人意……他覺得自己的優秀還沒持續多久,就被這該死的高燒給斷送了。他都記不清這三年裏,他有多少次在追著怨靈的路上突然倒地,醒來時,身邊就永遠都是姐姐和叔叔擔憂的臉,和江前輩無休止的嗦。季晨想過,可能是小時候營養不良,也可能是自己獨特的體質,甚至有可能……他本來就沒有那麽強,那些誇讚和鼓勵,都隻是處於對他的愛罷了。但他又不甘心,他總覺得自己還能再試試,沒準哪天長開了,長大了,擺脫這層枷鎖,他也可以成為不需要別人保護的,甚至轉過頭來保護他人的強大的存在。他不願自己的每一次除靈、超度和化解,都帶著親友的擔驚受怕和惴惴不安。這對他來說,對他們來說,都是難以解決的痛苦。而這痛苦的根源,居然來自於他朝夕相伴的夥伴,來自那把陪他無數次渡過難關的,毛絨絨的旄節。他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被背叛的淒涼。梁采薇咬了咬下唇,說:“這東西……在我們的旄節裏。”老於一愣,看了看堆在一旁拆成好幾截的旄節,挑了一截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東西之所以沒人用了,就是因為它太脆,人上個山下個海的,都能把這玩意弄死,養得費勁,死得還快,沒人用了,肯定就漸漸失傳了……”“但是你們這武器有意思,拚接處有凹槽,平時大多妥善保管,不會讓藏在裏麵的血魂蠹暴露在外,大大延長了它們的壽命。隻是這邊的兩條看起來太新,不像是放了很久的,也許是最近才被塞進去的,你們想一下,最近有誰碰過這東西麽?”江清遠思索了一會,說:“旄節……每隔一段時間會集中起來分批檢修。”接下來的話不用說了,正如他們早就猜到的,要對他們動手腳,或者說,要對季晨動手腳的人,一直都藏在渡靈者的內部。那麽梁樨呢?他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季晨十二歲,是梁樨把他帶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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