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何雲起再次舉手提問,“不會是什麽已經退休了的,或者辭職的渡靈者嗎?”“不會。”季晨十分肯定地否決了這個可能,“每個渡靈者在拿到旄節的時候,都會和體內的靈力進行認證,一對一認定,就算撂挑子了,或者年紀大了不願繼續出來活動,一旦使用,還是會留下痕跡的。以前也不是沒有故去的前輩們,但是在那之後,那些旄節大多跟著一起注銷了,成了一根死木頭,如果再有人使用他們的旄節,是根本用不了的。”所以隻有身體還活著,可骨子裏卻換了一個魂魄的寧安,也就是秦弦,可以使用旄節,卻又不留下任何的痕跡。那這麽說……顏培恐怕是再也找不迴來了。又是秦弦。季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姐姐應該已經知道我之前接手的幾個麻煩的單子。”“知道。”梁采薇麵對季晨時,總是溫和的,她笑了笑:“以後這麽危險的地方,就別帶何先生一起去了,萬一他出了什麽事,咱們上哪再找一個去……”何雲起忙解釋:“是我要跟著去的,晨晨讓我別跟著,我非得跟著,他甩不掉我。”梁采薇臉上溫和的笑容突然放大了,笑裏藏著幾分了然於胸的意味,連連點頭:“那咱們是得考慮考慮,找個時間……”“……你別打岔!”季晨坐直了,飛快地衝著何雲起的肩頭砸了一下。這一下倒是不輕不重,但差點把何雲起繃著的笑給砸破功:“好好好,我不打岔……你說,你慢慢說……”“那幾個單子,當到現在看來,其實已經有些端倪了。”季晨重新板起了臉,把手裏的幾張表來迴翻了翻,說:“葉初陽需要複仇,而當時恰好出現了一個能幫她達到目的的怨靈,雙方交換。怨靈重生,怨氣轉移到她的身上,她複仇成功,看起來理所應當,但這個完成轉靈的人是誰,他在其中又得到了什麽好處?”何雲起聽得很認真,他端起已經半涼的茶水,淺抿了一口,這個問題確實值得思考,無利不起早,圖什麽?雙方都得利,中間的這位總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何雲起一抬眼,猜測道:“錢?”季晨看向了他:“為了錢?”他正了正色,說:“為了錢,不正常麽?這世上的大多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大多的人也都在為錢奔波,葉初陽家庭條件很好,能給他的肯定不少,而且這樣的事極其隱秘,法律也無法咎其責任。而且你們這麽久了都沒查出什麽痕跡來……”“難不成又是秦弦?”江清遠頓悟過來,他立刻從兜裏摸出了手機,翻找了一陣之後,硬朗的眉峰猝然皺起,“那事剛出的時候我就去查過了,沒有任何相關的記錄……秦弦,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顏培的事他嫌疑很大,如果葉初陽的事也跟他相關,那麽這個人還真是……很危險。”何雲起將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看了看粘在杯底的茶葉浮渣,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了頭:“不對,他……那天夜裏,他把旄節對準了晨晨,他要做什麽?”“停停停,這不對……不是這麽迴事吧,那天夜裏……”江清遠似乎也迴憶起了那天夜裏的情形,“旄節要麽超度,要麽除靈,你和季晨都是活人,他是打算超度誰?這根本用不了……”一聲深深地唿吸,沉默許久的梁采薇長長地吐了口氣,她的表情再不似剛才的溫和了,溫柔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沉重:“晨晨還記不記得那天他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之前你在醫院裏,我們也想著讓你好好休息休息,就沒把這件事提上日程,不過現在,情況可能有些複雜了。”他說了什麽?季晨垂下了眼睛,開始努力迴憶起那天的情形,昏暗的小巷、**控的怨靈、秦弦說的那些話……他微微張了張嘴,斷斷續續地敘述著:“他說,我跟他一樣,跟葉初陽一樣,如果不把嶽景辰除掉,我就沒辦法……在這個身體裏安然無恙的存活下去,他說自己是在幫我。”“簡直胡說八道……”雖然這樣的話已經從何雲起口中聽到過一次,但在聽到弟弟這麽重新敘述的時候,梁采薇還是對這段滿是漏洞的謊言表達了厭惡,“這種話……”梁采薇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但季晨也已經猜到了她要說的是什麽。這樣的謊言荒唐至極,但是自己信了,就那麽一瞬間,被秦弦給鑽了空子。他不隻是在懷疑自己,更是在懷疑梁采薇、梁樨還有何雲起對他的了解和信任。沒由來的,一股愧疚再次湧上了心頭。“這不怪你,晨晨。”何雲起一如往常地順了順季晨的背,“很顯然,秦弦是了解你的,他甚至能知道你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麽,準確無誤的戳中了你的痛點,他的旄節對準的是你,話語針對的也是你……他的目標,或許就是你。”最讓何雲起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出現了。“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季晨抬起頭,眼睛掃過了每一個在場的人,仿佛在給他們做出一個保證,“我一定會的,按時迴家,不會亂跑,不會翻牆。”梁采薇被他最後一句話逗樂了,揶揄道:“晨晨還真的每次都在翻牆?說謊騙了我多少次?”“……沒有每次,也就那麽一兩次而已。”季晨沒想到姐姐抓住的居然是這個點,趕緊擺手辯解,“姐你聽江清遠胡說!”江清遠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提到,硬朗帥氣的臉上顯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我?我沒打小報告啊?”“一兩次?”“也可能是……五六次吧……”季晨一心虛,就本能地要往何雲起背後躲,梁采薇也沒打算為難他,臉上的笑容裏摻了些苦惱,又夾了幾分無奈,她站起來,揉了揉季晨的腦袋,道:“行了,以後注意。這些事,我會跟爸爸說的,等他迴來了,咱們一起解決。我也想聽聽關於晨晨的故事,這麽多年了,咱們一家人,總算能借這個機會好好了解一下彼此,嗯?”“翻牆這事兒就別跟叔叔說了吧……姐姐”“我說的是你的這些事,誰說翻牆了,你這腦袋一天到晚的……”梁采薇點了一把他的眉心,扯著他的右手就把他從何雲起身後拉了出來,“你的何學長第一次來咱家做客,別老躲在人家身後,快出來幫忙做飯,一會該吃飯了。”“噢,來了……”季晨趕緊從床上跳下來,被梁采薇拽著一溜小跑竄了出去。一物降一物,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何雲起感歎道,他將季晨散落在床上的資料重新理了理,從一旁的書架上找了個夾子裝訂起來,遞給了正打算起身出去幫忙的江清遠:“姐夫,您拿好。”“哎哎哎別別別,別這麽叫我……”江前輩老臉一紅,趕緊把資料收了起來,嬉笑著,“這不是,梁叔還出差麽,等他迴來再說,再說……”第71章 升溫何雲起收拾了東西進廚房時,季晨正被梁采薇安排著切菜,係在腰上的圍裙顯然不是為他準備的,正麵胸口處還貼著一個大大的卡通熊。雖然他動作笨拙了一些,但好歹能把黃瓜給切成片了,何雲起在門口探著腦袋看著,還沒來得及多欣賞一會,就被他給發現了,還沒開口說什麽呢,就被季晨往嘴裏塞了半截黃瓜轟出來了。偷瞄不成,何雲起隻得迴到客廳轉悠了幾圈,逮著幾次試圖進去幫忙又被趕出來的江清遠聊聊天,廚房裏很快就傳來了飯菜的香味。一聞到香味,江清遠便坐不住了,打下手他幫不上忙,盛飯端湯他可還是能幫上不少忙的,這位準姐夫實在殷勤,殷勤得何雲起連想幫忙都找不到空檔。這樣的一頓晚餐,確實吃出了一家人的感覺,隻差在外出差的長輩了。但沒有長輩或許更好,來吃飯的是何雲起,見家人的是何雲起,季晨卻比他更加緊張,險些把雞翅根給夾到杯子裏去。這樣手忙腳亂的人也很可愛,在何雲起的眼裏,他怎麽樣都可愛。晚飯過後,江清遠開始收拾碗筷。但這水龍頭裏的水還沒熱,他揣在兜裏的手機就傳來了一串急促的鈴聲,已經戴好塑膠手套的江前輩不得不將手套脫下,摸出手機看了幾眼,頗為遺憾的與梁采薇打了個招唿,拎著包便出門去了。這情形太熟悉了,季晨也經常這樣,不必問,肯定是有了新的單子。看江清遠出了門,何雲起自覺地肩負起了洗碗的重任,季晨也沒能偷懶,被他親愛的姐姐扔進了廚房裏,這位姐姐離開時還將廚房那沉重的推拉門給順手帶上了。她那架勢,不順手也得順手。何雲起哭笑不得,拿起抹布開始擦盤子,歪了歪腦袋,看著同樣無奈的季晨,笑道:“你姐姐恐怕對我有什麽誤解。”“她對你沒有誤解,她就是這樣……以前高中有同學來家裏玩,她也這樣,總覺得我沒朋友要孤獨終老了,誰來了她都不放過。”季晨也套上了塑膠手套,低下頭將鍋裏粘著的油汙用鋼絲球擦掉。何雲起的語氣裏透出幾分失望:“噢……原來我也就是朋友而已,沒什麽特別的。”“……”又來了,季晨許久未翻的白眼蠢蠢欲動,這人真是自己十五歲時一見鍾情喜歡得不行的那家夥嗎?怎麽過了幾年就成了這個德行了!季晨捏了捏手裏的杯子,語氣平淡道:“對呀,沒什麽特別的。”然而何雲起完全沒有被這句話挫敗的感覺,反而笑嘻嘻地歪了歪頭,在季晨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沒事,我就愛吃你這樣的窩邊草。”“你怎麽這麽……”季晨剛想頂嘴,又趕緊看向了剛才被姐姐關上的門,確定那門縫裏沒有透出什麽狡黠的目光,才壓低了聲音迴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草,狗尾巴花……”見好就收,何雲起笑嘻嘻地將池子裏的碗全都堆在了自己跟前,一個個拈起來擦洗幹淨:“行了,你剛才做飯了,這會就我來洗碗,咱這也算是……見過半個家長了吧?要不要考慮考慮找個時間跟我迴趟家?”一說到這個,季晨的臉又紅了,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麵前的水槽,即使裏麵的碗都已經被何雲起搬走了,他也還是執著地盯著那金屬盆子裏殘留的白色泡沫,一直看到那些泡沫都一個個破了,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等……叔叔迴來吧,你不是還沒見過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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