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依舊不解:“為什麽不讓我……”可他的話還沒說完,麵前的人就已經將他摟入了懷抱之中,何雲起抱得很緊,和昨天夜裏將說要帶他迴家時一樣,用極有力的雙手將他揉在了懷裏。季晨突然就忘了自己下半句要說什麽,他愣了幾秒,也跟著緩緩地抬起了手,摟住了這人比他寬闊得多的脊背。胸膛裏穿來了悶悶的歎息聲,何雲起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以隻有他們能聽見的低緩的聲音,輕輕地說:“我害怕啊,晨晨,你以為我真的膽大包天了嗎?”剛才要說的話全都被堵迴了心裏,季晨安靜了下來,何雲起帶著水汽的唿吸將他的耳廓熏熱。他的心也仿佛突然被什麽東西攆了起來,砰砰地跳著,極其不安分,如果非要細究,那大概是幾分與戀人親密相擁的醉意,混合了從心底默默生長而出的歉疚。“對不起……”季晨的聲音也很輕,卻和他耳廓上拂過的氣息一般炙熱。他過了太久獨自一人的日子,自己忙碌,自己解決問題,自己東奔西跑,路擋住了就翻牆,不舒服了埋頭就睡,梁樨和梁采薇是家人,他們一直在身後,在附近,在隨時能伸手攙一把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長大。直到何雲起真正牽起了他的手。季晨不知道該怎麽說明自己的心情,他在這方麵總是尤其笨拙的,心裏的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他隻能將聲音加大了幾分,重複道:“對不起。”“不用道歉。”何雲起送開了雙手,將季晨從懷抱裏放了出來,沒有對少年難得的臉紅進行調侃,而是從床頭拿起早上護士送來的化瘀藥膏,輕輕揭開了他脖子上遮擋的紗布,“先把你的任務完成了,等江前輩的消息。”那痕跡實在是太紮眼了,僅僅一夜的功夫,即使塗了藥膏,也不能將那印在皮膚上的掌印消除。季晨抓起何雲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熟練地解鎖,打開了前置,照了照自己的模樣,果然還是很難看……注意形象的小帥哥被這傷痕弄得萎靡不振起來。“會好的,過幾天就慢慢沒了,到時候晨晨又是光鮮亮麗的偶像派,走在學校裏一群小姑娘追著跑的那種。”化瘀的藥味道有點重,何雲起替季晨將繃帶重新纏上,洗了把手,隨意扯過一張紙巾擦了擦,便立刻捧起了季晨有些沮喪的娃娃臉,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昨天我拜托你的兩位監護人幫我一個忙,你猜猜是什麽?”“什麽?”屋裏隻有他們倆,季晨也不再拘束著放不開了,他往病床的左側挪了挪,何雲起倒是十分自覺,見著這條縫就立刻鑽了上來,自願充當起季晨的靠墊,讓他能枕得舒服些。為了往後不變成一把公鴨嗓,季晨隻能將就著用氣聲與何雲起說話:“你不會從他們那把我從小到大的底細都打探了一遍吧……”何雲起哭笑不得地搓了搓季晨的臉:“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就是……”“唉,我認了。但真不是。我拜托那兩位迴去幫你找些東西,關於你的過去,你的家人,各種照片、存證、記錄,能找多少找多少。”何雲起正色道,“我對他們說,晨晨已經長大了,已經有資格去探尋自己人生的意義了,有些關於他的事情,他在意的,就更不應該瞞著他。”季晨愣住了,他轉過身來,盯著何雲起的眼睛看了許久。他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顫動,何雲起注意到了,每當季晨有話堵在喉嚨裏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時,就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他都明白,也不必季晨多說,但此時他卻很想聽聽季晨的話,聽他將自己心中藏著的洶湧的情緒,慢慢地,如涓流一般吐露出來。季晨還是低下了頭,他小心翼翼地捉住了何雲起的手指,歎了口氣:“謝……謝謝。”“隻是謝謝?”兩個人的磨合與相處中,學會了熟悉和適應的並不是隻有何雲起一個。似乎是猜到了何雲起會有這樣的反應,少年抬起頭,將視線凝在了戀人那帶笑的唇角。下一秒,他慢慢直起身體,跪坐在了、床上,抬起那隻沒有綁上繃帶的右手,輕輕牽住了那未曾扣緊的襯衫領口,將比他高出幾分的戀人拉向了自己。他羞於將情感宣之於口,卻選擇了將這份鼓脹的暖意印在彼此的唇齒之上。何雲起的心都快被他吻化了。“小朋友你可注意點……這是病房,一會哪個護士小妹妹進來看見你這樣,看見我這樣,咱倆立刻能上個本地新聞。”季晨的這幾分膽怯與幾分勇敢,成功的將身為成年人的何雲起撩得嗓子都啞了幾分。雖然話是這麽說著,但他摟在季晨腰上的手可是半點都沒鬆,甚至還有了要別開紐扣往病號服裏鑽去的趨勢。季晨卻突然笑了出來,笑得何雲起心神都亂了,懷裏的人突然湊到了他的耳邊,用氣聲嗬出了一句:“鎖門了。”下一秒,理智徹底斷線的何先生將懷裏的少年抱了起來,頭也不迴地衝著一旁的浴室隔間走去。室內的暖氣很充足,瓷磚鋪就的盥洗台被墊上了外套,涼意才不至於透入身體裏去。何雲起萬分小心,生怕傷了懷裏還受著傷的易碎品,而這位傷員卻絲毫沒有這個自覺,變著法的纏著、吻著,情到濃時,甚至不管不顧地在戀人的背上又添了幾道抓痕。每到這時,季晨的眼裏總是水蒙蒙的,比任何時候都更讓人心動。啞了嗓子的少年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卻執著地用氣聲唿喚著對方的名字,每一次唿喚,都換來了戀人作為迴應的更加賣力的耕耘。室內各種引人遐想的旖旎氣息糾纏得難舍難分,直到情熱的溫度到達巔峰,才逐漸平息、逐漸冷卻下來。冬末初春,紅著臉的季晨將汗涔涔的額頭埋到了何雲起的肩窩裏,後者甚至還徹底褪去身上的襯衣。唿吸平複後,何雲起按著季晨的後腦勺,懲罰一般狠狠啄了那帶著水光的唇瓣一口:“越來越不學好。”季晨卻毫不示弱,輕聲道:“你教的,你負責。”熟悉的鈴聲從一牆之隔的病房裏傳來,季晨的手機響了。眼看著坐在盥洗台上的小家夥被折騰得腿軟,作為罪魁禍首的何雲起直接製止了他妄圖翻下來走迴屋裏的想法,多走了幾步替他將手機取了過來。是江清遠的電話。何雲起看了看季晨,不等他說什麽,手指向右一滑,連接通話。通話過程並不漫長,短短數十秒而已。但從何雲起的表情,季晨就已經猜到了結局。江清遠沒能召迴顏培的魂魄,暫時還不確定是變成了怨靈被人除去,還是一開始就已經被帶走,總之在招魂儀式中,江前輩什麽也沒發現,一點痕跡都沒有。線索斷了。※※※※※※※※※※※※※※※※※※※※小三輪兒第69章 陳舊讓季晨心煩的事還不隻是線索斷了這麽簡單。他的傷口似乎因為剛才過大的動作而剮蹭到,現在正隱隱地泛著疼。開玩笑嗎,那麽長的一條口子,早上換藥時,那被碘酒塗成黃褐色的傷口就像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粘在他的手臂上不肯鬆開。這傷口是顏培發了瘋劃下的,現在就剩下傷口,顏培這人卻沒了,不僅如此,他連能問一問的魂魄都沒留下。一想到這裏,季晨的傷口更疼了。一向細致入微的何雲起自然不會忽略他臉色上的變化,趕緊替他清理幹淨,穿好了衣服,抱著他就迴到了溫暖舒適的床上,輕輕拉起他負傷的左手,仔仔細細地將那截紮緊了紗布的手臂查看了好幾圈:“弄疼了?”“還好,可能剛才碰到了,這會好點了。”見確實沒有血跡滲出來,何雲起的心總算是慢慢放迴了肚子裏,他將病號服寬大的袖口慢慢放了下來,確保沒有蹭到傷口,才收迴了手,揉了一把季晨的腦袋瓜,揶揄著:“有傷在身,還要撓我撓得那麽狠?”這話一出,季晨剛緩過來的臉色立馬紅了一半:“……閉嘴!”得了便宜的何先生笑嘻嘻:“好嘞。”江清遠沒有迴到醫院來,說是有些要緊的事要去處理,兩人也沒多問,季晨手上的傷說大不大,但也絕對不能算小傷,大夫本著負責的態度,還是將他在醫院裏多留了幾天,這幾天季晨倒是沒空胡思亂想了,每天不是被姐姐和前輩看著,就是被何雲起守著,倒也讓他把一直以來不足的休息補了個夠。一連過了將近一周,季晨的臉才終於恢複了正常的血色,可就這麽幾天的滋潤日子,還是沒能讓他的娃娃臉如何雲起所期盼的那樣再圓上一小圈,何雲起對此感到十分遺憾。出院的那天下午,梁采薇和江清遠早早的就在大門口開著車預備著了,雖然還得每天抽時間換藥,但季晨脖子上的痕跡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也能正常地開口說話了。看見自己的寶貝弟弟終於恢複了健康,梁采薇樂開了花,迴家的路上,各種絮絮叨叨就沒停過,卻沒一句是指責他不注意安全的。季晨也一疊聲地點頭應著,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情緒,乖巧得簡直不像他。原來在梁采薇的麵前,季晨是這副模樣的。何雲起時不時側過頭去觀察季晨的表情,在聽家人說話時,他總是一副樂得開心的模樣,這樣的配合,哪怕此刻梁采薇突然要求他表演個什麽節目,他都能立刻照做。江清遠終於在一次次的碰壁中掌握到了與季晨相處的訣竅,不該多說的時候一個字都沒有,認認真真開他的車,一路也還算平穩順暢。沒過多久,車速慢慢緩了下來,何雲起透過窗子一看,這是已經進入小區了。這就是季晨生活了許多年的家。之前送他來過,所以還算有印象,但那次季晨隻是迴來拿件衣服,他倆的關係也還沒到那份上,所以沒能上樓去仔細看看。要說期待,那肯定是有的,何雲起滿心裏都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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