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晨晨不要我了,他要把我扔給那鬼東西了……”那聲音自顧自哭嚎起來,吵得何雲起腦仁疼,這下他可算是明白季晨的辛苦了,這都是啥東西啊一天天的,讓他來,他早瘋了。不好太大聲,又不好不說話,何雲起隻能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你給我閉嘴,好好指路,不然一會我直接給你塞那東西的嘴裏,讓你跟它相親相愛永不分離。”手上的珠串顫了顫,瑟瑟縮縮的恢複了安靜。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在計劃之內。剛剛過去的兩個多小時內,季晨將醫院的地圖研究了一遍又一遍,何雲起實在扛不住,在他旁邊睡了大概一個半小時,最後的半小時兩人一同商討了計策,靜靜的看著窗外漸漸明朗的天色。夏天的暴雨,洗刷掉了一切汙泥濁氣。即使隔著布滿灰塵的窗子,何雲起也看見了那正在一點點泛白的天色,藍色由深至淺,逐漸暈開漸變,雲彩也慢慢從灰變白,天馬上就要亮了。何雲起的心跳頻率達到頂峰,他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麽刺激的事,廢棄醫院裏跟厲鬼玩捉迷藏……這壯舉,不管上哪說,都足夠讓人起立鼓掌。當然,前提是能贏,能活著走出這間醫院。八分鍾,從季晨下樓開始,到現在是八分鍾。何雲起深吸一口氣,又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他隻能靜靜透過破衣櫥上細小的縫隙,悄悄觀察著外麵的情況。黑暗中爆發一陣轟鳴,伴隨著某種金屬物件墜地的聲音,他手上的珠串又開始劇烈顫動。它進來了。何雲起默數著時間,抓緊進行最後的休憩。靈體不需要用腿走路,他們連靠近都可以悄無聲息。而此時,這東西已經從308走到了309。它停在屋子的正中央,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會你跑下去布陣,我把它引過去,但是你得把一樣東西給我。”“你要什麽?”“你的前輩。”指甲嵌進了掌心,指尖被冷汗浸得發白,何雲起胸膛裏的那顆心,撲騰地如同被扔進沸水裏的青蛙。他十分清楚,他的身上,背負著兩條命,兩個靈體,如果失敗,不幸葬在這,那麽吸收了兩個靈體的怨靈,絕對不會放過孤身一人的季晨。“噠。”細細的聲響,穿透了金屬門,仿佛近在咫尺。來了,它過來了,它布滿裂紋的眼眶正死死貼著櫃門。它在窺測門內的事物,那泛著死氣的灰白瞳孔,正透過這細小的縫隙,與藏在裏麵的何雲起照了個對眼。這次,何雲起是實打實的感覺到了,這東西不僅是個怨靈,還有著極強的惡趣味,就像各類恐怖片中沒事找事的死鬼。門板顫動,那東西要進來了!何雲起心一橫,趕在他衝進來前,一腳踹開了麵前鏽跡斑斑的鐵皮。他眼中映下了那靈體被鐵門穿過的瞬間,可他來不及驚訝。這靈體看來很喜歡這樣的貓鼠遊戲,不僅沒有繼續攻擊,反而立在原地,麵朝著破門而出的何雲起,瞪大了那勉強能稱為眼睛的兩個窟窿,露出了灰白的瞳孔。兩人僵持不過一秒,它的腦袋就在一連串的“咯咯”聲中,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脖子與腦袋間腐敗成灰黑色的皮肉,已經被扯成一張帶有褶皺的薄紙。它就站在何雲起麵前,緩緩轉過身,那輕微佝僂的脊梁,正對著它尖銳的下巴。它翻白的目珠子突然一顫,牽動起皴裂的五官,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這場景任誰看了都得炸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何雲起隻覺得渾身發麻,周遭的涼氣全都發了瘋似的往渾身毛孔裏鑽,他攥緊手上的珠串,拔腿就跑,頭也不迴。這位“手串前輩”早就被嚇得魂都沒了,能在一片驚懼的哭嚎中,抽出那麽兩秒給何雲起指個路,都算超常發揮了。這就造成了一個奇異的局麵這一秒,他用低沉的聲音說著“左拐穿護士站出樓梯口”,下一秒,他就能用盡畢生的力氣,衝著何雲起的耳朵哀嚎“媽呀你快跑我們要死了”。“我可算知道晨晨為什麽總是麵無表情了……”何雲起壓下心中的怒意,壓抑著想把這黑曜石串扔出去的衝動,咬下後槽牙狠狠道:“你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這麽慫!慫就算了, 嗓門可以小一點嗎?我腦漿子都要從耳朵裏噴出來了。”“前麵前麵!樓梯口,下樓!”這次是低沉與鬼哭狼嚎並行,何雲起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適應能力,短短十幾分鍾,他居然已經逐漸喪失吐槽的欲望,並且能迅速跟著他的指令做出行動了。樓梯口近在咫尺,何雲起想都沒想,衝了過去。塌陷來得比他更快。離樓梯口隻差一步,何雲起卻踩空了,確切的說,是他腳下的那塊磚石,憑空消失了。天旋地轉中,他隨揚起的塵埃陷落下去。地麵塌出的巨大裂口,像一張血盆大口,將他吞了下去。在長達半分鍾的時間裏,何雲起的意識都將近空白,揚起的塵土將他淹沒,塞住了他所有的感官。如果不是前輩的聲音,適時炸響在他的腦海裏,他的意識恐怕就要跟著這些塵土一起飛到九霄雲外了。趕緊爬起來,快……何雲起頂著腦袋裏排山倒海的鳴響,以最快的速度從石塊廢墟裏爬了起來,不能就到這。已經到二樓了,馬上就好。應該說,現在更好。“前輩……往前跑。”何雲起擦了擦臉上的灰,先前邁出一大步,可僅這麽一步,他右腿膝彎處爆發的疼痛,就將他生生扼製在奔跑的起點上。兩根骨頭間,關節處,仿佛長出一棵仙人球,隻要有一丁點動靜,那骨縫裏都會傳來拉扯的刺痛,疼得他直咬牙。腦海裏的聲音愣住了:“什麽?”“往前跑,往既定的路線跑,你不能停下,趕緊給我把它帶過去,聽見了嗎!”何雲起咬咬牙,再次邁開步子,他忍著膝蓋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下一個樓梯口衝去:“晨晨他等著你呢!快點!”聒噪的前輩突然沒有了迴應。怎麽迴事?人呢?何雲起焦躁不已,這麽關鍵的空檔,這位前輩究竟行不行,到底靠不靠譜?如果他在這一刻犯慫裝死,那一切就真的完了,真把這東西逼急了,保不準它會直接動手殺人,反正都已經滿身怨氣,誰還在乎要不要多添一筆血債?何雲起咬牙:“前輩……”“你保重好自己,我在一樓等你。”腦海中的聲音,打斷了他還沒開口的催促,這一定是何雲起聽過的,從這人口中傳出的最動聽的一句話。話音剛落,腕上的手串輕顫兩下,空中突然閃出一道灰白的影子。這事何雲起第一次看清了前輩的模樣那高大挺拔的灰白身影,正懸在空中,隔著奮力奔跑的他,與後方緊追不舍的鬼影遙遙相望,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懼。緊隨其後的黑影突然興奮起來,這可是靈體,新鮮的,有生命力的,能為他提供力量的靈體!濃烈的死氣瞬間激蕩,身後揚起一陣風,那東西衝過來了。在掠食者的眼中,生靈的價值自然大於死靈,而比生靈更美味,更讓它們無法自拔的,是渡靈者們自帶靈力的生魂。灰白的身影向前飛奔,引著身後的一人一鬼,朝著一樓的最後一道門衝去。何雲起使勁甩了一下右腿,膝彎後側有什麽東西抻了一下,發出了扳動骨節的脆響。他試著往前跑了兩步,雖然還是疼,但不至於動不了……但既然還能跑,就必須跟著前輩繼續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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