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偉大的千古一帝,艾新覺羅玄燁,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一個雪花飄零的夜晚,離開了他執政一生的大清國。突然的離逝,口述遺命的隆科多,滿漢遺詔則於康熙逝世後的第三天,才諸見於世人。而新主雍正,即在康熙去逝後的第二天,就將臣工與眾皇子召進宮,將這位大清開國以來在位最長、政績最顯的先皇入棺大殮。一切,都顯得太過突然,太過倉促,以致於整個北京城人人心存疑問卻又都心照不宣,更別說是那些一心想奪嫡的皇子們了。

    十四被雍正下詔迴了京城,臨入城門時,雍正派人將他困在了宮外,不讓其入紫禁城,十四大發脾氣,拔刀欲砍雍正派來的人,被一旁跟隨他出生入死的親兵拉住,才沒有讓這新君派來的人受傷,但此事還是傳到了雍正的耳朵裏,甚為憤懣。

    康熙去世,所有直係皇親均守靈,成年阿哥和皇孫日夜輪流,未成年阿哥與皇孫、女眷則守靈至戊時。我不是直係女眷,原本我沒想著來的,隻是,雍正特意差人將我從十四府上帶到了這兒,將我與其它福晉女眷一同安置,也許,他是想用此舉告訴我:即便我沒有嫁十四,玉碟上沒有我的名字,但我在所有人眼裏,包括他眼裏,已是十四的妻。

    幾天後,在停留康熙靈柩的景山壽皇殿裏,遠遠的,終於見到了那甚為擔心的他。當大殿內所有人看見站在殿門的十四,原本嗚唿一片的哭喪聲赫然停止,所有人,看向了站在殿門口的他。

    “皇阿瑪。。。。。。皇阿瑪。。。。。您,您怎麽不等我迴來呀。”他的臉落滿了胡腮,眼睛的血絲不計其數,他踉蹌著,緩緩走至殿前,在康熙的靈柩前停下,腳底一軟,狠狠地跪在了硬涼的地磚上。

    “皇阿瑪,皇阿瑪,您怎麽不等我迴來呀。”他不停地重複著,不停地哭叫著。“您說的,都不算了。”他的臉,被淚水衝刷著,跪著用膝蓋挪至康熙的靈柩旁,用力地將頭去撞棺木,口中不停喃喃:“皇阿瑪,皇阿瑪,我不相信您就這麽走了。皇阿瑪,您醒來呀。。。。。。皇阿瑪,您怎麽不等我迴來呀。”

    此情此景,大殿上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扶他,更甚,更多的人,是想看此刻剛進殿站在殿中的雍正,如何對待先皇受寵欲立其嫡,功高震主的十四。

    “新皇駕到,接駕。”雍正身旁的一位大太監尖著嗓喊道。

    “皇上。”殿內的所有人,高低不齊地向新君雍正請安,他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滿。他沒有迴應,隻應了句:“嗯。”然後,看著靈柩旁,跪著哭叫不停的十四。

    那位大太監輕步走至十四旁,對十四耳語了些什麽,他轉身,遠遠向雍正叩了個頭,然後卻又不顧其它,仍是抓住棺木,高聲哭喊著。如此地不給新君麵子,現場一場僵持。雍正一旁邊的一名侍衛,上前欲拉十四,他突然站起,怒斥侍衛的無禮,惡狠狠地走到雍正麵前道:“我是皇上親弟,拉錫是下賤奴才,竟敢無視本份拉扯於我,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

    “允禵,先皇還未入土,你便如此蠻橫無理,若先皇在此,你情得以堪?”雍正厲聲喝斥,又急急道:“先皇靈柩在此,你大鬧靈堂,對先皇已是不敬,革去王爵,降為固山貝子。”說完,沒有停留,轉身離殿,留下一殿的寂靜。

    “允禵?這就是我的新名字?”十四一臉不屑,緊逼的下巴,他自嘲著這個被雍正新封的名字。就在康熙去逝後,牆頭草的三阿哥胤祉便上疏,按往例陳請將諸皇子名字中的“胤”字更改為“允”字,而雍正的名字“胤禛”與十四的名字“胤禎”中的“禛”與“禎”發音相同,雍正便下旨,將十四的名字改為“允禵”。

    一場劍拔弩張的同胞兄弟會麵,便由此收場。殿內所有的人,麵露神態不一。我一直無言看著,看著十四,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用眼尋過我,他,是故意的麽?

    按例為大清皇帝守靈為三十天,即便十四對雍正不服,但康熙的去逝他仍是得守靈,而男眷與女眷的守靈時間又是錯開的,所以,等我見到他時,已是康熙去逝後一個月。

    “去把大鍋裏的水熱著,別讓它涼了。還有,叫小順子把十四爺請迴府。”我吩咐著侍畫道。守靈期一結束,女眷便都迴了各府,男眷則被雍正賜飯後再出宮,我讓侍畫幫我弄了洗澡水,將一身的不適洗淨,司棋幫我擦幹長發,坐在碳盆旁烘幹著濕發。

    “爺既迴了京,定是會迴府的,您還要差人催麽?”司棋拉散我的濕發道。

    “我怕,他不願來。”我說出了心底的擔心。曾經,他自信滿滿地告訴我,他將登上那個權力最高的位置,可以給我最好的保護,他是那麽信心十足,氣勢飛揚。現在,他的一切美好憧憬都已化成了灰燼,不敢想像,心高氣傲的他,還願不願意迴到這個曾經山盟海誓的地方,還願不願意見我這個曾經承諾過卻沒有做到的人身邊。

    傍晚時,看到白雪皚皚的院門前出現的挺拔身影,懸了好久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麽冷的天,怎麽不把簾子放下來?”他一臉疲憊,卻仍提著精神道。在他進屋的一刹那,我再也忍不住,急急起身,向他飛奔而去,撲在他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他。是他,他迴來了,他迴我身邊,是我,低估了他對我的在乎。鼻息間充斥著他獨有的體味,讓我近一個月來緊繃的神經有了鬆軟。

    “我,輸了。”他沒有迴抱我,想輕推開我,卻被我擁得更緊了。

    “他隻是暫時贏了,來日方才,最後的贏家,還指不定是誰呢。”我抬頭,看向胡須已有半寸長的他道。

    “我知道,你想勸慰我。沒用的,他已自封,且以新君之姿處理宗事與朝事,京內九門提督是他的叔叔隆科多,西山銳劍營又有十七弟兵力,宮內已派進許多不曾見過的侍衛。隻要他願意,這紫禁城內的皇親阿哥,都可以活不到明天。”他的樣子,是從未有過的頹廢。

    “我,怕你因為內疚,再也不來找我了。”我緊緊抱著他,不讓他有任何動的機會。

    “原先,是有這麽想的。”他頓了下,我感覺自己的手更緊了。“後來,在去新府的路上,我折了迴來。我怕,你這心思重的,又睡不好,身子股又差了。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你了。”他迴抱著我,沒有之前的霸道,而是無力地,我知道,他在用盡他所剩的力氣,讓我安心。

    “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好麽?”我不想再讓他如此,想讓他快些休息,他很久沒好好休息了。他聞言點頭,任由我為他寬衣試水,搓背擦幹,然後換上新衣,躺向床去。他,是應該好好休息下了。

    四月,雍正下旨,令眾皇子送康熙的梓官運往河北遵化景陵安葬。臨行前一晚,我與十四都徹夜未眠。

    “這一去,不知何時再能相見的。”我往他懷裏不停地鑽,想把他的味道努力記住。

    “隻是送皇阿瑪的梓官去,安葬好就會迴來的。”他輕拍著我的背安慰道。

    “若是,迴不來了呢?”我擔心地問道。

    “他那麽愛麵子,還不敢將我這同胞弟弟給殺了。”他冷哼道。

    “如果,他將你困著,怎麽辦?”我說出了心底的想法。

    “若真是那樣,那,隻要你好,便可。”他抱著我,下頜抵住我的頭頂,緩緩道:“有十三哥在,他應該會護著你的。”感覺到他的口氣,完然沒有了往日的英氣,突然意識到,他想放棄我。

    “不,保護我是你的承諾。我要你護著我,而不是十三。”我抬頭與他對視。

    “對不起,我失去了保護你的能力,現在連出自己的府,後麵都有他的人跟著,又有何能力保護你?是我不好,答應過給你最好的,卻沒有做到。如果,當時你嫁的是十三哥,那你現在至少是怡親王的嫡福晉了,不會跟現在這樣,跟著一個隨時落魄的阿哥,沒名沒份地擔驚受怕。。。。。。”我用手捂住了他還想說的話。

    “不,若給我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像之前那樣選。”他的眼裏,透著失落。“我,應該在第一眼見到你時,就給你一巴掌,讓你記恨死我,非把我娶進府好好教訓我才甘心。”

    “嗯,如果真是這樣,那十四阿哥,永遠隻會有一位福晉,那便是你。”他的眼神由失落轉化成了欣慰。

    “倘若,這次真的被困住了,那你,等我三年,可好?”我認真地對他道。

    “為何?”他不解地問。

    “我把我的事情處理好,一定去尋你。”我看著他的眼神道。

    “不,我要你,好好活著。”他搖頭。

    “你忘了,我怕冷,沒你在,我會,很冷的。”我往他的懷裏蹭去。

    一夜,相擁無眠,感受著對方的味道與溫暖。

    我和十四的擔心,還是應驗了。在康熙梓官運至遵化後,雍正下諭令十四留住景陵附近的湯泉,不得返京,並命令馬蘭峪總兵範時繹監視他的行動。而在紫禁城內的德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後,雍正與十四的親額娘,因為兩位同胞兄弟的不和與衝突,病情加重,不久便隨康熙去了。雍正為掩人而目,又下旨晉封十四為郡王,但卻沒有賜封號,宗室黃冊上仍是稱為固山貝子。

    雍正二年,十四在湯泉住處私造木塔,雍正令馬蘭峪總兵範時繹搜查,強行拆毀。十四憤然而起,口出對雍正不敬之語,當晚在住處狂哭大叫,厲聲徑聞於外,半夜方止。我知道,他是在為不能為其送終的德妃,建木塔祈求。

    雍正三年,宗人府參劾十四在任大將軍王,違背聖祖仁皇帝訓示,任意妄為,哭累兵丁,侵擾地方,軍需帑銀,徇情糜費,請將允禵革退多羅郡王,降為鎮國公。雍正隨即又革去封了十四沒多久的郡王,仍是授為固山貝子。雍正又恐八爺黨勢力太大,想重扶十四上位,不久後又下令,革去了十四的固山貝子,諭令將十四押迴北京,禁於景山壽皇殿。

    雍正在打壓十四的同時,也沒有對威脅他的對手手軟。

    雍正三年七月,將九阿哥允禟革爵,監禁於西寧。

    雍正四年正月,將八阿哥允禩與九阿哥允禟除去宗室籍。四月,下旨將九阿哥允禟押解迴京,並改名為“塞思黑”。六月,將九阿哥允禟押至保定監禁。

    而我此刻,正坐在馬車裏,與那幾位之緣的穩兒,往保定走。我通過十三找了她,要她還我個人情,她起初不肯,說那塊冷石頭若知道了,便也會將她囚禁的。後來,我讓她把那幾片天魁赤瓣還我,她無法拿出,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我們,要去救,小九。

    穩兒尋了個死屍,易容成小九的樣子,在一個她卜了個諸事可行的卦的夜晚,將監禁小九的兵勇用了迷魂藥,偷天換日地將奄奄一息的小九抬了出來。然後交予我已在郊外準備好馬車內的意大利老師貝利茲。

    “你,竟然冒死來救我。”小九無力地呻吟著。看著昔日疼我甚好的哥哥,如此情何以堪,惡狠狠地瞪向那穩兒。

    “別瞪我,他們那些兄弟不爭個你死我活,哪個甘願的?若不是他上了位,恐怕此刻在這兒,便是他自己了。”穩兒嘴一撇道。

    其實,我何嚐不知道穩兒說的是實話。“這是我的老師,貝利茲,他會幫我送你去意大利。意大利,記得麽?那個我都你意大利語的國家。”

    “嗯,記得。我一直都用著的。”小九虛弱地點頭道。

    “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你這一去,隻能保命的,興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我忍住鼻腔內湧起的酸意道。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

    “幫我,帶上一個人。”小九喝了些水,道。

    “誰?”我問道。

    “不用說了,你想要帶的人,已經到了。”穩兒揭開車簾的一角,對我和小九道。聞言,香琴和另一名女扮男裝的女人,一齊上了這馬車。頓時這車廂內顯得有些擠。

    “你。。。。。。”小九的眼睛透著不可置信。

    “我來了。”那女扮男裝的女子道。

    “好了,已經出了保定地界,我們該分手了,要是再遠,就會被發現了。”穩兒當機立斷道。

    “保重。”我俯身,抱了抱小九,並在他耳邊道:“我在泉州港的船上放了一箱金子,希望你在路上好吃好睡,到時能搬得動。另外,為了以防萬一,我將部分銀票放在了泉州九通銀莊,取銀信物,便是這個。”我將一塊銀飾放在小九手中,還有些散銀票。銀飾,便是小九幾年前收羅來,我又將它送給弘曆的刻著古滿文的銀墜。

    小九看著手裏的銀墜,眼露晶瑩,卻倔強地始終不肯落下。然後,她轉頭看向香琴,道:“你是莊親王福晉了,竟是她們中境遇最好的,我府裏的,便托付給你了。”

    “表哥,你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香琴重重點承諾著。

    “利貝茲,謝謝你。”我對利貝茲道。

    “這是我的榮幸,我一定讓九皇子,安全到達意大利。哦,偉大的意大利,我們來了!”利貝茲高興地喊道。

    隨後,我,穩兒,香琴不再流連,下了馬車,乘馬車往另一個方向趕。

    “你的情我還了。”穩兒在馬車上道。

    “嗯。”我點頭。“我想,去找十四。”

    “不是說我欠你的情已經還了麽。”穩兒不甘願地道。

    “是還了,現在,是我在求你。”我看向她,但口氣沒有求意。

    “得了。這事兒,我去求他,他若不同意,我也沒法子。”穩兒看著我許久,才懶懶道。

    “我送月姐姐迴府?”香琴問道。

    “好。”我也要將府裏的一些事情安排好。

    “弘暄,我要去尋你阿瑪了,這府裏的事,就交給你了。”坐在炕上,對一旁臉露為難的弘暄道。

    “媽媽,沒人知道阿瑪要被禁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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