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文件交給朱:“臨時開展實驗項目的權限證明書,我已經交到你手裏了,從現在開始生效。實驗人員已經找齊了,掛名了一個肖卓銘,她會在46億年後與你們聯係的。”朱翻看附件,印著實驗人員的名單,他在最下麵找到肖卓銘的名字。手指在“肖卓銘”三個字上剮蹭了一下,朱不動聲色地合攏文件,收進自己的背包裏,說:“基地裏的實驗儀器可能不夠,得想辦法弄幾台過來。晚飯後我去了一趟二號實驗室,把所有需要的機器列出來了,在這裏。”他把紙頭遞過去,上麵用鉛筆寫著一串名稱。季夾著紙邊看下去,一邊在平板上做記錄,然後另外調取了一份文件:“這些得從坐標儀上運過來,可能需要點時間。朱,有一台機器坐標儀上沒有,還得報告給總局去,一來一迴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這台機器是必須要有的嗎?”“當然,指揮官,我寫出來的都是不可或缺的。哪台機器坐標儀上沒有?”朱問,他站到中央控製台前,季給他指了一個最長的名稱,這個名稱的定語就有二十字。“體外翻譯和雜交體係,朱,你要的這台設備在‘空中一號’實驗室裏,那是運不過來的。還有一台在格陵蘭島,一台在西伯利亞的冷融合核武實驗室,另一台在俄克拉荷馬州。”朱盯著中央屏幕,拇指在嘴唇上流連。很顯然,他現在陷入了焦灼中,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該在寄往格陵蘭島、西伯利亞或者俄克拉荷馬州的信件中用什麽語氣陳述自己的困境。季宋臨走到朱旁邊,把寫著機器名稱的紙挪到自己麵前,俯下身來仔細校對。朱撐著手,低頭看季宋臨的側臉,然後看到他的手指順著一列鉛筆印往下滑,最後停在“體外翻譯”幾個字上。季宋臨在這個名稱上停留了一會兒,直起腰,對季說:“我覺得你應該打開卡爾伯係統,查找一下卡爾伯的數據庫。如果我沒記錯,海底基地的地下實驗室中放置著一台這樣的設備。”“星河,接入卡爾伯係統,執行代碼keb-69537-0172-5-tcam。搜索卡爾伯在msc海底基地的數據庫,目標搜索物‘rna分離純化與nothern雜交體係’、‘rna體外翻譯體係’。”“卡爾伯係統接入完畢。搜索完畢。目標搜索物位於msc海底基地的地下實驗室,編號msc-011,全稱為雜交新物種臨時研究所。定位明確,無幹擾,是否采取攻擊行為?”“冷靜點,星河,你是個good boy,不能一來就開啟戰鬥模式。”季瞥了一眼旁邊,卻發現代表戰鬥模式的開關並沒有打開。星河的頭像一直懸在光線組成的投影池中,他此時開著適應性邏輯係統,開口迴答:“不是星河開了戰鬥模式,是卡爾伯。卡爾伯隻有戰鬥狀態,他不會像星河一樣善解人意。”季偏頭看著季宋臨,後者點點頭,說:“卡爾伯就是為了戰爭才被造出來的,它隻有戰鬥模式,它為了戰鬥而生。在卡爾伯主機的記憶裏,隻要定位了一個目標,那麽下一步就是摧毀目標。這是計算機形成的記憶,就像人的條件反射一樣。”星河聽了季宋臨的話,它的量子主機裏經過一番模擬神經係統的運算之後,說:“你看看你把人家都折磨成什麽樣了。”“你這話跟誰學的,星河?”“我不知道。”“你真的很愛偷聽。”“偷聽也是一種學習方法。”“放屁,我勸你不要太聰明。”“放屁,朱醫生。”朱掄起拳頭揍了星河的頭像一拳:“我他媽揍你!”投影池裏的光線波動了一下,星河的頭像被朱一拳打散,幾秒鍾又重新組合完畢。季拔高嗓子罵了他們一頓,實驗室裏才靜下來。“這兩體係的設備全球僅有四台,為什麽你這裏會有?”季問,他把msc-011的資料從卡爾伯內部調取出來,瞥了季宋臨一眼,“而且型號還與‘空中一號’裏的那台一樣?”季宋臨攤開手:“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們的發明,隻不過是別人剽竊了創意。你去找楊奇華教授,他參與了機器程序編寫,還用它做過很多實驗。”“看來這些設備是後來才轉運到海底去的?畢竟楊教授根本不知道有海底基地的存在。”“是的,在他們撤離之後,我們把這些珍貴的儀器都轉運到基地保存起來。”季看了看msc-011實驗室的全稱,點了點手指,說:“你們是不是在用那些設備做什麽違反道德的生物實驗?它的名字令人不適,‘雜交新物種’,這個實驗室用來幹什麽的?”“......一些必須要做的科研任務。”“哦。”季點頭,不再多言,抬起手指點在海底基地下方,msc-011實驗室所在的地方,“看看,朱,你要的東西在這裏,就在我們腳底下。就近原則,看來我們得下去一趟了。”“下去了就上不來了,”朱聳聳肩,轉過視線去看道恩,卻發現道恩也在看他,“我要被困在海底的實驗室裏搞研究了。真糟糕,親愛的道恩醫生。”第195章 新火新茶道恩惋惜地歎了口氣,靠在椅子上看和朱對視了幾秒。他翹了翹嘴巴,轉過身子問季宋臨這還是他第一次與季宋臨說上話:“海底基地有實驗室能支持神經症研究嗎?”季宋臨看了看道恩,此時的道恩已經把眼淚擦幹淨了,他麵色紅潤,一縷金發從他耳旁掛下來,末端彎彎地往裏扣。季宋臨指了指控製屏幕,說:“那你得自己來看看,海底基地大概有20個實驗室,分管不同的領域。現在都是空置的,正等著人去啟用它呢。裏麵的設備完好如新,而且都是當時的頂尖科技,不過現在我可說不準了,畢竟已經十年過去了。”“你在這破地方待了十年?”道恩站起身,把頭上的帽子取下來,甩到一邊的桌子上。他站在實驗室中間,撩開褂子,手扶在自己腰上,像審視標本一樣,看著季宋臨的眼睛。實驗室裏因為道恩這一個問句而安靜了半分鍾,正在其他實驗台上工作的研究員也抬起頭來,等著季宋臨說話。季默不作聲地低著頭處理自己的事務,手指夾著水筆,淡漠地撩起眼皮看看道恩,然後把目光轉到朱身上去。季宋臨扣著手,撫摸小指指根,眼下的三枚小痣讓他的神情不至於太冷。隔著一層白光,仿佛能在他那雙眼裏看到漸漸清涼的煙火氣:“是的,我在這裏待了十年,然後遇到了你們。”道恩把金發抹到耳朵後麵,手指插在頭發裏,比安大略湖更透明的藍眼睛能把季宋臨照透:“你是什麽人?我已經聽到了不少關於你的傳聞,實驗室裏的研究員們都對你充滿了好奇。”幾個戴著防護麵罩的研究員手裏拿著實驗器具,遠遠地站在一旁觀望。機器的嗡嗡聲很快占據了實驗室,夾雜在其中的還有起伏不定的風聲,朱走到一邊去拉開簾子,玻璃猛地震動一下,上邊的霜殼被震落了不少。朱麵色為難地看著外麵昏暗的天色,大團的雪花正從烏雲中傾瀉而出,而在基地的欄杆上,閃爍著一星如豆的燈光,仿佛遠在天涯之外。在短暫的寂靜之後,朱重新拉上簾子,順便關閉了百葉窗。季宋臨看著外麵的燈光被遮住,張開嘴想說話,一直沉默的季卻趕在了他的前頭,迴答道恩:“他是我爸。”朱的手指抖了一下。道恩的藍眼睛忽然不再眨動了,他的目光很快地在季宋臨與指揮官之間徘徊了一會兒,喉結動了動:“哦。”沒有人出聲,幾個研究員在遠點的地方站著,他們麵麵相覷之後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放下手中的器皿,到另一邊去繼續自己的工作。道恩放下插在頭發裏的手,撣了撣沾在袖子上的幾片飛灰,點點頭,輕聲說:“如果我爸也在這裏就好了。”他說了什麽話季沒有聽清,因為機器的嗡響蓋過了道恩的嗓音。季宋臨迴頭看季,卻見他仍然是那副淡漠的樣子,俯身在操作屏幕上調取文件,然後用筆簽名。季的眼神向來冷淡,仿佛夏天在冰塊裏凍過,冬天卻一直沒有暖和起來。連朱都很少見到季有溫暖的眼神,符衷在場的時候除外。現在符衷不在了,季就一直暖和不起來。道恩不再詢問季宋臨的事,他簡單地朝季宋臨打了招唿,就算見麵禮。季抽出打印好的文件,側身給道恩讓出一個空位,轉手把紙遞給朱:“msc-011實驗室和設備體係的的權限證明,保存好,上麵寫著執行編號和執行密碼,注意保密。我是在以執行指揮官的名義授予你權限,這項研究行計劃從這一秒開始就正式啟動了,代號‘毒血’。”“我還以為我會分到一個‘龍王’這樣的名字,聽起來威風凜凜,迴去之後父老鄉親都對我投來敬佩的目光。”朱說,他翻過幾頁在保密協議書上簽字,“這個‘毒血’聽起來就不太正派,像是我們在研究什麽反人類的生化武器,不夠正派。”“這是從你們上報的候選名單裏抓鬮抓出來的,大豬。看看你們交上來的名字,首先是剽竊星河和卡爾伯,一看就沒經過腦子。然後還有小青龍和豬兒蟲,我敢說這肯定出自你之手。更有甚者充滿了懷舊和藝術細胞,打算用‘貓王’來緬懷普萊斯利。拜托,同誌們,我們是在進行一項重要的科研活動,不是在搞大舞台!都給我嚴肅點。”“放輕鬆,放輕鬆,不要這麽緊張,指揮官,聽我說兩句。”朱把文件裝進背包,顛了顛,沉甸甸的,他把背包放迴去,“我們都知道任務有多重要,隻是想輕鬆一點而已。”季把平板關掉之後扔在旁邊的軟椅裏,迴彈了兩下才穩當地卡進椅子縫。朱替平板緊了下手指,季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抱著手臂說:“如果抓鬮抓到了‘豬兒蟲’,你知道我會有多難辦嗎?文件都是要上交給總局的,你想想,混球,文件起頭寫著‘豬兒蟲’三個大字,我們就變成了一個笑話。”道恩忽然笑起來,他站在屏幕前檢查卡爾伯傳輸過來的數據,笑著看了朱一眼,看朱扣著手立在季麵前左右為難。季沒有笑,他繃緊下巴,嚴厲的目光越過眼鏡框看著朱。“指揮官。”道恩在恰當的時機開口,他叫季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盯著朱,嘴角始終抬著笑意,“我找到合適的實驗室了,msc-012,十二號實驗室,就在朱醫生旁邊。”季轉過身,他的臉色有所緩和,畢竟道恩不是朱。道恩抬手放大投影,露出實驗室的內部結構,說:“裏麵放置有兩台核心設備,將會大大減輕我的研究難度。這兩台設備在世界上都是很少見的,麥吉爾大學的神經醫學實驗室裏有一台,要使用還得提前打報告,排隊等候。我每次都要排三四天,運氣太差勁了。”“但現在你可以自由自在地使用了。”季說,他抬頭看著屏幕上轉動的投影,殷紅的嘴唇利落分明,“所有的實驗室都是空置的,沒有人排在你前麵,所有的一切都朝你敞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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