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季受驚似的把手收迴去,反而抓住符衷抱他的手臂,讓他鬆開了些,“心跳好快。把你的手鬆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符衷忙把他放開,拎著外套退後了一小步。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季麵前,又是激情又是銷魂的情緒衝得他渾似醉鬼,甚至還有點兒羞愧。他道了個歉,拉起沉重的裝備包飛也似的跑開了。心醉神迷、迴味無窮地在外麵等了十五分鍾,季就見符衷換好了幹淨的衣衫,挎著包從洗浴室裏走了出來。符衷顯然在裏麵好好打整了一番自己,臉頰紅彤彤的,看起來容光煥發、討人喜歡。季看了看時間,不敢相信十五分鍾竟然這麽快就過去了,他還以為隻過了五分鍾。跟符衷在一起的時候,時間變快了,而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快流逝是所謂墜入情網的征兆......“長官,我們一起去吃晚飯怎麽樣?”符衷提議說,“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蟹肉和鱈魚很不錯,可以一試。”季搭著手,主意在心裏頭滾來滾去,最後他下定決心了:“我不能和你公然在眾目睽睽下同桌而食,這是不合規矩的。”“真是遺憾!”符衷說,心中大為歎息,“不過我以後還能有幸與您一同上餐桌的對吧?”“與其等以後,不如今天就去把蟹肉和鱈魚買來,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季提醒道,“符上尉,如果你想順利辦成某件難事,就必須得勇於出擊、靈活機動。”符衷這下高興了,興致勃勃地和季講起了下午訓練時的經曆,分享著他那驚心動魄的喜悅。他快活地踩著步子朝前走去,雙手插在衣兜裏,一頂大帽子歪歪斜斜地吊在他背後。符衷是個很有感染力的人,他的快樂和好心態日漸深刻地影響著季,以至於讓季沉迷於符衷帶給他的歡樂中無法自拔。餐廳外的架子上整整齊齊碼著俄語報紙,季在等待符衷的空當裏抽出一份報紙瀏覽起來。他在報紙上挑自己喜歡的內容看,目光落在了紙麵中間一張大幅的彩色照片上。季一下就被其攫住了視線,看到圖片上方寫著幾個加粗的俄語單詞,是“中國西藏”。季皺了皺眉,凝視了圖片許久,在它下麵寫著另一行小字:“巨型未知生物化石發掘現場,西藏林芝,帕魯藏布大峽穀,拍攝時間2020年12月18日。”圖片是高空俯瞰圖,發掘現場長度超過百米。深埋地下的化石已重見天日,幾塊巨大的石板上鑲嵌著排列整齊的骸骨,類似某種巨蛇骨架。季默默測了一下比例,一根骨頭差不多有五六米。他不作一聲地踩了踩鞋跟,再去看旁邊的配文,文中的一句話讓一向鎮定自若的季頓時汗毛直豎:“......時至今日,挖掘現場已超過125米,但仍未完全清理出全部化石。據有關專家實測預估,巨型生物脊柱長度將會達到400米以上......”符衷提著買好的東西走出來,他帶來了一陣食物的濃香,季忍不住多聞了幾下。符衷把肩上的挎包撥上去一點,精神抖擻地站在季旁邊,看他往投幣機裏塞入硬幣,然後拿走了一份報紙。符衷低下頭去追著季手裏的報紙看,不出意外,他也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張照片,指著它問道:“這是什麽?”他們一邊走一遍聊天,季把報紙上的內容翻譯給符衷聽。符衷側著脖子端詳了圖片好一會兒,說:“它看起來真像一條龍。”*肖卓銘拿著一疊紙走進實驗室裏,攤開報紙鋪在桌麵上,點了點圖片:“報紙上說西藏發現了某種巨型生物。cubl的專家正趕去調查,北京那邊也去了。”楊奇華放下手中的試管,戴上眼鏡坐下來,拿起報紙好好研究了一遍。他擰著眉毛看了很久,才摘掉眼鏡看向肖卓銘,說:“不出我所料,這會是一個奇跡。”“我們要的不是奇跡,這世上奇跡之物還少嗎?”肖卓銘說,“我們要的是真相,就好比我們要搞清楚它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有那根銀線也是。”“不過這不是你要管的事情,你的專業方向不是不明生物,這個生物究竟是龍還是蟲我會去探索的。”肖卓銘聳聳肩:“確實,我的主攻方向是免疫學。但既然我加入了‘迴溯計劃’,我就得有點好奇心和探索欲不是嗎?誰不想有個激動人心的大發現,誰不想見證一個又一個的奇跡誕生呢?”“你說得在理。”楊奇華露出讚同的笑意,“所以在這麽多年後,我又成為了‘迴溯計劃’的一員,重返征程、再度出發了。”第54章 多情幾許“什麽叫重返征途?”肖卓銘收掉桌上的報紙,將其塞進櫃門的縫隙裏,“難道你之前還經曆過‘迴溯計劃’這等事?”楊奇華但笑不語,撐起身子走到高低錯落的福爾馬林罐子前,抬手觸摸它們的玻璃。他像個初來乍到的人那般熱情地用雙眼左右顧盼著,看懸浮的蝮蛇、嬰屍和各種珍稀魚類,說:“全球不明生物研究聯合會會長才是我的本職工作,醫療隊隊長隻是掩人耳目的一個掛名而已,我得感謝國家這麽看得起我。”肖卓銘一邊轉動著培養皿一邊琢磨他的話,趴在桌子上用記號筆在標簽上寫字。楊奇華兜著手在標本架間穿行,他每天都要找個時間置身於這些古怪生物中間,仿佛他就是它們的一部分。光透過罐子中密封的液體折射到實驗服上,像黃色的珍珠一般閃著光。期間靜默良久,楊奇華背著手在人魚標本前停下來,抬頭仰望著這尊好似神廟廊柱的巨物:“我決心跟隨‘迴溯計劃’任務組前往43.74億年前的地球,因為那兒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還沒有人去過那時候,也沒有人知道40多億年前的地球和宇宙又是什麽樣子的,為什麽會對它心生向往呢?”肖卓銘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在實驗台前麵坐下。“確實,這很難想象。”楊奇華低下頭,似乎心有所思,“你認為這世上沒人見過40億年前的地球對嗎?”肖卓銘捏著記號筆,一個“鎘”字隻寫了一半,但她沒有繼續寫下去:“當然,我是這麽想的。難道不是嗎?‘迴溯計劃’的策劃書裏就是這樣寫的人類史上第一次。”“看來你所知甚少,不過這樣也不錯。”楊奇華抄著實驗服的衣兜,轉開步子離開了人魚,“在你親眼看到這條人魚之前,你相信它的存在嗎?”整個實驗室出奇得安靜,肖卓銘把“鎘”的剩下半邊寫完,頭也不抬地說:“我們得有點求實心,在沒有親眼看到、親身經曆的時候,我是不會相信的。”楊奇華笑了一下,他迴到顯微鏡前麵去拿起試管架來:“你看,連你自己都這麽說。若非我親身所曆,我怎麽會滿腹疑惑,以至於我如今又堅持不懈地奔著‘迴溯計劃’去了呢?”“難道在‘迴溯計劃’之前就有人比我們捷足先登了嗎?簡直不可思議!”肖卓銘將標簽撕下來貼在培養皿上,用訝異的目光看著楊奇華,企圖從他那兒得到點啟示。試管架放在天平旁邊,楊奇華用雙手把天平擺正,好讓它停止搖擺:“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過唯一遺憾的是我沒等到任務結束就被迫匆匆提前返迴了。我看到了很多東西,也留下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這些年我一直在為此苦惱。現在,‘迴溯計劃’給我打開了探索的通途,我要迴到過去,去完成曾經未竟的事業了。”肖卓銘撐著椅子滑來滑去,震驚之餘,她好奇地問起了另外的事情:“那時候的古地球是什麽樣子的?”“很好的一塊地方,荒無人煙,漫山遍野都是樹木,景致優美、引人入勝,就跟你所想象的天堂一樣。”楊奇華走向實驗室的門,準備開門出去,“過不了多久你也會見到的,它很美。”他迴頭朝著肖卓銘笑了一下,臨走前又說了一句:“我的老師曾告訴我,‘這個國家必須學習,不能再一再阻撓誌士。’。他說得對,這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阻撓我了。”楊奇華推開隔離門走了出去,肖卓銘留在實驗室裏思考他說的話。聲音消失了,但那些話仿佛還沒有散去。死去的人魚浮在保護液裏,它那麽鮮活,好像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陳巍把蠟筆小新挎包撥到身後去,抱著裝有食物的包裝桶側身擠進家門。他兩手空空地出門去了一趟,此時滿載而歸。陳巍興致勃勃地伸出兩根手指在控製屏上點了點,磁門自動關上了,他脫掉鞋子,光著腳步入燈火敞亮的客廳裏。何巒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正全神貫注地閱讀著報紙,這份報紙多半是他從家門外的報箱裏取來的。“今天你竟然在家裏,真是難得!跟過節似的!”陳巍興高采烈地踩在毛毯上跑過去,把懷裏熱燙灼人的食盒擺在鋪有潔白餐巾的桌上,忙不迭打開了袋子的封口。四處飄散的香氣讓何巒的注意力從報紙轉移到飯菜上,他抬手鉤住陳巍的脖子,按著他頭發茂密的腦袋使勁揉了揉。陳巍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著,在擺完了東西他才心滿意足地轉頭去把挎包取下來扔進軟椅裏。何巒瞥見陳巍光著一雙腳就在家裏亂跑,拿腳尖踢了踢他,皺眉道:“呆瓜,這麽冷居然不穿鞋?地上沁人得很,自己去找鞋子穿上。”陳巍冷得直跳腳,搓了搓手後跳到玄關去穿鞋。他拉開櫃子找到了一雙毛茸茸的拖鞋,陳巍最喜歡的就是鞋子頂上的那個狗頭,他腳步一動,狗頭就跟著晃晃悠悠起來何巒嚴厲地督促著他把鞋子穿上,這才略微寬心。陳巍剛從外邊迴來,嚴冬時節天寒地凍,他的鼻子被凍得紅撲撲的,雙頰也被寒風吹出了紅暈,毛呢大衣裹有上了凍的樺木的香氣。他摘掉圍巾甩在沙發上,急急忙忙地圍著何巒打起了轉:“你今天不出去幹活嗎?實驗室沒有任務了?老天,要知道一年到頭你能這個時候在家裏的日子簡直少之又少!”“今天沒什麽事要做,天又冷,就想在家裏休息一下。”何巒捉住陳巍凍得冷冰冰的雙手捂著,“你一大早跑出門去幹什麽?看你都凍成這副模樣了!”“天別提多冷啦!估摸著過段時間就該下第一場雪了。我去拍照,然後辦了幾張證件,原來的都到期了,時間局要重新錄入。”陳巍深深地唿吸了幾口家中暖洋洋的空氣,覺得渾身沒有哪一天比現在更舒暢的了!溫暖如春的房屋、熱氣騰騰的飯菜、知心相交的夥伴,世上沒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何巒給他捂了一會兒,陳巍的手頃刻後就暖和了起來。何巒鬆開他,兩人麵對麵在餐桌旁坐下來,擺開晶瑩剔透的鬱金香杯、潔淨閃亮的白瓷餐具,一切都那麽的令人賞心悅目。陳巍掂著筷子還沒下口,首先講了起他早上出門後的遭遇,他滿肚子的好故事正愁無人傾訴。何巒坐在他對麵默不言語地聽他說話,時而發出爽快的笑聲,兩人之家裏充滿了歡聲笑語。“你怎麽總是默默地不說話呢?”陳巍把冰淇淋遞到何巒麵前,潑在奶油上的草莓醬甜得發膩,“這個是你的,快吃掉,要是吃不完就讓我來幫你吃。”何巒舀了一勺冰淇淋送進嘴裏,說:“我在聽你說話呢,等你把話說完了我再說。”疊好的報紙放在桌子的另一頭,陳巍伸手去將其取來,裝模作樣地攤開它瀏覽。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報紙中間加粗的一行大字,說:“就這事居然也能上頭條?天哪,不會有這麽大的生物的,不消說得,它鐵定會被自己壓死!”陳巍點評完後便將報紙翻了過去,開始看起了後麵的體育新聞,再開動腦筋琢磨起最後一版的填字遊戲來。何巒未作一言,低頭解決著美味的中餐,一邊催陳巍認真吃飯,不要總是盯著填字遊戲看個不停。兩人說笑著用完了餐,何巒掛上圍裙,收拾起碗筷去廚房去清洗,陳巍則堅持不懈地埋頭於報紙最後的81個方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