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虞午飯隻用了些許,就去了徐氏的院子,比起她在自己房裏草草吃的午飯,徐氏這裏的飯□□致了不知多少,整整一大桌子的菜肴,而吃飯的人還隻有兩個婦人。

    徐氏自己是沒什麽胃口的,見了岑虞,連忙讓她也坐下來用些,岑虞自然是拒了,說自己已經用過午飯,這趟來是想看看顧璿。聽了她的話,徐玉珠連忙咽下嘴裏的蓯蓉羊肉粥,對岑虞道:“你妹妹還沒醒呢,沒什麽好看的,你也別去看了,別過了病氣。”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為岑虞著想,岑虞一笑:“妹妹出事,到底是我照顧不周,我又怎麽能因為這點忌諱就不去看她?”

    徐玉珠驚異地看了她一眼:“虞兒的性子倒是跟傳言有些不同。”

    徐氏也是滿臉笑意,她自然知道徐玉珠說的不同是什麽,岑虞這些天的變化她看在眼裏,雖然疑惑,但嬌滴滴的女兒家本來就該如此,岑翊舟和他的下屬給帶壞了,如今長大了,性子拗迴來了是好事,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岑虞再朝兩人點點頭,隨後進了內室,顧璿還是昏睡著的,她臉上依舊布滿紅潮,再摸摸她的額頭,燙的嚇人。

    這症狀……岑虞垂下眼,想起她在野食上看見的一種名叫水慈姑的草來。

    水慈姑又名剪刀草,生在水中,葉為三角,呈剪刀形,味甜,需熟食,否則會使人氣血倒逆,孩童吃了則昏睡不醒。

    但她為何會生高燒?這樣的高燒,恐怕不用幾天,人就要燒成傻子了吧。

    岑虞正想著,突然聽見外間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她臉上不自禁綻開一抹笑容,這個聲音,不用說,一定是爹和弟弟迴來了。

    她想也不想地轉身往外跑去,剛出了門,正撞上一個高大的身軀,岑虞還沒抬頭,身子就騰空而起,被人抱了起來:“虞兒,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裏帶著急切和擔憂,岑虞眼眶一熱,落下淚來。上輩子積攢在心裏的委屈和歉意一時間讓她隻能伏在岑翊舟身上啜泣不已。

    岑翊舟手忙腳亂地用袖子給岑虞抹了抹臉,嘴裏不住地問道:“虞兒你怎麽了?爹在這呢!別怕!”

    岑虞到底不是個孩子了,她隻哭了一陣,就住了聲,拿出自己的帕子擦臉道:“我就是見到爹太高興了。”

    岑翊舟柔聲道:“爹才離開幾天呐,你看你弟弟離開你娘那麽些天,也沒哭過一次。”

    岑虞趴在岑翊舟肩上,往他身後站著

    的男童看去,他板著一張小臉,穿著有模有樣地盔甲,手上還拿著一隻木槍。

    徐氏正蹲在他身邊噓寒問暖,似乎是感覺到了岑虞的目光,他抬起臉來,看見眼圈還有些通紅的岑虞,頓時冷哼一聲,轉過臉去。

    岑虞卻是一笑,心裏覺得安定了許多,他們一家子人都再一塊兒,她還怕什麽?父親正直良善,母親慈愛護短,弟弟聰慧過人,這三個人是她岑虞最重要的人,她一定要好好護著他們。

    所有傷害他們的人,都要先過她岑虞這一關!

    岑虞衝著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的岑岱露出一個笑臉,隨後對岑翊舟道:“爹,把我放下來吧。”

    岑翊舟還有些不放心,看了她一眼道:“不哭了?”

    岑虞聲音軟軟地道:“不哭啦。”

    岑翊舟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隨後才把她放在地上。岑虞立刻來到岑岱身邊,拉住他的手。徐氏見狀,站起身子去跟岑翊舟說話。

    岑岱自然是滿臉不高興地想要甩開岑虞的手,可岑虞在他耳邊說道:“爹看著呢。”這四個字猶如咒語,立刻讓岑岱一動也不敢再動,手心裏也冒出了熱汗。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可有人卻不開心了,徐玉珠從飯桌旁站起身,還不忘用帕子矜持地擦幹淨嘴,她來到岑翊舟麵前,行了禮道:“見過姐夫。”

    “你就是箬嫣的妹妹?”岑翊舟皺著眉看了她一眼,“這件事是在將軍府上發生的,你放心,我不會不管這件事的。”

    徐氏伸手拽住岑翊舟的袖子:“你見著我給你送的信了?”

    岑翊舟點點頭:“我本也就已經迴來了,樓蘭那邊的也沒什麽大事,不過走個過場,你送信來的時候我已經快迴到家了,不過路上有些事耽擱了,才這麽晚迴來。”

    徐氏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這一幕夫妻恩愛的戲碼落在徐玉珠眼裏卻讓她感覺到眼睛一陣刺痛,她情不自禁捏緊了帕子,柔軟的指甲也因為用力而變了形狀。

    不過她低著頭,沒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岑翊舟又道:“我帶來了魏言,他是鎮北軍的軍醫,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讓他看看你女兒。”

    徐玉珠連忙道:“自然是不介意的。”說完又歎息一聲,“隻要璿兒能好,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岑翊舟見狀安慰她道:“你放心,魏言醫術十分高超,他曾經是宮中的禦醫,治

    好了許多貴人。”

    徐玉珠眉心一跳:“禦醫?!”她的聲音微有些高,聲音裏帶著一絲驚訝。

    岑翊舟還以為她是驚喜,高聲說道:“魏言,你進來吧。”

    他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頎長,麵如白玉的男子便走了進來,他看上去不過三十的樣子,但是岑虞知道,魏言今年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不過他養生有道,看上去十分年輕。

    魏言來到岑翊舟麵前,先跟徐氏問了聲好,隨後道:“病人在哪?”

    徐玉珠連忙道:“病人是我女兒,你就是魏大夫嗎?久仰久仰。”

    魏言轉頭看向她,麵無表情,卻無端端讓人感覺到他身上的傲氣和冷漠。片刻後,魏言又轉過頭:“病人在哪。”

    徐玉珠笑不出來了。

    見狀,岑虞和岑岱同時露出笑容來,岑虞還有所掩飾,笑容純良,而岑岱就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幸災樂禍。

    魏言一向是這個性子,至今為止,岑虞所見,從未被魏言無視的人,唯有岑岱,就連岑翊舟,如果做了不和他心意的事情,他照樣也不會理會。

    岑岱笑夠了,轉頭看了一眼岑虞:“你笑什麽?”他可記得自己姐姐在魏言身上也曾受過冷遇,後來每次見他這麽對別人,總是咬牙切齒的,可從來沒看過熱鬧啊。

    岑虞看向岑岱,目光意味深長:“你笑什麽我就笑什麽啊。”

    岑岱還想繼續問下去,可岑虞已經拉著他跟上魏言,往裏屋走去。

    魏言跟上迴來的大夫一樣,先是給顧璿診脈,片刻之後,他皺起眉,伸手往顧璿頭上探去。可斜刺裏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擋在他麵前:“你要幹什麽?!”衝出來的是徐玉珠,她一直緊張地看著魏言的一舉一動,見到他動作有異,連忙衝上來護住了顧璿。

    魏言收迴手,冰冷的聲音像是不帶一絲感情一樣:“麵紅目赤,陰虛內熱,防風半兩,白術、黃芪各一兩,研末,大棗煎湯送服。”

    說完,轉身就想離開。

    徐玉珠又攔了上去:“你倒是說清楚,我女兒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魏言並不看她,而是看向岑翊舟。岑翊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對徐玉珠道:“魏言他就是這個性子,他既然說無礙,那就是無大礙了。”

    徐玉珠不依不饒地道:“那他還沒說清楚我女兒什麽時候才能醒呢!也沒說璿兒她究竟是什麽症狀,怎麽就會無緣無故

    地昏迷了。”

    “那你剛才為何攔我?”魏言頭一迴跟她說話,說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徐玉琢頓時軟了,喏喏道:“璿兒她是女孩,怎麽能讓外人碰呢。”

    徐氏上前拉著她的手道:“魏言他不會說的,你現在還是讓他走吧。”說著,她將徐玉珠帶到一旁。

    魏言不再理會別人,直直地往外走去,岑虞見狀,放開了岑岱的手,追著他往外走去。

    岑岱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岑虞的背影,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隨之跟上去的還有采薇和岑岱的小廝,一時間這裏屋空了不少。

    岑虞喚了魏言兩聲,終於將他看看攔在念安堂外,四下無人,岑虞索性放開了說話:“魏叔叔,你能確定顧璿她是真的病了嗎?”

    魏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板著臉,像是不想看見岑虞一樣。

    這迴還好些,上一迴他壓根自動略過了岑虞,氣得岑虞就差沒有說要跟他打一架了。

    見魏言不說話,岑虞皺了皺眉,這樣可不行,她需要確切的答案。這時候岑岱跑了過來,他人小腿短跑得慢,是以此刻白嫩的小臉泛紅,胸口一起一伏的,他瞪著岑虞,一副生氣的樣子。

    岑虞一見他,頓時笑了。岑岱看見她的笑容感覺背後一涼,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岑虞說道:“魏叔叔,你還想不想收岑岱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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