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岑虞反應過來,顧璿突然閉上了眼睛,往地上倒去,砰的一聲,她摔了個結結實實。

    岑虞來不及去想究竟是怎麽迴事,立馬蹲下身子,用大拇指掐住她的人中。這還是她跟那些士兵們學的,但是掐了片刻,卻不見顧璿有什麽反應,她連忙對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香荷說道:“你還愣著幹什麽?快去叫人!”

    聽了岑虞的話,香荷立馬反應過來,當下轉身就往門口跑去,手腳之伶俐簡直不像是一個丫鬟。

    見香荷離開,岑虞又看向顧璿,她是真的昏迷了,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一頭黑發散落在地上,頭上沾了些灰塵。

    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錯?明明她已經避開了池塘,為什麽來一趟演武場都會昏倒?

    難不成即使是在夢裏,她仍然不能避開命這個字嗎?!

    岑虞感覺手腳都有些發軟,她勉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仍然不能避免的臉色發白,雙目失神。

    就在這個時候,徐氏和徐玉珠趕到了,徐氏見到岑虞的樣子心裏一痛,連忙上前將她攬入懷裏:“榆錢兒,沒事啊,娘在這裏。”

    聽見這個已經久不曾聽見的小名兒,岑虞這才迴過神來,她微微掙了掙,對徐氏道:“娘,我沒事。”

    她後麵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她的聲音已經被一波大過一波的哭號聲給蓋住了,母女兩人看向正撲在顧璿身上哭天搶地的徐玉珠,接著齊齊蹙眉。

    徐氏一手攬著岑虞,一手扶住了徐玉珠:“玉珠啊,你先別哭,先讓璿兒迴房間,在這兒可不好看。”

    徐玉珠這才抬起頭看了看四周,這一看,臉頓時紅了起來,惱怒地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登徒子?!”說著,她又看向岑虞,“虞兒,你怎麽能帶妹妹來這種地方!”

    這兒是演武場,雖然她們離的還遠,但還能看見一些打著赤膊的的男子正在唿喝著拋扔石鎖,或者切磋槍箭,也有一些女子,神色不似平常女子的柔順,眉目間帶著傲氣和淩厲,對那些男子唿來喝去,絲毫不懼。

    這幅場麵無論是岑虞還是徐氏都是看慣了的,但徐玉珠卻還是頭一迴見到。

    徐氏心裏咯噔一聲,頓時擋在岑虞麵前,神色第一次淩厲了起來:“玉珠,這裏是練武場,邊關人人都能來的地方。璿兒現在究竟是怎麽迴事還沒人知曉,一切都等她醒來

    再說吧。”說著,徐氏吩咐她帶過來的幾個丫鬟道,“你們幾個,還不快點把璿兒給帶迴去!”

    那些丫鬟自然是對徐氏言聽計從的,當下絲毫不理會徐玉珠,兩人上前攔住她,兩人上前抱起顧璿,帶著她從側門迴去。

    一旁已經有不少人引頸觀看,不過邊關民風淳樸,倒不都是在看這一場熱鬧,多是在意顧璿究竟是怎麽就昏迷了的。

    徐氏站起身,朝周圍圍著的人拱了拱手道:“多謝大家關心,但還請大家散開吧,別礙了要用練武場的人。”

    這裏也有不少人認得徐氏,聽了她的話,認得她的人一邊主動往後退,一邊說道:“行了行了,沒什麽熱鬧可看的了,快些散開吧。”

    沒一會,人就走了大半,徐氏鬆了口氣,牽著岑虞的手跟在眾人身邊往府裏走去。岑虞能夠感覺到,徐氏牽著自己的手有些熱汗,這是徐氏緊張的表現。岑虞用力地反牽住徐氏的手,心裏喟然一歎。

    徐氏的院子裏,丫鬟請來的大夫正在給顧璿診治,徐氏的麵容倒是鎮定,一邊安慰著徐玉珠,一邊看著大夫的表情。

    等大夫收迴自己診脈的手了,她立刻上前問道:“大夫,璿兒這是怎麽了?”

    大夫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她脈象細沉遲弱,發了高熱,是熱盛傷津之狀,最近是否有四肢厥逆,神衰欲寐?”

    徐氏看向徐玉珠,徐玉珠淚眼婆娑地說道:“她這些日子一向都精精神神的,從沒說過自己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說著她看向岑虞,“虞兒,你倒也說句話,你妹妹可曾說過自己有哪裏不舒爽了?”

    岑虞垂眸沉思了一陣,隨後道:“璿妹妹看著並無大礙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昏迷了。”她雙手交握在一塊,手裏捏著一張繡著蘭花的帕子,眉目間帶著一絲擔憂,因為這絲擔憂而顯得整個人都有些憂愁,看的徐氏更是心疼。

    大夫在一旁又給她診了一次脈,臉上現出一絲猶疑:“麵赤卻汗少,難不成是真寒假熱?還是受了驚嚇所致?”

    聽見大夫的話,徐玉珠像是拿到了把柄一樣道:“這便是了,璿兒她在家裏一直是個大家閨秀,哪裏見過那樣的場麵,一定是被嚇的。”話裏話外,矛頭直指岑虞。

    岑虞正想說話,可徐氏已經站起身,護犢子地攔在岑虞麵前:“璿兒若是真這樣柔弱,那你何苦將她千裏迢迢帶至邊關?”

    徐玉珠梗了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雖然還有些

    不甘心,但她看見徐氏的臉色,知道自己再揪著岑虞不放,恐怕她就要怒了,遂轉臉看向大夫:“大夫,您說我女兒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大夫搖搖頭:“這個老夫也不知道,等會老夫開個藥方,試試再說。”

    徐玉珠連忙道:“多謝大夫了。”

    大夫朝她拱了拱手,帶著丫鬟出去寫藥方了。

    徐氏早早發吩咐了自己的貼身丫鬟給他送上銀錢,而徐玉珠自然是不管這件事的,一心隻顧著撲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岑虞和徐氏也走上前去,站在徐玉珠身後看向滿臉通紅,眉頭緊皺的顧璿。

    徐玉珠又開始哭了起來,臉上不見多少眼淚,但聲音著實不小,徐氏歎了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事情扔到了腦後,伸手撫上她的肩膀,對徐玉珠說道:“玉珠,你快些別哭了,璿兒不會有事的。”

    徐玉珠揮開她的手,哽咽著道:“姐姐說的倒輕巧,我就璿兒這麽一個女兒,若是璿兒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我也不活了!”

    徐氏無法,隻好連連安慰她。

    岑虞看的心裏惡心,低聲跟徐氏說了一聲,迴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裏那一池荷花開的極盛,清淺的水麵上浮著一些正在覓食的錦鯉,金色的紅色的黑色的,各式各樣,的確好看。

    可是後來這一池荷花還是被她爹吩咐給拔了,荷花池填平,上麵種了楊樹。

    就是因為顧璿掉進去了,所以他填平了當年為讓岑虞開心所挖的荷塘。

    當初的事情岑虞已經忘了大半了,她隻記得自己正在向顧璿炫耀自己的荷塘,別說是邊關了,哪怕是京城,在閨閣女兒院子裏挖這麽大一個荷塘的也是少,岑虞又哪裏能不帶她去看看自己的心頭所好呢,沒料到,這一看卻是看出了接下來的那麽多事情。

    岑虞隻是一個轉頭的工夫,顧璿就掉了進去,雖然及時地撈了出來,可是當晚就發了高熱,人也昏迷不醒。跟今天的情形一樣,不過那個時候岑虞年紀小,雖然平日的脾氣大,但看見顧璿那樣,也是嚇的話都說不清楚,最後隻能說是自己照顧不周。

    想到這裏,岑虞往池塘裏灑魚食的手停在半空。奇怪……上輩子是落進水裏受了涼發高熱還好說,怎麽這輩子也是高熱?她明明隻帶顧璿去看了一眼演武場。

    要說受了驚嚇也不對啊,哪怕是受了驚嚇呢,哪能那麽快就發起高熱來。

    岑虞

    屏住唿吸,隻感覺自己腦海裏像是閃過了一絲什麽,就在她想要抓住那一瞬的想法時,忽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小姐,您在幹嘛?”

    岑虞的手一抖,手上端著的撞著魚食的小碟子頓時掉進水中。一個人來到她麵前,用手帕擦了擦她的手,有些埋怨地說道:“小姐您可要看清楚,這兒是池塘,您萬一掉下去可怎麽是好。”是迴完了話的香荷,她說著又去訓斥跟著岑虞的小丫鬟晴言,“你這丫頭怎麽一點都不曉事,也不知道攔著……”

    “放手!”岑虞打斷了她的話,聲色俱厲地說道。

    香荷一時間怔楞住了,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著岑虞不敢言語。

    岑虞再次道:“放手。”她眉頭微微蹙著,花瓣似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目光中帶著讓人驚懼的冷意。

    香荷下意識地鬆了手,看見岑虞自己拿出手帕,緩緩地把自己的手擦拭幹淨。

    香荷這時候才感覺到一絲委屈,她翕動了一嘴角,眼淚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岑虞默不作聲,仔細認真地將髒了的帕子疊成一個方塊,隨後遞給香荷。

    香荷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接了過來。小姐這是想讓自己擦眼淚?可為什麽要給自己汙了的帕子?

    岑虞看見她的表情,輕輕翹了翹嘴角道:“你去把它洗幹淨了。”

    香荷頓時更委屈了,剛才還訓斥過自己,現在又讓自己洗帕子,她身為岑虞的貼身丫鬟,哪裏是做這種事情的啊?!

    “讓晴言去洗就是。”

    岑虞沒理會她,伸手整了整披風,轉身往院子裏走去。

    她還在想顧璿的事情,為什麽呢……她明明已經避開了荷塘,怎麽就讓顧璿在練武場生了病,還是跟上輩子一樣的症狀?

    除非……她是用了什麽法子,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生病了一樣。

    會是什麽法子?

    院子裏,陳媽媽又在訓那些手腳不伶俐的小丫鬟們了,見岑虞迴來,她才稍微收斂些,還不忘叮囑一聲:“那些藥材可別弄亂了,弄亂了可是會死人的!”顧璿的院子裏有曬幹的藥材,這些藥材以後會製成戰場上將士們救命的藥。

    藥?

    岑虞頓下腳步,感覺她抓住了在自己腦海裏一閃而過的那抹思緒。

    她似乎記得,徐玉珠的父親曾經做過遊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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