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陪著耶律哈爾查看瀾山上死去的野狼的賴格,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如漪知道,這些狼是如漪調過來的,她怎會不知道她控製的這隻狼群已經全軍覆沒。

    賴格一時不敢看耶律哈爾的眼睛。

    忽地,外圍的侍衛來稟報:“將軍,依紮小姐派人來稟告,大巫,不見了!”

    末一句無異於平地驚雷,賴格三兩步上前揪住這侍衛的衣襟:“你說,什麽不見了?”

    侍衛被賴格將軍眸中攝魄的紅光所驚,連連道:“今早發,發現大巫不見了!”

    侍衛話音剛落,便被賴格扔在了一具死狼的屍體上,狼嘴尖的血痕帶著詭異的黑紅。

    耶律哈爾從狼群中走了過來,道:“是中了有毒的利器所致,邵家軍發現了我們!”他們此番和慕容新裕約好,東黨項國在前,他們在後,將邵家軍拖在黨項國的戰場上,一月,兩月,三月,四月,一旦他們糧草殆盡,不需動一兵一卒,這場仗他們也贏定了。

    約好事後將東黨項國的五座城池劃給耶律。

    可如果此番計策出了問題,或是邵楚峰提前知道他們的計謀?賴格惶恐地俯身行禮,漲紅了脖子,道:“君上,如漪不見了!”

    耶律哈爾略略沉吟,目中精光一閃,看著賴格道:“你知道她去了哪裏?”

    耶律哈爾道:“她與邵楚峰的夫人有交情,如果不在黨項國內,便是去了趙國的康平!”

    “既是如此,讓依紮帶著一隊勇士去找那邵夫人!”耶律哈爾望著山頂上一隻隻帶著暗紅色或黑色血跡的狼,淡道。

    “是!”

    楚王在一個陰雨天到的康平縣,直接進了邊梁所在的軍營,跟著的還有林崗和楚王耗費一月有餘籌備的糧草,其中一小部分是沈明錦捐出來的妝奩購置的。

    沈明錦當夜便去了軍營裏頭,拜見父王,楚王再見到明錦,十分欣慰,笑道:“錦兒倒是好膽色,一個人住在這邊不怕?”

    沈明錦見到楚王,心上寬慰許多,也跟著笑道:“不怕,就是等著父王等的有些心急,父王在外漂泊數月,身子可還康健?”

    楚王點頭道:“尚可,我自來在外頭飄蕩慣了的,隻是此番並未籌備到多少糧食,估摸也就一月有餘,加上之前的,邵家軍要撐半年倒是困難!”

    說到這裏,楚王眉峰為皺,心中的擔憂,便顯在臉上。

    現在是春日,馬上

    就到春耕時期,許多百姓家中,怕是隻剩了做種子的些許種糧,每年春日,挖樹皮、野菜的窮苦百姓也有許多。

    這許多的糧食,費在戰事上,楚王都有些心疼。

    閑話幾句,沈明錦便將準備隨楚王一道去前線的消息,提了出來,沈明錦說的淡然,一邊喝著茶,一邊淺淺笑著。

    不想,楚王卻是極力反對:“錦兒,前線不是好玩的地兒,戰場上禍福難測,這也是楚峰允你來到康平縣,卻再不帶你往前挪一步的原因。”

    莫說邵楚峰舍不得這丫頭吃那擔驚受怕的苦頭,便是戰場上的血腥味,也不是一個京城的貴女能夠受的住的。

    “男兒征戰四方,保家衛國,也是為了保女子和孩童的一份安寧,明錦,你在此地候著父王和楚峰歸來,萬不可意氣用事。”

    沈明錦心有不甘,可是父王一再叮囑,沈明錦倒不好堅持幾見。

    楚王歇了一日,第二日便起早往邵家軍那邊去,明錦送了一程,雨後的草地有些濕軟,楚王見她馬車難行,勸道:“早晚會迴來的,你在康平縣若是住著有些危險,來信給父王,我派一隊人護你迴京城!”

    明錦搖頭道:“明錦女兒身,不能和父王一起前往戰場,卻到底知道不能牽連父王和我趙國兵士,父王放寬心,明錦會照顧好自己的,在康平等著父王和楚峰凱旋歸來!”

    楚王點頭,拉著馬上的韁繩,正準備走,忽地又迴首對明錦道:“明錦,你是趙國的郡主,本王的女兒,沒有什麽牽連不牽連,楚峰和為父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讓你有驕矜任性的資本,你便是不識大體,也無人可以指責!”

    自古將士在外浴血殺敵,有些是為了名垂千古,建功立業,有些是希望給妻子、女兒一個令人豔羨的身份。

    沈明錦在東風中揮著手和父王告別,微仰著頭,眼睛已然濡濕。

    薄荷在一旁勸道:“主子,地裏濕氣重,我們迴去吧!”

    沈明錦望著楚王越來越遠的身影,放下了車簾。

    一旁的潭兒望著地裏冒出來的綠芽兒,歎道:“我們徽州每每這時月,都可以挖春筍了,再過些日子,山上就冒出好些野菜了!”

    潭兒這般一說,沈明錦發現自個記憶裏,對於春日,竟隻有踏春、賞花的記憶。

    等邵楚峰迴來,她要拉著他將趙國的山川河流都看一遍,四時的風物,晨夕的雲霞。

    馬車到了

    縣城裏的時候,幾人發現今日的城中像是多了幾分活氣兒,沈明錦麵上帶了麵紗,今日是別父王,明錦不想讓父王知道她往日裏妝扮的那般寒磣,免得父王心裏又擔憂,幸好春日柳絮花粉多,城中也有些夫人小姐帶了麵紗的,是以沈明錦這般妝扮並不突兀。

    幾人剛一下車,不過四五步,沈明錦身旁的薄荷竟忽地一個轉身,單手提了隻孩子起來。

    “夫人,夫人,我是木鐸!”那孩子忙喊道。

    “主子,是肉瓣草那家的孩子!”潭兒認出來木鐸,輕聲對沈明錦道。

    薄荷也聽見了潭兒的話,將那孩子放了下來,沈明錦蹲下身問他:“你跟著我做什麽?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木鐸指了指旁邊望著這邊笑的婆婆,道:“我和婆婆一起!夫人,我是想和你說,”木鐸左右望了一眼,伏在明錦耳邊低聲道:“你家院子外有壞人!”

    沈明錦望了木鐸一眼,“哦?你是怎麽知道的?”

    木鐸低了頭,沾了新鮮泥土的小手頓時有些僵硬,紅著臉道:“我,我覺得夫人是好人,每次婆婆來擺攤,我都去夫人的院子周圍看一圈!”

    還三五不時地裝模作樣地送一兩盆肉瓣草去。

    他在康平縣從來沒見過夫人這麽好看的女人,像廟裏鍍了一層金光的菩薩一樣。

    可是菩薩看著有幾萬歲了,夫人卻很年輕,她的臉比他的都要軟。

    沈明錦並不知道木鐸心裏想些什麽,隻當這孩子是看中她手頭寬裕,想去討些銀子買糖葫蘆吃,微微笑著讓潭兒拿了一把銅板出來,給木鐸道:“拿去賣糖葫蘆吃!”

    七歲的木鐸,竟騰地紅了臉,咬著唇,十分委屈地看著明錦,眼裏的淚珠兒似乎隨時都要掉下來一般。

    沈明錦愕然。

    隻見木鐸搖著頭,一陣風似地跑開了,迴到自個婆婆身後。

    沈明錦讓潭兒把那一錠銀子給婆婆,笑著帶著薄荷走了。

    “夫人!”

    身後的小男孩又是一陣疾風般跑過來,攥著小小的拳頭,將一枚小木牌放在了沈明錦的手心,道:“我那日在院外撞上了人,看見了這個圖案,迴去畫的!”

    沈明錦眸中大震,這是一朵太陽花,鴻姨上次來帶走依紮的時候,脖子上帶著的便是這個。

    鴻姨知道她不在秋原巷子,不迴去那找到,如果不是鴻姨,便是依紮!

    她以為自己還能清靜個一段時日。

    沈明錦捏了下木鐸紅紅的臉蛋,對著薄荷道:“幫婆婆收拾一下,今晚送木鐸和婆婆去邊梁那裏!”

    薄荷急道:“主子,那你呢?”

    沈明錦斂了眼,翻了翻手心的畫著太陽花的木牌,道:“我不走!”

    她饒了依紮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一團漆黑的屋外,靜的極易讓人產生幻覺,腳踩在地麵上,有輕微的石子微顫的聲音。

    巷子內外都十分的安靜,連犬吠都不曾有一聲。

    今個她們是看見沈明錦帶著兩個丫鬟迴了秋原巷子的這一處宅院的,依紮按捺了好些時辰,終於等屋裏的燈火都熄了。

    這一次耶律哈爾給了她三十人,隻要不打草驚蛇,她定能在今夜裏弄掉沈明錦。

    邵楚峰毀了她的人生,她怎麽也得從他夫人這裏討迴點。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院子內的幾人已經悄悄移向了廂房,還有二十人在前後門、院牆周圍把守。

    靠近廂房的人已經闖開了門,裏頭卻空空如也,大叫“中計!”

    一支利箭劃破夜晚的天空,飛射進門邊把守的一黑衣人的身體的時候,不詳的預感襲上依紮的心頭。

    箭雨很快便如櫻花般颯颯而落。

    依紮也在左邊肩膀中了一箭,大喊道:“我要見沈明錦,鴻姨讓我找她!”

    弓箭手並沒有停下來,大有將這群半夜的不速之客射成篩子的主意。

    依紮恨得牙齒都咬出了血,嘴裏一陣甜腥味兒,沈明錦怎會料到她們埋伏,定當是如漪在這裏,依紮忍著左肩的椎骨之痛,喊道:“姨姨,我知道你在,我是依紮,你不能讓趙國的人殺了我!我是北安王的女兒!”

    話音未落,薄荷一劍刺向了依紮的胸口,溫熱的血液沿著劍噴灑在薄荷玄色的衣裳上。

    依紮瞳孔睜大,不可思議地望著薄荷,“我是趙清沅的親妹妹!”

    “薄荷!”

    依紮的低喃和沈明錦的高唿,在同一時間響起。

    這一劍卻是薄荷蓄力已久的,一劍下去,便是嗚唿了。

    這一夜耶律哈爾派來的三十人加依紮,全軍覆沒,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灑在庭院沾著水珠的地麵上,折射著紅色的光線,縈繞著水珠,像幻景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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