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錦輕聲對薄荷道:“隨意點一壺茶上來便是,稍微休息一會,我們去街上逛逛!”

    潭兒見那小妾分外張揚,不敢讓薄荷姐姐離開主子,搶到:“主子,奴婢去吧,奴婢想看看有沒有西北風味的吃食!”

    沈明錦和方嬸子是雇傭關係,一直未將潭兒當婢女看待,隻是,潭兒聽了娘親吩咐,卻是執意自稱奴婢,沈明錦無奈,在這邊城,也不糾正她。

    此時見潭兒亮著眸子,頗好奇的模樣,莞爾道:“有看上的隻管點,若吃不完,帶迴去慢慢吃!”

    潭兒歡快地跟著小二下了樓,一旁正待進雅間的依紮,忽地頓了步子,迴身看著沈明錦,嫵媚一笑,梨渦輕陷,問道:“這位,夫人,是初來康平縣?可是京城人士?”依紮一時摸不準這是位閨中小姐,還是出嫁的夫人,她年紀看著尚小,隻是發髻卻是京城那邊夫人慣梳的百花髻。

    薄荷皺了眉,卻見主子微微笑道:“確是從京城過來!”

    “哦?那這位妹妹可知道京中有位靜懿郡主?”依紮見對方果是京中來的,頓時十分激動,轉了身子便向明錦這邊過來。

    薄荷上前一步,攔在依紮麵前。

    依紮一愣,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沈明錦淡道:“薄荷,休得無禮!”

    對依紮似笑非笑道:“自是聽過的,出自楚王府,邵國公府的少夫人,怎地,這位姑娘也識得?”

    依紮曼聲道:“實不相瞞,我是邵國公新近納的貴妾,還不曾見過京裏頭的姐姐,有些惶恐,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所以才聽妹妹是京裏頭來的,便忍不住上前問一句!”

    “哦?貴妾啊!不過,再是‘貴’,也是妾,這位姑娘日後若是能進門,執的是妾禮,左右靜懿郡主身邊伺候的人多,估摸用不上姑娘,姑娘盡管放寬心便是!”沈明錦口裏說著寬慰的話兒,心裏卻在跳腳,這邵楚峰,先前是怎般和她說的,什麽林衛小將軍鬧的事,借著他的名頭,這女子可還一心一意惦記著進京給她做妹妹呢!

    昨日邵楚峰約莫醜時才迴來的,沈明錦已然酣睡,早上醒來的時候,床上又沒了人,隻夜裏模糊地發現有人握了她的手。

    “主子,主子,奴婢端了好些吃食過來!”潭兒托著一個木盤子,上頭放著三四碟吃食,鍋盔,蜜棗甑糕、油糕、叉酥。

    依紮淡淡瞥了一眼,都是些貧民吃的東西,這樣的人還能認識京中的靜懿郡主?

    依紮往後退了一步,道:“不打擾這位夫人了!”皓腕抬起,揮了揮娟帕,露出腕上一隻鑲著紅寶的赤金牡丹鐲子,寸來寬,見沈明錦果然看過來,依紮眉目間不由帶上來了被嬌寵的女人慣有的矜滿,一截雪白的脖子微微揚起,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模樣。

    薄荷看的心頭火起,沈明錦嘴角微翹,並未理睬,溫聲對潭兒道:“慢些上來,別摔了!”

    主仆三人去了另一間雅間,一會小二的要敲門送來剛才潭兒點了三碗油茶。

    薄荷一邊喝著,一邊道:“主子,那賤人也太惡心人了,你幹嘛不讓奴婢教訓教訓她?”

    沈明錦道:“若是國公爺惹的桃花都要你動手,那還不累死你,你不知道,以前邵國公府裏頭,還有一座芙蓉院,都是這樣的女子!”

    潭兒一邊吃著糕,一邊跟著點頭:“是的,像奴婢爹那般,拋妻棄子,娘都已經不認他了,奴婢也不認,娘說,不是爹犯賤,也不會招了那王氏來欺辱我們,雖然那王氏不是好的,可是奴婢爹更不好,不然奴婢和娘也不用受那麽多罪!所以奴婢和娘都不迴那府裏,我們在外頭過的更快活!”

    方嬸子對左欽死心,不承認左欽是她夫君,她寧願帶著潭兒跟著沈明錦和鸞姨過日子,方嬸子每月有一兩二錢銀子,都能存著,一年除開偶爾花用,也能有十二兩銀子,潭兒跟著沈明錦,她心裏一百個放心,又能學規矩,比迴府受王氏母女磋磨不知好多少。

    方嬸子還曾在明錦跟前歎過一迴:“都說女子嫁人便是托付終身,可不論靠夫君,還是靠兒子,都是虛的,還不若靠自個,心裏踏實!”

    潭兒不過十一歲,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嘴還一邊咬著糕,兩頰鼓鼓的,薄荷摸著她的小丫髻道:“以後薄荷姐姐護好你!”

    潭兒覷了眼薄荷,“不要,等薄荷姐姐閑了,教潭兒些拳腳,潭兒自己便能護住自己了!”

    沈明錦忽地便明白,以前的沈明錦為何會那般喜歡潭兒,約莫就是她在潭兒身上找到了契合點,自己護著自己。

    點心未吃完,向小二要了油紙包了,潭兒提在手上,三人悠悠的出來,便見依紮身邊的婢女在外頭跪著,沈明錦暗想,這姑娘倒恃寵生嬌,若是奸細,也太拖後腿了,看那麵皮和手,似乎也不像窮苦人家出身,怎地眼皮子也淺?

    隻是,為何兩人的長相能一般無二?

    沈明錦想,或許鴻姨是知道的。隻是鴻姨離開京城後,便一

    直未來一封信箋,也不知道現在在何處。

    *

    正值春初,街上有賣樹苗和花苗的,沈明錦想著在這裏也是無事,沈明錦挑了四五株桃樹苗,又選了兩支桂樹苗,梅花、菊花她都不怎麽喜歡,不如桃花、桂花開的熱鬧。

    一排攤子中間,有一個老婆婆賣的東西有點奇怪,都小小的,並不大,旁邊還依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身打了許多補丁的衣裳,除了沈明錦她們,攤子上並沒有其他客人沈明錦,聽著老婆婆的介紹,沈明錦和潭兒上前挑了幾顆葉瓣很厚,像是能擠出水來的吉祥冠、銀月、群碧玉、星乙女、筒葉花月、紫晃星、花月夜等。

    一共不過二十文錢。

    旁邊的小男孩看著潭兒手中的油紙包一個勁地咽口水,眼珠子睜的很大,婆婆怕是擔心惹了沈明錦不高興,拍了孫子腦門一下,道:“去旁邊玩去!”

    小男孩十分委屈地摸著腦門,站在那裏不動。

    沈明錦看他可憐,讓潭兒將手中的油紙包給了婆婆,道:“這許多,我們卻是拿不下了,這個給婆婆吧!”

    婆婆滿是褶子的臉上有幾分羞慚,為難道:“姑娘,這怎麽好意思!”

    明錦笑道:“婆婆隻管拿著便是!若是下迴婆婆還有什麽新品種,也可以送到我府上來,在縣東邊的秋原巷子的第四個,說送花的便行。”

    “哎,哎,謝謝姑娘!”婆婆連連應下。

    沈明錦剛走沒幾步,便聽到後頭的婆婆哄著小孫子道:“慢些吃,別噎著了!”不一會兒,又哀聲歎道:“下迴可不許這般,你爹娘要知道,老婆子我把你養得這般沒骨氣,還不知道,要怎樣怨我呢!”

    薄荷低聲道:“主子,看著真是可憐,剛才我都怕那孩子把舌頭咬掉了!”

    沈明錦輕歎道:“和黨項國那邊打起來,這裏的人先遭殃,那孩子看著還小,若是戰事起了,那般大年紀的婆婆怕也不能庇佑他了!”

    沈明錦沒說,這孩子讓她想到了這一世幼年在青玉樓的時候,不過,後來她遇到了小夥伴益之,說起益之,自那日他來邵府要帶他走後,便再也沒了消息。

    此時的沈明錦並不知,她不過是一時心善,這個孩子,卻在以後將他從絕望的深淵中救了迴來。

    三人抱著這許多樹苗,準備迴去,路過一家胭脂店,沈明錦想著,這邊風沙大,她從京裏帶來的麵脂,臉上擦了兩遍也還容易幹燥,就進

    店選了幾樣。

    店主是個三十左右的婦人,頭上包著西北這邊女子慣用的布巾,可能是出門的時候容易擋風沙,悄悄打量了一會沈明錦三人,見雖然衣飾並不見富貴,選東西卻是連價格都不問,估摸著這幾人也是富戶。

    盈盈笑道:“雖說姑娘選的這幾樣,都是店中的上品,不過我看姑娘膚色細膩,奴家店中的玉脂怕是更合姑娘心意,姑娘稍等奴家片刻!”

    說著竟留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在外頭陪著,自己掀了簾子去了裏間,不一會兒便見老板娘掀了簾子出來,手上拿著一隻玻璃瓶子,珍寶一般地遞給沈明錦,掩嘴笑道:“奴家偷偷告訴姑娘,這個奴家是費了心機從黨項國弄來的,一年也進不來十瓶,邵國公新納的侍妾,一來這康平,便瞧上了奴家手中的這玉脂,這次奴家多得了兩瓶,不然都給依紮夫人買走了!”

    她沒說是東黨項國,還是西黨項國,沈明錦也沒問,商人都有自己的渠道。

    隻是說到依紮,沈明錦倒是眉心一動,輕聲問道:“店家說的這般珍貴,不知兩瓶需幾許銀子?”

    老板娘伸了食指和拇指,道:“賣給依紮夫人都是一兩銀子一瓶的,姑娘是新客,八錢銀子便可以,兩瓶一兩六錢銀子,我給姑娘再抹個領頭,一兩五錢銀子便好!”

    沈明錦吩咐潭兒付了錢,接過了兩瓶玉脂,不動聲色地問道:“看著十分合用,不知那依紮夫人一年要買幾瓶?”

    老板娘笑道:“一月一瓶多便可,依紮夫人用的快些,兩月就買了十瓶!”

    兩月,邵楚峰來這裏,也才兩月,看來是聽了邵楚峰來的風聲,才來的。

    沈明錦笑道:“既是這般,下迴店家多進些貨,我也按依紮夫人的給,一瓶一兩銀子,若是有貨,隻管放著,我必差人來取!”

    三人迴府裏頭,明錦和潭兒都累的走不動了,薄荷打了熱水啦給沈明錦泡腳,又放了活血的藥,慢慢揉著。

    小潭兒有樣學樣地,自己端了個小盆,在旁邊,沈明錦笑道:“薄荷,你一會教教她!”

    正說著,前頭看門的婆子在房門外道:“夫人,老爺帶了同僚過來,說是在這裏用晚飯,您看,要準備些什麽?”

    沈明錦示意薄荷擦幹了腳,穿了鞋襪,道:“幾個人來?”

    “兩人!”

    潭兒忙起身道:“主子,奴婢會做幾個小菜!”她娘是廚娘,她自幼也跟著學了一

    些!

    沈明錦沉吟,加邵楚峰不過三個,估摸是軍營裏的,這人真是厚臉皮,剛才在外頭他小妾看樣子譜大的很,這累人的活兒,不讓小妾做,倒跑到她這來了,不得不說,看了依紮,沈明錦心裏頭,那隱約的好奇心立即便成了一隻時刻想要拍死的蠅蟲,沈明眉心微動,很快抿嘴一笑:“行,我自來下廚,你們幫我洗洗菜便成!”

    婆子瞪大了眼,這夫人帶來十來個侍衛不說,身邊終日裏還有兩個丫鬟伺候著,看著便是大家夫人的命,竟還能自己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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