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沅之所以會重生,也有鴻姨的功勞在裏頭,耶律國的巫女會兩大絕技,一便是蟬繡,二,卻是能夠以自個的心頭血喚迴一人的魂魄。

    可是,此時的沈明錦並不知道這些,她之所以會獨獨留下鴻姨,是因為,她識得青鴻,識得這位她母親本國的小姐妹。

    耶律國和趙國戰事起,翼王府的月漪姨姨便沒了,如漪姨姨也了無蹤影,那時她便隱隱猜測,她可能也會不久於世。沒想到她竟能夠活到戰勝前夕,許是那些人知道邵楚峰對她一往情深,他們還用得著她吧!

    青鴻含著淚,理了理明錦有些雜亂的鬢發,柔聲道:“沅兒,你能迴來,我的心願也算了了,我想著,這兩日便走了!”

    沈明錦一愣,抓著青鴻的手,不舍道:“姨姨,沅兒想侍奉您終老,你才是沅兒唯一的親人啊!”

    青鴻拍了拍沈明錦的手背,有些時,她並不想和沅兒說,她們姐妹三個,自來到趙國後,沒一個能善始善終,她們是耶律國的貢品,也是耶律國放在趙國的眼線。

    恆帝仗責明錦的二十藤仗,不過是引她出來罷了,習淩波舞的女子,體質自來嬌弱,尤受不得杖刑,二十藤仗便足以魂歸西天,能救的唯有曆代巫女秘製的大魂丹,可是或許是後來恆帝不想激怒楚王,不再將明錦作為誘餌,然而,恆帝定是已然察覺到她的存在了。

    青鴻忍了忍心神,道:“沅兒,我們都不在了,沒有人知道你的前程往事,你就好好地在這裏做一個公婆疼惜,夫君寵愛的少夫人,日後,生一幫小糯米團子,也是我們姐妹三人一點血脈留存於世了!”

    沈明錦神情悲痛,望著青鴻:“姨姨,你是要迴到耶律族人當中了嗎?”

    青鴻點頭:“我和你不同,也和你們的母妃不同,我是耶律國的巫女,肩上擔著護衛黎民的責任!”其實,青鴻沒有告訴明錦的事,她若不迴去,便還得繼續當著眼線,邵楚峰是明錦的夫君,她不願意邵楚峰戰死,明錦成為未亡人。

    當初後麵的那些人讓她進京助明錦入住邵國公府,便是打著讓她探一探邵家軍的目的,隻是沒想到前世一心愛慕楊玹的沅兒,這一世,竟會對邵楚峰生出了情愫,縱使沅兒未說,可是她平日看在眼裏,心裏早已明了。

    明錦伸手抹了眼上的淚,輕聲問道:“姨姨,你走了,無道子師傅找來,我該如何和他說?”

    青鴻麵色一淒,“他啊,約莫已經得道成仙去了,不會來尋我!”

    她以心頭血與清沅的魂魄定了契約,將清沅喚迴,耗盡了平生法力和心力,自此,與一般凡人無異,且會得到上天的詛咒,孤獨終老。是以,即便無道子待她一片情深,她也未在他麵前露一點情愫出來,概因她知道,二人這段情不會善始善終,來京城之前,她已與他訣別,此刻,他約莫在哪個孤僻的山頭修道吧。

    青鴻緩了心神,鄭重地囑咐明錦道:“不論是誰,都不要道出你是重生,不然,一旦我與你魂魄簽訂的契約生變,不止我會魂飛魄散,你的命數也會變得極為兇險!”

    被喚迴魂魄的這一人,是不同於巫女的存在,卻也不同於一般尋常的女子,耶律國古書上稱為“天女”。她早年來耶律國,上一屆巫女並未告訴她,巫女和天女之間有何區別。

    鴻姨走後,沈明錦一人獨坐在房中,姨姨苦苦將她喚迴來,卻連姨姨也要走了,她不過還是一個人。

    *

    西北康平大營裏,依紮已經昏睡了五日,邵楚峰每日處理完軍務都會過來看一眼,醫藥都是撿最好的送過去,便連向氏臨別贈與他的八百年的人參,他也眼都不眨地拿來交給軍醫,每日裏切一些,讓依紮含著。

    邊梁有些擔憂,輕聲問道:“主子,依紮是女嬌娥,是否該送迴老家休養?”

    邵楚峰默了一會,道:“不用,就在此處養著,她傷勢重,不宜移動,等好了再說。”

    外頭有守衛的小兵士報:“林將軍求見!”

    邵楚峰出了依紮的營帳,返迴自個的主帳,問林小將軍:“可是查出來了?”

    林衛道:“迴稟主帥,京都那邊迴消息,說是白寒石府上的死士確實少了一批!”

    那晚的死士捉到了兩個,都咬破了一早埋在牙縫裏的□□丸,當場死亡。

    邵楚峰心生疑惑,如若是慕容新那邊的人,突襲不成,成了囚犯是最正常不過的,並不至於立即死去,而會謀出突圍。

    讓軍醫仔細辨別他們的身份,懷疑,有可能是京中派的殺手,不外乎肅王和白丞相一派。

    邵楚峰頷首,先是糧草,後是刺殺他,白寒石和肅王看來不僅是想謀朝篡位,該是也生了叛國之心,與慕容新裕達成了什麽協議,才會不在乎外賊入侵也要先殺了他!

    林衛見主帥麵上沉重,暗自想了一會,覺得這事若不告訴主帥,對京中那位少夫人委實有些不公平,她在京中為了主帥的聲譽和威望,不

    惜上宮門外敲登聞鼓以證清白,受了那藤仗而險些喪命,這裏,主帥卻是被那農女小依紮絆了心。

    林衛越想越為靜懿郡主感到不平,對著邵楚峰作了一揖,朗聲道:“啟稟主帥,小將還有一事要稟告主帥!”

    邵楚峰皺了眉,難不成慕容新裕也鬧出了什麽把戲,“說!”

    林衛站直了身子,道:“小的派去京都裏打探的人傳消息說,白府二小姐,也就是先前的昭國夫人,自國公爺走後,便光散謠言,說靜懿郡主出身於江南青樓,以往做的都是迎來送往的勾當,她的姨娘實則都是老花魁,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說到這裏,林衛覷了一下主帥的神色,見他依舊肅著一張臉,神情冷森,快速將靜懿郡主為了以證清白去敲登聞鼓,受了杖刑,險些殞命的事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林衛再看主帥,見他如石頭一般,風化在那裏,麵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心頭忽有些沮喪,呐呐道:“主帥,小的牢騷一句,這位少夫人實則有勇有謀!”

    上頭的人依然一聲皆無,像是聾了啞了一般,林衛不便多說,起身告退。

    邵楚峰心頭卻是驟痛的難以唿吸。許久才有力氣握住了桌上的一隻硯台,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桌子頓時四散,連著硯台碎渣掉落在地。

    那勞什子的名聲,當得了她去敲登聞鼓?

    邵楚峰立即衝出營帳,到了依紮的帳裏,將那切了三分之一的人參取出,交給邊梁:“務必派人快速送迴府中,交給少夫人,若是少夫人有什麽不妥,派人去廣化寺找那老和尚!”

    與其將這人參給身份不明的依紮用,邊梁是更樂意送給少夫人的,忙道:“主子放心,小的定安排妥當。”

    正在營帳中照看依紮的軍醫的小學徒揉著眼睛,有些迷茫,今日,主帥不還是視依紮為第一人,日日來看著,好藥材流水一般地送過來,怎的,這麽一會兒,卻連一支參也舍不得給依紮用了。

    怪道人心易變,看來古人說這話,真是有理有據呢!

    邵楚峰此時並未注意,這個小醫童在怎麽編排他,他隻要一想到險些殞命的明錦,心上那口氣,便有些提不上來,手腳乏力,像是被人抽筋剝骨一般,痛徹心扉。

    什麽誰才是清沅,什麽一模一樣的麵容,忽然都忘在了腦後,他去夔州,一路尋去,在菱花樓將她卷入懷中,她如受驚的小鹿一般驚惶地看著她,那綿軟的觸感,那一刻的驚心動魄,還曆曆在目

    。

    她怎能就這般不愛惜自己!

    新婚夜,那含羞帶怯的麵容,低頭和他道:“父王的意思,是我尚未及笄,身子骨弱,不能孕育子嗣,還請夫,夫君多等妾身兩年!”

    當時想著,八年他都苦等過來了,兩年也不過須臾,卻不想,他離開尚不足月餘,她就敢如此膽大妄為地去敲登聞鼓!

    她明明可以給他書信一封,告知她的委屈!

    想到這裏,邵楚峰心裏咯噔一下,他至今竟未寄出一封信給明錦,早些時候寫了一封,又覺不好,並未寄出,後來事務繁忙,他竟一直未提筆寫。

    這一刻,邵楚峰忽然痛恨自己,為何要主動請纓來這西北之地,為何就不能一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

    這西北苦寒,他不忍心讓她來受這大漠風沙之苦。

    這一仗何時才能結束?

    邊梁辦妥了迴來,見主子緊鎖著眉頭,神情痛苦,悄悄掩了營帳,去尋林小將軍,問道:“林將軍剛才是否與主帥說了京中少夫人,為何我家主帥竟魂魄出竅一般,有些駭人。”

    林衛眉頭一動,挑眉道:“我還道邵主帥已經被那身份不明的依紮迷了心竅呢,敢情還記得府中有一位少夫人呢!”

    邊梁將邵楚峰交代他送人參的事說了。

    林衛轉身道:“你可去問一下,那還昏著的依紮,沒了人參,該當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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