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錦有些疑惑,為何這宮女一直和我說邵國公,邵國公和我有什麽關係?

    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桐兒便見仙草領著程太醫過來了,桐兒起身急道:“太醫,郡主像是有些事兒記不清!”

    程太醫也是太醫院的老太醫了,侍奉了先帝終老的,替明錦診了脈,又看了沈明錦的眼珠,舌苔,沉思一會,道:“郡主,您這是經脈有些紊亂,待老夫紮幾針再看看!”

    沈明錦確實覺得頭疼的厲害,腦子裏模糊胡的,虛弱地道:“有勞老太醫了!”

    跟著程太醫的小醫女扶著沈明錦靠在自個的身上,仙草守在門外,以防外人來打擾,桐兒拿了個熱帕子,給沈明錦擦掉頭上沁出的汗,兩刻鍾過後,程太醫拔掉了沈明錦頭上的銀針,沈明錦卻已然累的困意難壓。

    這一覺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沈明錦是餓醒的,桐兒立即端了一碗白粥過來,道:“郡主,太醫吩咐,你幾天沒有進食,先吃點粥墊墊。”

    一碗粥下肚,沈明錦仿佛才有了些力氣,她又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她重生了,又磕了腦袋,夢見失憶後的這八年。

    這一夜裏,桐兒守夜起來,發現靜懿郡主並未睡著,輾轉反側。

    第二日一早,楚王爺得了明錦醒來的消息,趕到嘉熙宮,正值沈明錦在喝粥,望著雖然有些虛弱,神色倒還好,楚王爺提了這些天的心,總算定了下來。

    沈明錦望見楚王爺,愣了愣,八年過去,楚王爺竟然還是這般精神氣十足,微微笑著喊道:“父王!”

    晨間的雲霞慢騰騰地正爬上東邊,撒了一點水晶色的光漏在窗柩裏,沈明錦的臉上粉若初霞,活潑燦爛的生命像一朵太陽花一樣在這個初春的清晨在楚王麵前綻放,楚王爺一瞬間竟有種老淚縱橫的欣慰。

    哽咽道:“靜懿,好好養著,日後,父王再不會讓你置身險境!”

    沈明錦還是趙清沅時,便喜歡這個王叔,沒有想到,重活一世,會成了王叔的女兒,望向楚王爺的眼中滿是濡慕依戀之情,前世如不是楚王叔多番照顧,她或許早在京城一眾貴女之間脫穎而出之前,便已經將命丟在了嫡母手裏。

    笑著問道:“父王,女兒什麽時候可以出宮?”

    楚王爺見沈明錦氣色尚可,也無需再在宮中長住,點頭道:“待有力氣了,便收拾迴府吧!”

    明錦放了碗,不動聲色地問道:“聽聞

    邵家軍的糧草又出了問題,不知父王可有法子?”

    這事關邵家軍和邵國公,明錦問一句,楚王也不以為忤,隻是想著女兒家也幫不上什麽忙,告訴她,不過是多一人擔心罷了,歎道:“外頭的事你暫且別操心,先自個養好了身子,不然,楚峰迴來,怕是又要大動幹戈!”

    見父王不願意多說,沈明錦也不多問,讓楚王傳信給管嬤嬤,派邵府馬車來宮外接她迴府。

    在宮中住了十來日,再次迴府,恆帝賞賜了許多珠寶,料子,人參鹿茸也有許多,一路上京中的百姓看著宮中的公公押送著兩輛賞賜到邵國公府,說是賞給靜懿郡主的,一時倒鬧不清,陛下是厭惡邵府,還是因祖宗之命不得違,對靜懿郡主行了藤仗而心有不忍。

    向氏和邵佐華率著邵府主仆親迎到大門外,同在的還有鸞姨、鴻姨、雁姨和鵠姨,這無疑是向京中眾人表示對兒媳和她的姨娘們身份的認可。

    薄荷半抱著沈明錦下馬車,向氏一望見,便不由盈了淚:“明錦,這迴是母親讓你受苦了!”

    沈明錦輕輕搖頭:“母親,是明錦自願的,邵府百年傳承的門風,如何能因明錦受了辱!”

    或許十四歲的沈明錦還有些許不明白向氏的良苦用意,可是長在王府的趙清沅卻是再明白不過的,越是高門望族,越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尤其是邵府還牽連著邵家軍,必須是趙國百姓心中神聖不可玷汙的的存在,這也是邵府主母給邵家軍喂的一枚定心丸。

    向氏原以為兒媳就算先前能明了,可是受了這番苦楚,險境重生,必定會有幾分埋怨她,沒想到竟能深明大義至此,握著沈明錦有些微冷的手,哽咽道:“好,好,郡主是我邵府的好兒媳,當之無愧的當家主母!”

    沈明錦眸光微閃,重來一世,她趙清沅竟然還是做了邵府的兒媳,還是嫁給了邵楚峰。

    可是,她有些不懂,她輪迴而來,已然換了容貌、身份,邵楚峰又是為何會娶一個青樓長大的孤女呢?

    在她還未恢複記憶的時候,她似乎也曾有過那麽一兩迴,聽過邵楚峰喚她“清沅”,還是說,邵楚峰得了高人指點,知道她會重生在這個叫沈明錦的姑娘的身上。

    待進府,各人安坐,沈明錦因身上藤仗傷還未痊愈,尚不敢就坐,就立在向氏下手。

    鸞姨和鴻姨幾個都坐在向氏左手下排。

    吳姨娘見向氏今個和這些姨娘都十分和睦,溫言軟語,以禮相待,

    心裏泛起酸勁兒來,淺淺笑道:“聽聞此一迴昭國夫人被貶為庶民,又成了平妻,白家已經將白氏從族譜除名,幸虧當年國公爺看中的是那位郡主,而沒將這位娶進來!”

    吳姨娘自以為自己說的隱晦,沈明錦淡淡一笑,“看不看中又如何,少年兒郎,誰不多情,陳年舊事,除了吳姨娘還記著,怕是連國公爺都忘記了!”

    鸞姨總覺得從剛才第一麵見明錦,便覺得有些怪異,明錦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多了一點清明的味道。

    以往,明錦雖也算機敏,可是畢竟是剛十五歲的女孩子,又經曆了京城這一番變故,眼裏總是會流露出些許憂愁,惶恐。

    明錦見鸞姨看她,抿唇輕輕一笑,這幾位女子雖是青樓女子,可是待沈明錦當真是嗬護備至,如果沒有她們,她失憶後,恐也不能安活到現在。

    向氏不耐煩吳姨娘還在跟前說些風言風語,冷冽道:“吳姨娘若是閑得慌,不妨去寺廟裏小住些日子,給邵家軍祈福!”

    吳姨娘一愣,忙偷看了眼上頭的老國公爺,見他安然地喝著茶,誠惶誠恐地道:“夫人抬舉,妾身身子近來有些不爽利,恐唐突了佛祖!”

    向氏哼道:“自是不適,吳姨娘自會院子裏歇著,等晚些時候,叫大夫來好好看看,熬些湯藥喝,好生調養,這些日子也不必來我這裏伺候了,等大夫說無恙,再來不遲,二姑娘和三姑娘這些日子也別去叨擾你們姨娘!”

    這便是禁足,連兩個女兒也不給去探視了,吳姨娘唬的臉一白,這些日子老爺似乎一心討好夫人,本就待她多有冷落,若不是她膝下兩個姑娘,老爺好歹顧著點血脈之情,還偶有來住一兩晚,她還不得被那幫眼皮子淺的奴仆作踐死。

    卻不想,對她隱忍了多年的向氏,今個竟不顧正妻的風度了。

    嘉川和嘉敏縮著身子,不敢吱聲。

    向氏輕輕瞥了一眼邵佐華,邵佐華渾身一激靈,想著因著登聞鼓這迴,夫人總算對自己送了一點姿態,這關頭可不能再出岔子,忙咳了聲道:“明錦今個也累了,先迴去歇著吧,幾位親家,也許久沒見明錦了,不妨留下來住一日,多陪陪明錦!”

    鸞姨起身道謝,又添了一句:“多有叨擾!”

    沈明錦帶著鸞姨和鴻姨往自個的沅居院去,遠遠看見“沅居院”三個字,不由頓住了腳,心裏有些微慌,問一旁的管嬤嬤:“嬤嬤,這院名,你可知有何淵源?”

    管嬤嬤啞

    然,她自是知道,這是又如何和郡主說?隻道:“想來是國公爺用了何處典故,老奴卻是不知!”

    沈明錦見嬤嬤的神色,心中更覺著慌,薄荷擔憂道:“郡主,為何不走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明錦搖頭,一點一點挪著繡花鞋,走進沅居院,穿過大門,迴廊裏掛著兩隻百靈鳥,一見到她,便嘰嘰喳喳地叫喚起來。

    院裏的花和夢中的一樣,嬌豔又妍麗無比。

    沈明錦的心,不,是屬於趙清沅的心,忽地有那麽一瞬間,溫流湧來,輕輕跳動。

    及進了屋子,明錦對幾位姨姨笑道:“益之托我問鴻姨幾句話兒,鸞姨不若帶雁姨和鵠姨去隔壁稍坐一會?”

    益之要問的,自是無道子的事兒,青鸞幾個也不多問,輕輕掩了門出去。

    鴻姨注視著明錦的臉,上前握著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的眼:“可是都記起來了?”

    沈明錦怔愣了一下,見鴻姨的眸子靜幽幽地看著她,低頭淺聲道:“如姨,記起來了!”

    青鴻抬手摸著明錦尚蒼白的臉,微微笑著,不覺帶出了淚花:“記起就好,沅兒,記起就好!”

    她是趙清沅,是北安王府柔茹夫人的女兒,而眼前被原來的沈明錦喚作鴻姨的女子,正是與她的娘親柔茹夫人、翼王府的月漪側妃一同被當年的耶律國上貢給趙國的如漪姑娘。

    也是耶律國的巫女。

    趙清沅的身上,流淌著一半耶律人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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