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內,小佛堂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身後忽地便湧進來許多亮光,冬日的暖陽也爬了一點進來,已經守在小祠堂多日的白薇萱,正一顆顆數著佛珠。

    心腹碧紋輕聲稟報道:“夫人,奴婢已經讓人將消息傳了出去,不出三日,京城裏便都知道,邵國公府上的少夫人出身青樓!”

    白薇萱手微微一頓,唇角閃過一抹譏笑,“行了,下去吧,謹慎些,別讓那邊查出什麽來了!”

    “是,奴婢明白!”

    又是“嘎呀”一聲,小佛堂又恢複了先前的晦暗,隻有牆上一堵雕著蓮花的窗戶,有些許天光灑進來,窗戶外頭有一棵菩提樹,卻是擋住了風,也擋住了暖陽。

    邵楚峰出了京城,楚王也一早便有意外出,沈明錦無人能護著,她倒要看看,邵楚峰這迴看中的女子,有多少斤兩,比之趙清沅,又如何!

    佛珠一顆顆從白薇萱的手上溜下滾到正下方的小陶瓷罐兒裏,叮叮咚咚。

    *

    邵楚峰走了三日,沈明錦每日用過早膳,都去給婆母向氏請安,連著三日,嘉敏和嘉川到的都早些。

    今日才邁進榮禧院,裏頭卻頗為靜寂,連替她打簾子的小丫鬟也不若平常那般活潑地喊一聲“少夫人”,隻低著頭,不敢瞧她一般。

    沈明錦進了廂房,便見屋內三位姑娘正襟危坐著,兩位姨娘站在向氏的身側,垂首而立。

    明錦斂了裙裾,微微福膝行禮道:“兒媳給母親請安!”

    預想中的“起來吧”並沒有隨著她的動作而降落,沈明錦的雙膝一時不好起來,那般淺淺地彎著,不一會兒便有些費力,身子微微搖晃。

    她身後的綠蟻和珍珠跟著磕著頭,也不敢起來,兩人瞧瞧地對了個眼神,都有些迷惑,不知道,今日老夫人是怎地了?

    嘉宜見小嫂子臉憋得通紅,像是立不住的樣子,忍不住心有戚戚焉,對著黑著臉的母親道:“母親,不過是外人趁哥哥不在,往咱們府上潑髒水,母親,不要在意才是!”

    向氏淡淡瞥了眼女兒,抿著嘴問沈明錦:“你迴門那日,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了我?”

    “迴門?”沈明錦心下一咯噔,除了皇上傳召,便是那個誣賴了!

    抬著臉問婆婆:“倒是有一誣賴上來攀扯,當時就已經讓父王教訓了,扭送去了官府,不知,母親何故問此?”

    沈明錦話音未落,眼

    角視線感覺到什麽東西飛過來,忙往旁邊一閃,便見一隻茶碗“嘭”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正是沈明錦剛才站的位置!

    沈明錦大駭,不明所以地望著向氏,心口噗通噗通的跳,也是不曲著膝了,直著脊背,一雙眸子裏有憤怒,有委屈,嫣紅的唇輕咬著,“母親,不知可否告訴兒媳一個明白?”

    向氏氣的笑了,“嗬,明白,你這般給我邵府抹黑,可曾讓我,還有我兒一個明白,青樓花魁,江南名妓!”

    見麵前剛還伶牙俐齒的人,忽地睜大了眸子,鼻子一嗤,不屑道:“怎地,郡主可還要個明白?”

    沈明錦望著這個婦人凜冽的眼,她都不曾給她一句辯解的機會,就認準了這頂罪狀,沈明錦心上一縮,一陣冷意襲上胸腔,“母親,便是官府拿犯人,也有個呈堂自述,母親,既是如此堅信不疑,兒媳有汙點,兒媳也不白費口舌,不過,兒媳望母親記住,靜懿不僅是您府上的兒媳,還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母親這般不喜歡靜懿,往後,靜懿便不來榮禧院打擾母親了!”

    沈明錦對著向氏福了一禮,便對著身後的兩個丫鬟招了招手,挺著腰快步地掀了簾子。

    身後的淩媽媽歎息道:“哎呦,少夫人,您怎能這般惹夫人生氣呢!國公爺迴來,您怎般交代哦!”

    沈明錦掀簾子的手一頓,掃視了屋內眾人一眼,姑娘們臉上的惶恐,淩媽媽麵上的得色,沈明錦忽然就有些看不過眼,對著淩媽媽齜了一下牙!

    淩媽媽瞳孔一縮,沈明錦才翻著白眼離開。

    向氏已經氣得臉孔青紫,淩媽媽舔著唇,低聲道:“夫人,您看,要不要寫信告訴國公爺一聲?”

    嘉宜坐得近,聽到淩媽媽的話,立即便跳了起來,“那怎麽行,哥哥在外頭有要事,怎可拿這等後宅之事擾他!”

    淩媽媽正輕輕地給向氏拍著背,被二小姐這一吼,忍不住往後一退,勉強笑道:“老奴胡謅了,該打!”卻是自個扇起了自個的嘴。

    向氏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們都迴去吧!”

    *

    這邊沈明錦進了沅居院!心裏有些懊惱,沒有帶薄荷,不然這一茶碗,她今個還可以穩當當地接了喝一口熱茶,這般冷的天,她灌著冷風去請安,那些人也不知道吃的什麽火藥炮仗!

    管嬤嬤見主子臉色不悅,兩個丫鬟也垂頭喪氣的,奇道:“郡主今個怎麽了,可是國公爺那邊來信了?”

    綠蟻看了主子一眼,見她不理睬,撅著嘴對管嬤嬤道:“嬤嬤,不知道是誰進的讒言,說郡主是青樓出身,江南名妓,夫人大怒,就,就拿著茶碗就要往郡主身上砸呢,還好郡主躲得快!”

    管嬤嬤嚇得忙上前拉起明錦,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才拍著胸口道:“國公爺一走,怎地就出事了!”又對著薄荷道:“以後,郡主出院子,薄荷都跟著,可別再出什麽亂子了!”

    薄荷點頭:“嬤嬤放心,薄荷以後自當跟著小姐寸步不離!”

    管嬤嬤一時默了聲,王爺昨日便已經走了,現在也沒一個能為郡主做主的,可向氏作為國公府的主母,不會平白無故地虐待兒媳,此番,外頭怕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

    忽地,香薰掀了簾子進來道:“稟告少夫人,門外有一位婦人,少夫人的姨娘,蔡媽媽剛入府見著,怕她在門外候著凍著了,讓奴婢來請示少夫人是否要見?”

    沈明錦霍地一下起身,“是鸞姨,快帶她過來,不,她在哪裏?我跟你過去!”

    香薰笑道:“在偏廳裏,蔡媽媽還怕她自作主張,給少夫人添事兒,原來少夫人真當認得的!”

    到了偏廳,蔡媽媽陪著,鸞姨正在捧著一個小暖爐捂手,見明錦過來,忙起身道:“錦兒,鸞姨可見著你了!”

    沈明錦拉了鸞姨的仍舊冰冷的手,對著蔡媽媽道:“還多謝蔡媽媽帶鸞姨進來!”

    蔡媽媽溫聲道:“是老奴應該的!”

    沈明錦也不多說,拉著鸞姨便去自個的廂房,一進去,鸞姨便雙手按著明錦的胳膊道:“錦兒,工部尚書府的夫人將潭兒帶走了,說,說是她的嫡母,要接迴流落在外的庶女!”

    “潭兒?庶女?嫡母?”沈明錦看著鸞姨,她記得今個不是剛放了潭兒迴去看方嬸子,也不過一會兒功夫啊,難道那些人是專門在天女閣附近等著她的?

    鸞姨皺著眉,忙點了頭,將方嬸子與工部尚書的糾葛說了出來。

    原來,現今的工部尚書左欽便是方嬸子尋找了□□年的離家的夫君,也是潭兒的父親。

    左欽當年是一個鐵匠,別妻離家在外兜攬活計,卻在多年前小有銀錢後,買了一農戶家的女兒在身邊服侍,這便是後來得了造化的劉貴妃了,左欽便以劉貴妃的表兄相稱,卻是,一步步升到了工部尚書的位置。

    而現如今,左欽府上除了有妻室外,另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共也有七八個。

    鸞姨和方嬸子除了一段時日,感情十分要好,對潭兒也是十分喜愛,當下抹著眼淚道:“潭兒本來膽子就小,好不容易教的大方了一些,如今被弄進那麽個地方,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不將方嬸子一起接進去,卻是單獨將潭兒接了進去,還是搶的,這明擺著是要給方嬸子一個下馬威啊!

    可是那些人又是怎麽知道潭兒是左欽的女兒的?

    沈明錦腦中靈光一閃,“劉貴妃,是劉貴妃,那日在宮宴上,劉貴妃問了潭兒是哪兒的!”怪道那一天劉貴妃看潭兒的眼神那般奇怪,像是看故人一般!

    鸞姨心上惴惴不安,憂心道:“若是劉貴妃,這些可怎麽辦?劉貴妃得聖寵,她若是鐵了心要了潭兒的命,除了陛下,還有誰能救潭兒?”

    當初沈舒堂被抓時的無力感,再一次襲上鸞姨的心頭。

    “鸞姨,我們先不要急,潭兒是從天女閣抓走的,便是聖上也知道我先前住天女閣,工部尚書夫人去我府上拿人,無論如何,也該知會我一聲才是,姨姨,我現在就去工部尚書府上!”

    管嬤嬤忙對薄荷道:“快準備一下!”又對著珍珠道:“去備馬車!”

    鸞姨出來的急,連披風都沒係,沈明錦將自己的一件灰狐狸毛的給了鸞姨,一行人這才出了院子。

    那邊嘉宜從榮禧院跟過來找小嫂子,便見小嫂子風風火火的似乎要出門,大驚,喊道:“嫂子,你不能離家出走!”

    沈明錦聽到小姑子的聲音,眉頭微皺,“不是,我有事出府一趟,一會便迴來!”卻是不再管她,向門口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公夫人作死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疏並收藏國公夫人作死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