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楚峰要去趙國西北的黨項國,婚期定在了臘月十八。

    和沈明錦入住楚王府不過七天的時間,京城裏高門深宅,或市井小巷都在議論紛紛,為何靜懿郡主和邵國公的婚事會這般急促,一般從賜婚到成親多則一年,少則三五個月也是要的,納吉、納征在靜懿郡主這裏是一概都沒有的。

    京城裏眾人還沒見過這般潦草的婚事,也有的說,邵國公並不是真心喜歡靜懿郡主,隻是迫於聖上和國公夫人的威壓,否則,當年對清沅郡主那般看重,到了靜懿郡主這裏,竟然七日便要成親,便是婚服也是湊合的。

    還有人說,或許,成親當日,新郞都不會出現。

    這幾日國公府和楚王府都十分安靜,也不見有誰出來采辦婚事嫁妝的,便是邵國公府的廚娘也並未外出采買食材。

    眾人都道,這迴怕是連酒宴也不會擺了。

    翼王爺今日散朝後,有心等邵楚峰一道去茶樓裏喝茶,卻是見他守在宮門口,像是等什麽人一樣,派了小廝前去詢問,邵楚峰遠遠地對著他拱手道:“王爺稍等,小侄和豐樂伯說幾句話便走!”

    正在三三兩兩地出宮門的大臣,聽邵國公話音中帶著幾分嘲諷,都敏銳地嗅出了不同來,不由都放緩了步子。

    豐樂伯劉禮今個落在了後頭,正和工部尚書左欽在商量著什麽,忽覺前頭的目光似乎不對,抬起頭來,便見他正討論的邵國公遠遠地對他施了禮,請他過去。

    豐樂伯看了一眼左右,有些迷惑,還是和左欽稍作停頓,舉步往邵國公那邊去,拱手道:“邵國公是在等劉某?”

    邵楚峰看了他身後的左欽一眼,開門見山地淡聲道:“伯府的小姐,晚輩消受不起,望伯父為伯府小姐另擇佳婿才是!”

    說著竟是頭也不迴地對一旁的肅王爺點頭,二人騎馬離去,留下豐樂伯一人石化在宮門口的冷風中,以及一眾猝不及防見到這般粗蠻地打臉場麵的眾位大臣!

    有知道內裏的,當場便按耐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原是豐樂伯府想將嫡長女劉汐兒塞給邵國公做側室,劉貴妃求到了陛下跟前,想來是邵國公得到了風聲,可是,縱使不願,這般傷人顏麵,又是劉貴妃的娘家兄長和侄女兒!

    嘖嘖,這迴,就看陛下偏袒哪邊了!

    豐樂伯接連三日都沒再上朝,倒是他的夫人在第三日進宮見了劉貴妃,將宮門口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這

    個豐樂伯夫人,是繼室,是由原來的妾侍扶正的,劉貴妃向來有些瞧不上她,可是,自家兄長喜歡,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這迴見著她掩著麵哭的悲切,想到這番屈辱受的何止是那個侄女兒,還有她和兄長。

    她本就立定注意要趁著此次安插進豐樂伯府的姑娘進邵國公府的,便是當個菩薩供著,豐樂伯府和邵國公府也是姻親了不是!

    而且,她給侄女兒要的是側室,她以為邵楚峰會明白她的退讓,沒料到竟然這般不識大體!

    “嫂子,事情我都知道了,豐樂伯府是我娘家,邵楚峰這般將我豐樂伯府的臉麵踩在腳下,我自不會坐視不理的!你且放心迴去!”

    豐樂伯夫人覷了眼小姑子的臉色,見她神情寡淡,卻隱約可見眼裏流過幾分戾氣,心下安了,福禮退下。

    劉貴妃送走了嫂子,換了身素淡的宮裝,便神情委頓地去求見恆帝,恆帝在禦書房處理奏折,聽聞劉貴妃求見,倒有些訝異,淡道:“宣”!

    劉貴妃一進來,便跪拜在地上,泣不成聲,嚇得恆帝眼皮直跳!

    “愛妃,你這是怎地了?”

    劉貴妃哽咽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喘上氣來,哭訴道:“陛下,汐兒一心愛慕邵楚峰,她一個伯府小姐,竟自甘墮落做側室,臣妾嫂子說,如若進不了邵國公府,這丫頭,怕是不要活了!陛下,汐兒那般活潑靈動,臣妾看著她長大,是將她護在心口疼的,求陛下為臣妾的汐兒做主!”

    劉貴妃深深地將頭磕在地麵上,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禦書房的地板上。

    帝王眯了眸,挑眉看向底下的劉貴妃:“愛妃,依你之意,又該如何?”

    劉貴妃聽出了恆帝語氣中的異常,還是硬著頭皮堅決地道:“臣妾求陛下以平妻之禮讓汐兒進國公府!陛下,靜懿郡主尚未及笄,又出身商賈之家,許多禮數並不熟識,汐兒自幼便由宮裏的嬤嬤教導禮儀、中饋,定能協助靜懿郡主打理邵國公府,讓邵國公安心奔赴前線!”

    既然邵楚峰這般不識抬舉,作踐她家汐兒,她也用不著顧忌他的顏麵,她就要他大婚之日,同娶汐兒入門!

    劉貴妃掩在廣袖裏的手指,一點點地掐著手心,鑽心的痛楚緩緩襲來,她不能讓這次機會從她手裏溜走,年後,邵楚峰便要去黨項國,此次如若大獲全勝,邵家軍必將更得聖心!

    恆帝自來對劉貴妃寵愛有加,認定這個出身貧寒的女子不像

    王侯將相府的女兒自幼便被教導著背負著家族的榮辱,也不會有那麽大的野心,她所要的不過是些釵環衣飾。

    可是,原來,在宮裏浸染久了,他的小女孩兒,也是會變的。

    恆帝閉了眸子,歎道:“朕許你便是,愛妃迴去歇著吧,朕這裏還有許多要事要處理!”

    劉貴妃心頭一喜,抬頭見帝王臉上的疏冷之色,自知自己這次操之過激,可是想到豐樂伯府和邵國公府成了姻親,卻是並不後悔今日的莽撞!

    門外的李公公送走了劉貴妃,眯著眼,望了一會兒空寂的天,半晌走到耳房旁,招了小徒弟,覆在他耳上說了幾句。

    那小徒弟立即便拿了腰牌出了宮,直奔邵國公府去!

    第二日,陛下擬的平妻的聖旨還沒頒下去,早朝上禦史台幾乎傾巢出動,彈劾豐樂伯府寵妾滅妻,將庶女充當嫡女教養不說,更有七八年前,庶女將嫡女推到在自家的湖裏淹死的慘劇。

    下朝後,恆帝將邵楚峰召到了禦書房,沉著臉道:“楚峰,你這般,卻是將豐樂伯府當做了京城的笑柄!”

    邵楚峰恭敬地迴道:“陛下,臣當年愧對清沅郡主,時隔多年,再遇上靜懿郡主,卻是不想再重蹈覆轍,一心一意希望能嚐一番恩意入嶽,白首不離的滋味兒,望陛下成全!”

    恆帝一向十分愛重這個少年恣意,弱冠之年後日漸沉穩仍不失血性的臣子,聽他這般說,心裏也是有數的。

    此時猶疑了一會,啟口問道:“豐樂伯府的事,可真有其事?

    邵楚峰點頭,“不瞞陛下,臣母早在多年前就將京城裏的女孩兒的脾性考察過,豐樂伯府繼室夫人這一脈,行事確實有些不妥!”

    向氏一直憂心兒子的親事,早些年,便觀察過京裏女孩兒的品行,劉貴妃向來對邵國公府便存了心,向氏也曾考慮過,不曾想竟然查出這麽些汙糟事!

    當下恆帝不再多言,擺了手讓邵楚峰退下,

    邵楚峰恭敬地行了禮,躬身退下,出了禦書房,李公公上前低聲道:“國公爺,可還妥當?”

    豐樂伯府一再作亂,還是李公公提的醒,邵楚峰此時對聖上身邊這位跟隨了多年的公公,衷心感激,拱手道:“多謝公公此番告知!”

    李公公晃手:“不值當什麽,雜家也是看著國公爺守了這麽多年,也盼著國公爺真能得一房如意妻室!”李公公話鋒一轉,又看向邵楚峰,“不過,此事,國

    公爺萬勿掉以輕心,那位,怕是較上勁了!”

    那位,就是劉貴妃了!

    李公公說的真假,邵楚峰一時不能確認,隻是此時李公公麵上顯著哀戚,倒是似有所感一般,邵楚峰再三言謝。

    *

    青鸞聽了,心裏憂慮重重,她不便住在楚王府,每日倒是托著綠蟻和潭兒探聽明錦的信息,可是明錦也已三日都未開口說話了。

    青鴻見她焦急,勸道:“這是宿命,明錦的星宿在邵國公府,你啊,且放寬心,這孩子福澤深厚!”

    青鸞拉了她的手,麵上由於焦慮顯出幾分憔悴,垂著眸子,憂聲道:“我是怕她想不開,被邵國公厭棄,青鴻,其實我們也可以帶她走的!”她的怨恨終究不該落在這個孩子的肩膀上。

    可是,即便是現在,想起舒堂,她的心頭還是一陣絞痛,青鸞伏在青鴻的肩上,毫無征兆地唔咽起來,聲音細弱,斷斷連連,讓人聽著極為壓抑。

    青鴻緩緩地拍著她的背,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不過須臾,還是笑道:“邵國公這般愛重明錦,自是會如珠如寶一般地疼寵著,我們啊,也不要杞人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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