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錦再次跟著邵楚峰迴沅居院,沅居院裏除了一個珍珠,一個香薰,竟然見不到第三個丫鬟。

    蔡媽媽得了消息,出來果見到沈明錦,眼裏閃了閃,並沒有在邵楚峰麵前露麵,就悄悄退迴房裏了。

    珍珠見到沈明錦再次迴來,十分高興,相比較去別處當差,她更喜歡沈明錦,“沈姑娘,我以為,你不迴來了呢!芙蓉院的都被趕走了!”珍珠倒了杯熱茶給沈明錦,一邊說出了心中的憂慮。

    府裏都在傳,國公爺要娶妻了,所以,府裏那些女子都留不得了,不然便是打未來國公夫人的臉。

    沈姑娘看起來無家無勢的,怕是連一個妾侍都撈不到。

    沈明錦笑道:“我家人過來了,我在府裏再借住兩日,便要迴去了,你啊,還是好好和蔡媽媽說,讓她給你一個輕巧的活,我今個瞧著,沅居院竟是沒有幾個丫鬟了!這般情況下,你還在,怕是該當重用的!”

    珍珠麵上一喜,又忽地落了神色,道:“不求重用,不去廚房便好,奴婢自幼學的便是伺候人,灶上的活計一點不會,去了也還能洗洗菜,切切菜,那水冷的,奴婢覺得手都要掉了!”

    珍珠望著沈明錦,有心想問她,她家裏缺不缺丫鬟使喚,可是,她畢竟是國公府的丫鬟,又怎能離得了呢!

    沈明錦寬慰了她兩句,便準備歇下,讓珍珠滅了油燈,換了寢衣,坐在床上。

    雖是冬夜,屋裏燒著銀絲碳,也並不覺得怎樣冷,沈明錦想到過兩日便可見到姨姨們,心裏十分雀躍,她一個人在京城如同困獸一般。

    外頭月色正好,泛著清冷的光,沈明錦忽地起了興致,穿了長筒襪子,係好上頭的繩子,便下地輕輕跳起了淩波舞,這是鴻姨教她的,說是她的獨門絕技,當年教她的時候,青玉樓裏眾人都不得在近前伺候或觀摩,怕也是那時候,白蘅就對她悔恨在心了。

    月光從窗柩裏投射到廂房的地上,床上,屋裏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清冷的光,裏頭的那個人,青顏白衫,青絲墨染,纖足輕點,嬌軀旋轉,衣玦飄飄,絕美處若粉色花瓣初綻,行動間似空穀幽蘭吐芬,一襲藕荷色寢衣,若隱若現曼妙身姿。

    邵楚峰立在窗戶外頭,若有所思,這舞,還是和當年一樣的,隻是,何以兩世,都學會了這個?

    門“吱呀”一聲開了的時候,沈明錦並未在意,隻當是珍珠聽了響動進來看看,鴻姨說,一旦跳起來,便恍然置身事外,猶如進

    入廣寒仙界,是以,沈明錦並沒有停下來。

    待一舞畢,微微有些喘氣,從懷裏掏出帕子,輕輕拭了額上的細汗,一邊對門邊立著的人道:“珍珠,我閑著慌,沒事,你自去歇著吧!”

    便自個往床上去,門邊無聲,珍珠也沒有出去,沈明錦眼睛忽然一疼,“你,你怎麽,進來了?”

    “淩波舞是誰教你的?”邵楚峰的聲音壓抑而深沉。

    “是鴻姨!”

    空氣禁止,火盆子裏的炭火啪啦一下爆了一個火花,沈明錦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臉,裏麵映著*的炭火,深邃的像是要將她吞噬一般。

    那個人往前上,沈明錦立在原處,心快要往嗓子眼上蹦,胸腔急劇起伏。

    邵楚峰彎腰,將人抱起,隔著薄薄的一層寢衣,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縈繞在鼻端。

    她並沒有請求,這般多的日子,他都沒有進來,今個,他若不是打定主意,也是不會進來的,既是進來了,她哀求兩聲也不會改變什麽。

    為生活而苟且。

    這是鸞姨教她的,他將鸞姨們都接到了京城,她是連退處都沒有了,沈明錦的手心已經起了汗。

    沈明錦全身崩直,像一支輕輕一折便會斷了的箭,又像一隻軟糯糯的米圓子。

    廂房內的炭火似乎越燒越旺,邵楚峰覺得全身不住地燥熱,他抱著沈明錦的手,像是沾染上了罌粟殼一般,欲罷不能。

    “錦兒!”邵楚峰的嗓子裏溢出極痛苦的一聲呢喃,渾厚的氣息噴在沈明錦的臉上,脖子上。

    沈明錦本能地預料到接下來的處境,渾身顫抖不已,“不,不,不……”沈明錦揮手,露出裏頭一截藕色的玉臂,眼睛往內裏躲,不敢看他。

    少女的氣息吞吐如蘭,幽幽沁入心扉,仿佛隻要他稍微用力,便能將這個女孩子拆吞入腹。

    寢衣上的衣帶,已經被拽了出去,當挨到床榻,厚重的,細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頸,沈明錦如墜冰窖。

    睜眼看著窗幔,她不願意,一絲清淚滑落在耳鬢。

    女孩子嬌軟的手忽地覆在那行軍多年而飽經風沙,此刻卻在身體上猶疑的手背上,一點點地用力,扳開。

    “國公爺,我不願意!”

    沈明錦的聲音清晰而冷靜,透著讓人寒心的絕望,燥熱中的邵楚峰,倏地腦子一個激靈,可是,懷裏抱著的人,那般

    柔軟,那般溫存,那是他渴望了十多年的人。

    他多想借此迷醉,不管不顧地睡了,可是,八年前,他騎著馬跑到東郊,那一座長著幾根青草的墳閃現在他眼前。當時的心傷絕望一一湧現。

    她能死第一次,便能第二次。

    邵楚峰喉嚨略有些哽咽:“沈明錦,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咬牙切齒!

    左耳畔傳來一陣熱浪,癢的人心慌,沈明錦本能地想往右躲,猶自戰栗,身上卻忽地一鬆,那人眼冒火光地看著她,要若是那火能出了眼睛,沈明錦想,她已經被燃著了。

    邵楚峰看了被揉的有些皺亂的錦被上,滿眼警惕地望著他的女孩子,想起來,她才十四歲,一時懊惱自己的莽撞,看著沈明錦的眼,輕聲道:“是我衝動了,不會有下次!你睡吧!”

    邵楚峰出去的時候,看了一眼睡的實沉的珍珠,並沒有走遠,就立在了廂房外頭,天上還是那一輪清月,身上的燥火一直往上躥,邵楚峰徑直往玉湖去,待一個水花濺起,整個人泡在冰寒徹骨的湖水裏,那燥熱才漸漸褪去。

    沈明錦擁著被子獨坐在床上許久,有些自嘲,她是為了生而苟且慣了的,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兒,經過這麽一遭,怕是會想不開,自個真是皮糙肉厚,沒心沒肺的!

    又實在不明白,她怎麽就從青玉樓出來後,一個火坑接著一個火坑的跳,邵楚峰像是陰魂不散一般,她和他前生到底結了什麽孽緣,要這樣折騰!

    *

    青玉樓一月前便被解散了,除了白蘅被青鸞用倒刺的牛皮鞭抽了一頓,再賣到了夔州的青樓,紫萱、薔薇都施了銀子和身契,讓她們另謀生路了,青字輩的幾個都一起跟著上了京城,同來的丫鬟,隻帶了綠水和綠蟻,這兩個都是在青玉樓待了好些年的,做著粗使活計,不比白蘅紫萱幾個野心大,一早便將青玉樓當家了。

    眼看便要到京城,青鸞的眼皮老是跳,有些心神不寧地問青鴻:“你說,我這眼睛,是怎麽了,老是不消停。”

    青鴻微微笑道:“許是要見到錦兒了,你呀,樂的唄!”

    青鸞點頭,用錦帕按了一會,歎道:“我真沒想過,你會拒了無道子,跟了我們來京城,他對你,我冷眼看著,也是一片赤誠了,錯過了這一個,你下半輩子,隻能和我們姐妹幾個作伴了!”

    青鴻笑道:“我這一輩子,要說花心思,都在錦兒身上了,我的命就是跟

    著她!”

    這話說的似乎另有深意,青鸞一時都悟不了,她們雖說將錦兒當繼承人養著,可是,要說這一輩子,卻也隻有後麵一半,是花在錦兒身上的。

    青鴻是八年前忽地來的青玉樓,那時候無道子也跟著她來了寧安紮根,她當時還奇怪,為何,明明有這般一個死心塌地的男人願意娶她,她還來青樓?

    以前,也隻以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那無道子怕是隻是一時心血來潮,這麽些年過去,無道子卻一直守在她身邊,青鸞卻是越發看不明白青鴻了!

    微微歎口氣,“我們這般拖家帶口的來京裏,是想著幫錦兒一把的,希望不要幫倒忙才好!”

    青鴻笑道:“不會比現在更差的了,隻要錦兒入了國公府,她的出身遲早會有人來查,不然,邵楚峰也不會大動幹戈千裏迢迢的派人來封了青玉樓不是!”

    青鸞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銅鏡,仔細地照了照臉上的胭脂:“錦兒爹死了,我這輩子是無牽無掛了,怎麽樣啊,都可以!”

    青鴻笑笑不語,撩開車簾,望著京郊越來越近,她離開了有八年了,又跟著天女迴來了。

    京城,才是天女宿命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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