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後,黎落再也不喜歡看偶像劇和言情小說。因為多少是有點遺憾的,而她卻沒有辦法讓那些人得到幸福。她想起以前和夏曉柒一起看《花樣少年少女》,看到金秀伊對自己喜歡的人大喊著“我喜歡你”的時候哭了出來,以至於每次她聽到《超喜歡你》高潮部分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哭出來。

    偶爾聽範範版本的《那些花兒》,她唱著“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裏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黎落的眼淚就簌簌地掉下來。

    夏曉柒總是說黎落太感傷了,無論什麽事情在她眼裏都會變得悲傷,她又不是林黛玉。

    以至於後來黎落在寫一個關於夏曉柒的迴憶錄的時候,她就寫道:夏曉柒是現代版的賈寶玉,天下所有的女孩,除她之外都是他的林妹妹。

    夏曉柒究竟是不是一個好男孩,黎落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夏曉柒其實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家夥。

    就像那天她逃夜出去找夏曉柒,問他借錢去保葉子出來,夏曉柒開出條件來讓黎落做他的女朋友,被黎落罵。但後來,他還是拿出錢來把跟他毫無關係的葉子保釋了出來。他沒強迫黎落做他的女朋友,他知道強扭的瓜不甜(……)。而且那天他在講完那些肉麻的話之後對黎落做鬼臉,說,哈哈,你又上當了。

    他就是這個樣子,從不讓自己沒台階下。

    葉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黎落又有了麻煩。夏曉柒的爸爸夏明生到學校找黎落,把她叫到了教室外的走廊裏。教室裏的學生探頭探腦地看著走廊裏的兩個人,紛紛猜測起來。

    你究竟要多少錢才肯離開夏曉柒?夏明生開門見山地對黎落說。

    黎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你是嫌我上次給你的錢不夠嗎,為什麽你自己不開口說到底要多少,你為什麽要讓曉柒來偷我的錢?我看你也是貴族學校的學生,你的素質怎麽那麽差,你究竟有沒有家教,你怎麽就那麽隨便,是不是隻要誰出錢你就可以跟他走?夏明生越說越激動,語氣也越來越重,他指著黎落的鼻子罵,你怎麽那麽不要臉啊,看起來倒滿清純的,你要錢怎麽不去賣啊,你這樣跟外麵那些小姐有什麽兩樣?

    黎落仍舊不說話,她覺得跟一個正在氣頭上的人解釋什麽都是沒用的,而且,她當下最擔心的是夏曉柒,從夏明生的話裏她明白,夏曉柒拿出來保釋葉子的錢是他從家裏偷出來的,她等於是間接的小偷。她覺得這樣很對不起夏曉柒,他為她做了那麽多,她卻從來都沒好好感謝過他,甚至還覺得他為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黎落,你真是個渾蛋。黎落在心裏罵自己。

    叔叔,那些錢,我會盡快還給你,請你不要再怪夏曉柒,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為了幫……

    黎落的話還沒有說完,夏明生一個巴掌就打了過來。他氣唿唿地說,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錢,我的兒子就是被你這樣的人帶壞的,我一定會要求學校把你這樣的學生開除。

    目睹了這一切的學生們展開了豐富的聯想,他們把夏明生想像成那些偶像劇裏阻止兩個相愛的人繼續來往的家長,把黎落想像成一味想攀龍附鳳卻慘遭拋棄的可憐的女主角……

    黎落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後被扔在人群裏給人觀賞,羞愧得無地自容,然而卻又無可奈何。

    本以為,這是最糟糕的事情,但後麵還有更糟的。

    黎落第二次逃夜又被查到,班主任再也沒有耐心語重心長地跟黎落講那些大道理了,這一次,再沒有人可以幫她。

    班主任問黎落,你那天晚上到底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一定要說實話。

    黎落才不要說實話,她要是說她逃夜出去隻是為了找一個男生,那學校一定會馬上把她開除。張高中一向把名聲看得很重,要是讓外麵知道在這個學校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大大降低明年的入學率。所以,學校處理這樣的事情非常的嚴格。

    黎落側著頭,看著半掩著的門外那幾雙偷窺的學生的眼睛,心跌入了穀底。她想,絕對的,從今天開始,她便會名揚全校。

    班主任看到黎落似乎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一時間火冒三丈,她對黎落說,看來你根本就沒把學校的校規放在眼裏,下午叫你家長來一趟,我有必要跟你的家長談談。

    黎落在聽到“家長”這兩個字的時候迴過神來,她把臉轉向班主任,有些茫然地問班主任,什麽家長?

    班主任以為她沒聽懂,所以換了個稱謂跟她說,叫你父親來一趟學校,我必須跟他談談你的事情,看你家裏是怎麽教育你的。

    黎落沒來由地對班主任產生了厭惡的情愫,她最討厭的就是老師用這種手段來教育學生。自己沒辦法了,就把家長叫來,然後看家長教育自己的孩子,自己則在一邊坐享其成。黎落從小就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沒有什麽事情非得讓家長出麵的,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

    黎落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了,她已經沒有什麽好顧及的,於是她揚了揚眉毛,故作輕鬆地說,我沒有爸爸,你讓他怎麽來?

    班主任有些難以置信,看著黎落不像是在說謊,所以隻得說:那,讓你媽媽來一趟吧。

    黎落似笑非笑地看著班主任說:我也沒有媽媽。

    班主任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黎落,囁嚅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班主任對黎落說,你先迴教室吧。

    黎落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口,身後,班主任轉過身去對另一個老師說,你看,沒父母的孩子就是缺少家庭的溫暖。

    另一個老師附和著說,是啊,在那種家庭下長大的孩子會好到哪去?我看你還是讓教務處把她開除吧,否則會敗壞我們學校的校風。

    雖然他們說得很輕,但是黎落依然聽得到。她轉過身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重重地甩門而出。

    那些在門口偷聽的學生們早已四處逃竄,而她的班主任和其他老師都怔怔地看著那扇發出巨響的門,半天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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