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幾個深青色袍子的影子動了動。看著小桃跑出了綴玉樓,那幾個影子也在牆上躍了躍,飛快地跟著向前。自從上次在迎鑾鎮劫小桃失敗後,剩下的青龍軍沒法迴去向太子複命,便繼續追著小桃隨時準備再次劫走。但趙匡義和小桃在秦中一帶行蹤不定,青龍軍跟著跟著沒了方向。這幾天輾轉到了乾州,正沒著頭緒,方才小桃那驚鴻一舞,那婉轉的唐調,吸引了綴玉樓外青龍軍的注意。眼看著小桃出來,正是好時機,等小桃跑出綴玉樓的院子,其中一個青龍軍首領伸手輕輕把小桃一帶,便夾上了馬,向著東麵飛馳而去。小桃驚得大叫,但那些人怎麽肯聽她。


    緊隨出來的趙匡義眼看著小桃被抓上了馬,心裏一噔,又是那些人,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多想,駕著來時乘的馬車追了過去。


    李月娥也緊跟著跑出來,看著前麵有幾匹馬跑得飛快,趙匡義又駕車緊追不舍,知道出了事情,隻怕來者不善,趙匡義孤身一人前去,寡不敵眾,忙跑迴府裏找父親李英搬救兵。


    青龍軍的馬向東一路飛奔,趙匡義的馬車漸漸有些跟不上,趙匡義飛身躍上馬背,用馬車上備著的刀把套著車的韁繩砍斷,車被甩在了後麵,馬跑得輕鬆了許多,趙匡義用力夾緊馬的兩側,疾追了上去。


    前後跑到了乾州城東,繁華的地帶已經過去,映入眼簾的是越來越普通的村莊、田地,再向前是更加冷清的樹林、荒地。青龍軍眼看著趙匡義要追了上來,其中一個人向趙匡義的方向甩了幾柄短劍過來,直刺趙匡義的胸口。


    月色下寒光一閃,趙匡義側著身子躲了過去,前麵是越來越摸不清狀況的地勢,他們還有沒有接應的人?有多少?趙匡義的腦中隻閃了一下這個念頭,卻沒有絲毫的退縮,不管有多少人,哪怕隻有他一個人,也絕不會扔下小桃不管。


    前方又有人扔了鏢過來,趙匡義扯著韁繩扭轉著馬的方向才躲了過去。這樣不行,寡不敵眾,前方總有兵器過來,勢必距離會越來越遠。趙匡義狠狠用力抽打著馬背,馬奮蹄疾馳,離前方的青龍軍越來越近,趙匡義瞅準時機,縱身向前,將最後一匹馬上的青龍軍一腳踹了下去,穩穩落在那人的馬背上,用力一拍馬背,馬衝到了前麵,趙匡義打馬追上了帶著小桃跑的那匹跑在最前麵的馬,從袖中摸出前不久李月娥帶著他買的短劍,衝著小桃身後的青龍軍刺過去。


    那人一個側身,馬也跟著側了側,趙匡義忽地轉了短劍的方向,刺向了馬脖子,馬疼得停止了奔跑,在原地撒蹄子嘶吼著,用力甩動著身子,小桃和馬背上的青龍軍都被甩了下去,趙匡義伸出胳膊用力一撈,把甩下去的小桃扯住,一個用力,把小桃拽上了自己的馬背,同時迅速打馬向著乾州城裏的方向疾馳而去。這一切都像閃電似的飛快,小桃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從青龍軍的馬背上到了趙匡義的馬背。


    剩下的青龍軍怎麽肯罷休,紛紛調轉馬頭追了迴來,有兩個跑得快的已經堵在了前麵,阻止了趙匡義迴乾州的路。


    趙匡義情急之中調轉方向,向著沒有青龍軍的東北方向打馬過去,那邊遠遠看著是一片樹林,也許過去後可以找到轉圜的方向。


    那片樹林很茂密,雖然到了冬天,葉子幾乎掉光了,但是仍然叢叢匝匝,趙匡義的馬進去來迴繞了幾圈,加上後麵是山,來迴有幾個起伏的坡,曲曲繞繞間,青龍軍已經繞暈了,隻見周圍全是密密的樹木,好像聽到趙匡義的馬蹄聲在響,但是樹木很密,馬蹄有迴音,那些青龍軍停住馬仔細聽著聲音,也沒辨別出聲音是從哪來的。


    而趙匡義兜了兩圈,停住馬,用鞭子向樹上狠狠抽了兩下,轉而向完全相反的地方跑去,那裏看著是更密的林子,還有山坡,繞下去應該是乾州城郊。青龍軍聽到鞭響,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策馬奔去,待馬蹄聲漸漸遠了,趙匡義疾打馬向前飛馳。


    繞過密林,前方就是坡了,趙匡義的心剛一鬆,忽然馬蹄好像絆上了什麽,馬“砰”地向一頭栽了過去,趙匡義下意識地攬緊了小桃,還沒反應過來,四周“嘩”地塌了下去,趙匡義抱著小桃被卷著,仿佛一直在向下墜,腦子一片空白,半晌,“啪”摔到了底。


    趙匡義隻覺得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劇痛,小桃壓在趙匡義身上倒沒覺得很疼,四周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小桃緊緊抓住了趙匡義的胳膊,聲音都微顫著:“這是哪兒?”


    趙匡義掙紮著坐了起來,四周看看,又仰起頭,隻有頭頂還有一絲絲微弱的光,趙匡義不禁心一沉:“我們怕是掉進陷阱裏了。”


    “陷阱?”小桃有些不明白。


    “這附近的獵戶,冬天就挖了陷阱,準備捕捉掉進來的動物。沒想到我們栽進來了。”趙匡義從袖子裏摸出了隨身帶著的火折子,打著後舉著四下看了看,這陷阱很大,像是撲捉老虎野豬之類大牲畜的。離出口至少也有丈餘,這可怎麽爬上去?


    趙匡義苦笑道:“這迴可是自投羅網。”小桃試著往上蹦了蹦,雖然她爬樹跳舞都是一把好手,但這陷阱挖的極深,周圍又都是土壁,沒有抓握的地方,小桃試了好幾次都怕不上去。趙匡義抓住小桃道:“算了,省省體力吧。掉進這種大牲畜的陷阱,隻能等著有人來救。”


    “什麽時候才有人?”小桃看著四周,心有些怯怯的。


    這可問住趙匡義了,什麽時候有人得看獵戶什麽是時候來查看獵物,有的天天來,也有的圖省事,隔好幾天到一次。這情形,趙匡義也說不好什麽時候會有人來,但又怕小桃害怕,便又淡淡說了句:“應該很快。也許天亮就有人了。”


    小桃“哦”了一聲,趙匡義這麽說,她安心了許多。外周又響起了馬蹄的聲音,趙匡義忙把手裏的火折子滅了,一把攬過小桃,緊緊貼在陷阱的壁上,一動不動。小桃抱著趙匡義的胳膊,忽然摸著手裏黏糊糊的,心裏一驚,正要說話,趙匡義一把捂上小桃的嘴,輕聲道:“別出聲。”


    外麵的馬蹄聲疾馳而過,並未做停留,過了許久,四周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偶爾風吹過唿唿的聲響。


    趙匡義重新把火打著,小桃趕忙拿起趙匡義的胳膊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那些人的飛鏢劃傷了,手臂處是兩道深深的口子,正往下滴著血。小桃有些心疼,眼圈泛紅:“怎麽弄成這樣?”想了想,從自己衣襟處撕了兩條布下來,給趙匡義緊緊纏了上去。


    陷阱裏還有些落下來的枯葉樹枝,小桃把這些都細細地收羅起來聚到一起,用火折子點著。有了火,便有了些暖意,小桃和趙匡義相偎著坐在一起,小桃又要拿著趙匡義的胳膊看,趙匡義忍著疼痛,輕輕把手拿了下去,揉揉小桃的腦袋,溫聲道:“別看了,我沒事。”


    小桃咬唇看著他問道:“疼不疼?”


    趙匡義輕輕搖了搖頭,把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給小桃披上,小桃微微掙紮,嘟囔著:“我不冷。”


    趙匡義不由分說把大氅給小桃裹起來,聲音生硬:“別動。”


    小桃扭了扭,還是順從地披上了大氅。不由地又往趙匡義身邊靠了靠,嘀咕著:“說話總讓人心裏不痛快。”轉而抬眸問著趙匡義,“你說,我和那個李姑娘,誰跳舞好看?”


    趙匡義有些哭笑不得:“什麽時候了,還惦記這點事。”


    “你說說嘛,誰跳得好?”小桃不依不饒,和趙匡義坐得拉開了距離,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看著他。


    趙匡義往小桃身邊湊了湊,把她緊緊攬進懷裏,下巴撕磨著小桃的臉頰,沉聲道:“我不知道。你跳的時候,我沒看進去。”


    “什麽?!”小桃氣得剛要發作,趙匡義的聲音沉沉傳來,“我隻是很擔心你掉下來。答應我,以後不要跳得那麽高,很危險。我很怕。”


    趙匡義的“怕”字,竟然說得有些聲音微顫。小桃竄起的火,在聽到那個“怕”字,不知怎的,忽然“撲”地就滅了。在她心裏,祁公子是個頂天立地什麽都不怕的人,和那群青袍子的怎麽打都沒退縮過,在她危難的時候,他永遠都能巋然不動地救她出來。從這麽一個堅如磐石的人嘴裏說出怕字,竟然是為了她?!小桃的心被這個字撩撥得有些軟軟的,疼疼的。麵前火焰在來迴地跳著,小桃的心也跟著火焰來迴撲騰著,趙匡義的胡茬在她臉上,有些微疼。小桃側過臉,看著火光下趙匡義棱角分明的臉泛著一層光暈,第一次忍不住心跳,將唇覆在了趙匡義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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