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已暗,李若愚帶著許事違到了廂房之外。

    “許公子,這裏環境偏僻,也不會有人打擾的。”李若愚道。

    許事違悶哼了一聲,此時獨孤立正好也到了,李若愚一見勢,便道:“小人先不打擾了。”說著,他退了出去。

    許事違推開房門,坐到桌旁。獨孤立跟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獨孤立確認四周沒人之後,對許事違道“少主……”

    “我說過,不要這樣叫我。”許事違道,“我母親已經過世了十餘年,這些事也該解決了。”

    “不!少主!”獨孤立躬身道,“不管夫人是死是活,我都一定要完成主人留下的大事……”

    “大事?”許事違苦笑一聲,道:“你所謂的大事,就算真實現了又如何?”

    “我們能成功的!”獨孤立道,“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不小的力量,隻要少主振臂一唿,憑少主的武功與智謀,我們的江山……”

    “什麽江山。”許事違道,“你說,拓跋氏祖上與現在李家的江山相比,又有什麽不一樣?”

    獨孤立沒有做聲。

    “即使你所謂的大事能成功,我真的當上了皇帝,那又如何。用不了幾百年,幾十年,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說,我又何必作者是。這樣無非是塗炭生靈,到時候人都死光了,我那皇帝做著又有什麽意思。”許事違道。

    “少主的意思,難道真的肯一輩子屈居山林嗎?”獨孤立道,“我相信,夫人在世的話,也不希望這個樣!”獨孤立道。

    許事違站了起來,歎了口氣,道:“你要繼續做你的事,我也不會幹涉。你兩個兄弟既然是為了尋我而死,我至少要為他們兩人報了仇。”

    獨孤立歎息一聲,道:“少主既然心意已決,老臣也不能勉強。隻希望少主即使不發動大事,也不要屈居原野……”

    “我知道了。”許事違道。

    “既然如此,老臣先告退了。”獨孤立語罷,退出了房門。

    許事違坐到桌旁,微微歎息了一聲。

    咚。

    “進來吧。”許事違似是早知有人要來似的。

    門開了,月光灑落在來人的臉上,靜謐而優雅。

    ……

    卻說許事違離去後,範麗華怒氣消了幾分,可又不免的冒火。因為她時感腹中饑渴,因而想要吃菜,可沒想到那一桌子的飯食,早已被許事違吃得一幹二淨。

    滕遠善也自是驚訝,隻好道:“還請諸位稍候,我在命人置一桌酒菜便罷。”

    範麗華心中有火發布的,怎生得難受,範瑺卻對他道:“大姐……我們出去說幾句話如何?”

    範麗華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麽,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兩姐弟便到了偏廳。

    “大姐究竟是怎麽認得那人的!“範瑺口中那人,自然是許事違。

    範麗華也不再隱瞞,道:“還不是一月前,我先行出發尋姑奶奶,卻不想在路上碰到了那衛霄……”

    範瑺一震之際,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大姐晚了這麽長時候。”

    “我被他所製,情急之下我隻好用了臨行前奶奶給我的遇強則強……”範麗華道,“哪知那毒藥太過猛烈,我也中了毒……”

    “什麽!”範瑺驚道,“以大姐的功力,中了那毒,豈非……”

    “我當時也以為死定了,沒想到我醒來之時……”範麗華說到這,麵色微微泛紅,頓了頓道:“我醒來之時毒基本解了,救我的人便是他。”

    “哦?”範瑺道,“那他究竟是什麽人?”

    “你問我,我還不知道該問誰呢!”範麗華微嗔道,“那個人根本就是個怪物!”

    範瑺被範麗華突然的火氣攝住了,道:“大姐,怎麽一提起他……就這麽大火氣……”

    範麗華一想到衛英臨死前的幾句話,不知怎麽的怒火陡升,卻想到自己火氣太盛,便道:“更奇怪的是還在後麵。你知道嗎,他住的那個地方,竟然離桃源不足一盞茶的路。”

    “什麽!”範瑺怎能不驚,他未曾聽說桃源周圍還有什麽地方有人住,更何況他見識了許事違的武功,又怎麽會相信範琪兒和許雲不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可如果知道,又為什麽沒有對他說起過呢。

    “若非我親眼所見,我也不信。”範麗華道。

    “這事真是奇怪,看來還是盡快告知姑奶奶,這人武功之高,恐怕……”範瑺不必再說,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跟許事違相比,隻是小把戲。他又道:“可是他這爔和功……”

    “我看事情還不止這麽簡單。”範麗華道,“我們修習爔和功,都是以八脈養氣訣為輔,不然就會被熱氣灼傷。白叔叔的修習爔和功,是他憑借齊雲峰上的奇寒之氣。可他既然會爔和功,難道不懂八脈養氣訣嗎?”

    範瑺也不是沒想到,而是不敢想。這八脈養氣訣可謂真是範家的不傳之秘。

    “我看,現在的情況,我還是明天一早就動身。先將小潔送迴去,然後盡快迴家向爺爺稟報這件事。”範麗華今遭又見許事違,使她不由得小心了。她看不出這人是善是惡,更何況他又和那獨孤立是親戚。

    “大姐……”範瑺麵色變得有幾分扭捏,道:“關於小潔,我看還是由我把她送迴去吧。”

    範麗華麵樓笑意,道:“我也本沒打算送她迴去,這小鬼一路上惹出的事也不少了。“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先迴去吧,免得縢莊主等急了……”範瑺道。

    “你先迴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辦。”範麗華道。

    她的事,隻是想問許事違一個問題,為盈死前說的那發怒啊,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本不知許事違的房間在哪,隻是順著燈光,找到了許事違的那間房。

    站在房門,她本想破門而入,卻又終於敲了一下門。

    “快開門!”範麗華喝道。

    “我為什麽要給你開門。”果然是許事違的聲音。

    範麗華怒氣一生,喝道:“你不開門我就進不來了麽!”說著,她的腳重重的踢在門上,可那門竟是紋絲不動。

    “你進不來。”許事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哼!”範麗華本來沉下來的火氣,怎麽收得住?可她又拿許事違有什麽辦法?大罵了一聲,她怒氣衝衝的走了。

    屋內,柔和的燈光照射到床上。許事違躺在棉被裏,歎了一聲氣。

    “你為什麽要趕她走?”許事違的懷裏,依偎著一個女子,麵貌與剛才那房外的女子,卻沒有幾分不同,竟然是那滕夫人白貞兒。

    “你難道還讓我把它叫進來嗎。”許事違輕輕撫著白貞兒的嬌軀。兩人的身體駿還留著因興奮而泛起的紅暈。

    “七年了,你還是沒變。”白貞兒歎息一聲,神色又由本來的興奮變得憂鬱。

    “七年了。”許事違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七年前,一個陽光和煦午後,綿延的森林中,一個少女失了魂的奔跑。

    她今年才二十五歲,雖是個貧窮漁家女,卻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相貌。正因如此,她被當地的一個財主看中,她雖不願嫁,可那財主勢力龐大,而且不及,是以到了二十五歲還沒嫁出去。可不知怎麽,那財主突然要娶她,情急之下,她隻好匆忙的跑了出來。

    陰暗的樹林,不免有幾分陰森,她不禁害怕起來。

    她跑了整整一天,天色漸暗,還沒有走出那片樹林。她家境貧窮,本不怕挨餓,可無奈這麽長時間的奔波。正當她筋疲力盡想要休息之時,卻被身後的一條毒蛇咬到了,立即昏了過去……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小屋裏。床畔,還趴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少年十分肥胖,相貌不免顯得有幾分可怖。她驚叫之際,驚醒了那少年。可她看那少年的樣子,便知自己幾日來他是如何操勞的。接下來的幾日,少年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少女,對她秋毫無犯。少女本已是初解風情,少年亦是情竇初開。少女修養的幾日,漸漸的拋開了少年的樣子,兩人漸生情愫。兩人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裏,度過了終生難忘的幸福時光。可是就在那天早上,少年醒來之時,卻找不到了自己的摯愛……

    “我們今天見麵,我真當是一個夢……”白貞兒道。

    許事違摟緊了她,道:“今天,我不會再讓你走了。”

    哪知白貞兒歎息一聲,道:“你知道嗎,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許事違沒做聲,聽著白貞兒講述。

    “那幾天,我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我又不敢讓你知道……”白貞兒道,“我隻好偷偷的跑了出去。”

    許事違顏色稍稍一沉。

    “我到了小鎮上,找到了一個郎中,我那時,才知道……我……我有了你的孩子……”白貞兒講到這,眼裏不由得模糊起來。

    許事違歎息了一聲。

    “我離家已久,也想迴去看看……”白貞兒歎了一口氣,道:“我的父母已經被他們殺了……”

    許事違請撫著她的背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白貞兒卻又笑了,笑的有幾分淒厲,道:“她就迫我嫁給了他。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剛生下來……”

    許事違想得到,卻也不甚難過,隻是望著白貞兒,不由得有些酸楚。

    “他……他根本就不是個人!”白貞兒淒顫道,“他操控著著一片的強盜,靠著搶來的錢,建起了這個地方。他找來一個又一個的人,用盡各種手段,宣造他的好名聲。我就像是他的一個工具,他把我從一個男人的床上,推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不要說了!”許事違怒道,“以後我會把那些人全殺了,沒事了……”

    “你不用騙自己了。”白貞兒此刻出奇的平靜,道:“有些事情,已經是無法挽迴的了。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該這麽衝動了。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忍到今天嗎?”

    “什麽都別說了……都過去了……”許事違有幾分失魂地道。

    “我們已經迴不去了。”白貞兒道,“七年,你也該想明白很多了。我苟活到今天,隻是想再見你一麵。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你已經不一樣了,我們現在就是兩個人,什麽都不可能了。”

    許事違沒有說話。

    “我看得出來,她不是我的替代品。你看她的時候,就像七年前一樣。你放不下的,也隻是這個心結。現在你也該是明白了。”白貞兒依偎到了許事違的懷裏,道:“讓我再看看你。”

    許事違歎了一聲氣,白貞兒所說的,正是一直以來困擾他的。七年,他不再是少年了,那股衝動早已平息。現在的他,對白貞兒,有的隻是迴憶。

    白貞兒依舊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

    許事違的心忽的一顫,他已經感受不到白貞兒的心跳了。

    他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什麽。是白貞兒?還是自己。

    對於白貞兒來說,已無牽掛,能夠這樣終結自己的生命,也未嚐不是幸福。

    許事違起身,穿上了衣衫,又為白貞兒的屍身裝扮好。

    “我會遵守我的約定的。”許事違將白貞兒屍身放置好,推開了房門。

    “你出來吧。”許事違冷冷的說了一聲。

    一個輕巧的人影忽的閃到了他的麵前,卻看得是一身勁裝的齊嫣情。

    “看來你終於是有事求我了。”齊嫣情道,“怎麽,那個姑娘呢?”

    “把本來不屬於這的人全帶走。”許事違一字一句的道。

    “哦?你這算是求我嗎。”齊嫣情輕笑道。

    “這件事情辦成,我幫你報仇。”許事違道。

    齊嫣情卻好像不甚高興,道:“這樣好像我吃虧了吧?”

    “你想怎樣?”許事違道。

    齊嫣情想是思索了一陣,道:“明天你陪我一天,我說什麽,你就要做什麽。”

    許事違毫不遲疑,道:“那你就快去。”

    齊嫣情嫣然一笑,道:“好,我這就去。”

    皎潔的月下,齊嫣情輕盈的身影如風一般消失了。許事違關上房門,望著白貞兒的屍體,怔怔的發愣。他決定要做一件事,一件大事。

    他不管齊嫣情用什麽辦法,他等待著。

    蠟燭漸斷,許事違覺得時機已經到了。他的臉色一沉,多了一股陰霾。

    他走出了房間,他要讓不該活著的人,永遠也不能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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