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納賢山莊在杭州城東,建立不過十數年,可是滕遠善的名氣傳的不慢。

    這納賢山莊,果真是一座“山莊”。綿延六七裏的青山,都是其宅院。當年孟嚐君貴為戰國四君子之首,縱橫列國,如今滕遠善這“再世孟嚐”,這幾分氣勢也是有了。

    宋堅南、範麗華、範瑺和李潔未到山腳,李若愚已經候著了。宋堅南的來到,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有失遠迎。”李若愚這句話,實在是過謙了。這不算遠迎,恐怕遠迎就是用八抬大轎把客人接來了。

    恰巧四人來到之時,滕遠善正和宋淩清在大堂內,坐在一張紫檀木卓旁閑聊。滕遠善年紀已逾不惑,可是麵容頗為清朗整潔,精神飽滿。與虯髯滿麵,粗獷不羈的宋淩清相比,是大大的不同。

    “爹。”宋堅南一入大堂,便朝宋淩清迎了上去。

    宋淩清也不驚訝,道:“你這麽急著找我,可是出了什麽事嗎?”

    “這……”宋堅南望了望滕遠善。

    “宋公子可是有什麽私事?”滕遠善道。

    “不。”宋堅南道,“隻是這件事關係不小,而且真假難辯,我也不敢妄言。”

    “哦?”宋淩清到,“無妨,滕莊主是豪爽人。”

    宋堅南便將前些日子的事說了出來,隻是在許事違離開前,“交待”宋堅南不要透露他的事,他也就沒提及。

    且不說滕遠善的差異的神情,那宋淩清怒火中燒,喝道:“什麽三才大俠!竟然還勾搭姓衛的那種人!怕那幽蘭魔女也是被他們害死的!”

    “這事情,果然蹊蹺。”滕遠善道,“不過宋舵主倒是嚴重了,那幽蘭魔女心狠手辣,怕也是死有餘辜。”

    宋淩清微微壓下怒火,道:“看來這幾日,你與驚雷莊的人走的挺近?”

    “這……”宋堅南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難道還不能釋懷?”

    哪知宋淩清卻笑了,道:“我是那麽記仇的人嗎?當年的事也是因我們太過衝動,怎能遷怒別人。”

    聽到宋淩清這麽說,宋堅南也鬆了一口氣。

    這時,範麗華、範瑺和李潔也走了進來。他們三人先遊覽了一番,免得和宋淩清照麵有些尷尬。

    “這位便是範姑娘?”宋淩清道。

    “宋舵主。”範麗華又向滕遠善作揖道,“滕莊主。”

    範瑺也拜見了二人,李潔則已經報道了宋堅南的身邊。

    滕遠善道:“難得二位肯賞光駕臨寒舍。”

    “不敢。”範瑺還禮道。

    滕遠善向二人靠了過來,自己打量了範麗華一針,歎了一口氣。

    “滕莊主怎麽了?”範麗華不免感到奇怪。

    滕遠善笑了一聲,道:“我這小地方,今天到能來這麽多貴人。”

    “滕莊主說笑了。”宋淩清道,“滕莊主既然是‘再世孟嚐’,交遊廣闊,我們隻怕是減小了。

    眾人寒暄一陣,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李潔覺得無聊,幸有範瑺與她一起玩樂,才不致乏味。

    而範麗華與宋淩清交談一陣,知道他不在乎其中間隙,也不免如釋重負,心情開闊了許多。

    就在眾人聊無可聊之際,李若進來稟報了一句:“晚宴已經追備好了。”

    範麗華中午因為宋堅南的緣故,並未吃好,此刻已經餓了,也不再推脫。

    眾人到達飯廳之時,卻獨獨發現不見了李潔。

    “李姑娘到哪去了?”宋堅南不免有些擔憂。

    “宋公子不必擔心,自然是滕莊主的地方,自然不會出什麽事。”範麗華雖然這麽說,但見一旁範瑺的焦急之色,也不免有幾分擔憂。

    “無妨,這裏是我的地方,既然李姑娘在這,就絕不會有事。”滕遠善說著,坐到了諸位,範麗華等人也一一入座。卻發現還有三個空位。

    “滕莊主還有什麽客人要來嗎?”範瑺問道。

    “嗯。”滕遠善道,“我日間還約了江東義軍的首領,‘狂刀’獨孤立。”

    範麗華眉頭一皺,所謂“義軍”,就是朝廷所說的叛軍。驚雷莊位於大唐國都長安西郊,祖上深受唐皇恩寵,不免對獨孤立這個名氣頗大的義軍首領有幾分不悅。

    “滕莊主也是有家有業之人,與他結交,恐怕不妥……”範瑺到是直接說了出來。

    “現今朝廷混亂,藩鎮割據,難道驚雷莊還與這個朝廷盡忠嗎?”宋淩清道。

    範家祖規頭一條就是“忠君”,範麗華和範瑺自然是牢記。範麗華道:“宋舵主此言差矣,如今時局動蕩,更是該我們這些子民出力之時,又怎麽能圖那些反叛之事?”

    “對這種皇帝,隻是愚忠啊!”宋淩清道。

    “宋舵主難道不懂嗎?世上無所謂明君或是昏君,百姓忠則明、百姓背則昏。如果沒有一個人支持,即使皇帝再賢明,又有何用?”範麗華道。

    滕遠善見氣氛要僵,便道:“如今的天下,又怎麽是我們能左右的?能有幾年安穩,已屬不易了。”

    範麗華正欲迴話,卻聽得廳外一聲驚叫聲,正是李潔的聲音。

    “小潔!”範瑺正欲起身,卻發現李潔已經好好的走了進來。

    李若愚走了進來,道:“獨孤先生到了……”

    這時,獨孤立進來了。他並沒範麗華所想象的那般粗豪,竟然是個須髯整潔的漢子,與滕遠善有幾分相似。

    “滕莊主。”獨孤立環視四周,看清了眾人。

    “小潔,你沒事叫什麽?”範麗華忙問道。

    “那個人!”李潔指著門口,範麗華才想起來還有一張空座。

    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人。

    “怎麽這麽多人。”

    進來的是一個碩大的人影,卻不是許事違是誰?

    “這……我本也沒想到。”獨孤立倒像是對他很恭敬似的。

    “是你!”範麗華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詫,叫了出來。

    許事違沒有迴話。

    滕遠善一怔,道:“獨孤兄,這位是……”

    “他?”獨孤立略有難色,“他……他是我的一個親戚,姓許,叫……”

    “許事違。”許事違道。

    “哦。”滕遠善雖然閱人無數,但也不免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哪知許事違不言不語,已經坐到了桌旁。

    “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宋堅南道,“許兄近日可好?”

    “我有什麽算好。”許事違道。

    “你到人家著來做客,還這麽不分主次!”範麗華沒想到,一見到許事違就怒火中燒,難以自持。

    “無妨!”滕遠善道,“小兄弟性格豪爽,又何必拘泥。”

    “隻怕有人不夠豪爽。”許事違說著,竟然將一桌上還沒人動得飯菜,一樣一口吃了個遍。

    範麗華強壓著怒火,重新入席,但是本來大好的心情,卻不知道為什麽被許事違攪得幹幹淨淨。

    “久聞獨孤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滕遠善道。

    “哪裏,滕莊主過獎了。”獨孤立本欲推脫,哪知許事違到:“怕也不盡然。”

    範麗華微怒道:“你知道什麽!”

    李潔拉了拉範麗華,小聲道:“你們兩個人怎麽一見麵就吵架……”

    範麗華哼了一聲。

    滕遠善向著獨孤立介紹各人,獨孤立聽著,卻不時看一看許事違。

    範麗華此時的心情,又怎麽能形容?見到許事違,她就莫名的生氣,不由得想起衛英死前的幾句話,更是生氣,忘了旁邊的人,把酒杯往桌上一摔。

    “範姑娘……”滕遠善道,“可是我招唿不周嗎?”

    “不是。”許事違道,“我看我還是走吧。”

    “少……何必這麽著急走呢。”獨孤立急忙道。

    範麗華聽他這麽說話,越發的生氣,道:“你知道就好。”

    許事違哼了一聲氣,就朝大門走去。

    就在此時,他卻又突然停住了,隻因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來的是個年紀三十歲上下婦人,眾人看到她,除了滕遠善,都大吃了一驚。

    隻因她,這個人便是滕遠善的婦人,容貌生的,竟然酷似範麗華。但是兩人的區別又太過明顯,範麗華畢竟是幼小,還有幾分稚氣。而這個滕夫人,神色間透露出的那股憂鬱,成熟嫵媚,卻是極盡誘人。

    滕夫人也是一怔,滕遠善道:“夫人可算來了,今天來的都是貴客,我還怕你不來了呢。”他笑著,將滕夫人攙扶了過來。而許事違亦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最為驚詫的的確是範麗華,她此刻才明白李若愚和滕遠善看她時的詫異的原因了。

    滕夫人略略定了定神,滕遠善道:“這位是我的夫人。”這騰夫人,本姓白,本名貞兒。

    宋淩清到:“我從滕莊主這住了這麽久,也是第一次見到夫人的模樣,沒想到……”

    “人有相似,有什麽奇怪的。”許事違道。

    範麗華此時才迴過神來,又向許事違道:“你不是要走嗎!”

    “我走不走你管不著。”許事違道。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滕夫人望了望兩人,道。

    “哪裏。”獨孤立道,“滕莊主有心款待,夫人又親自賞光,自然是看得起我。”

    範瑺道:“夫人與家姊……這般,也是緣分……”

    “是極!”滕遠善道,“諸位請……”

    “碰!”大廳的門被極粗魯地推開了。

    “滕……滕……”進來的人,見到如此場麵,不免一驚。

    “馮先生?”滕遠善道,“有什麽事嗎?”

    “我沒事,難道就不來你這逛逛嗎!”那馮先生顯然是喝了酒,向滕遠善這邊靠了過來。

    滕遠善迎了上去,道:“馮先生,有什麽事一會再談……”

    “去你的!”那馮先生一把推開了滕遠善,道:“我看透了,你就是個說白話的人!”

    “放肆!這是什麽地方,也容得你撒野!”宋淩清見他這個樣子,不免火起。

    那馮先生一瞥宋淩清,怒道:“你……姓宋的,你又算什麽東西!”

    宋淩清驚詫的是,他竟然認得自己,還敢這樣。他哪能憋住火氣?也不顧滕遠善,一拳揮了過去。

    “不可……”滕遠善不及阻止,宋淩清的鐵拳已經挨上了那馮先生。

    “好!你要動手!”那馮先生竟然一動不動,左手凝指成爪,反向宋淩清打了過去。

    “閻王爪!”獨孤立驚叫之餘,身形已動,但眼看不及,宋淩清此刻見到這失傳已久的陰邪武功,不急驚訝,連忙出拳招架。

    卻說得再電光火石之際,範瑺、範麗華也已動作,是全力朝那馮先生攻去的,沒留絲毫餘地。而宋堅南和滕遠善擔心宋淩清的安慰,慌忙拉開了他。

    “要打架,到外麵打去。”

    刹那間,一隻手鉗住了馮先生的脈門,一隻手抓住了宋淩清的拳頭,頓時將兩股勁力消了下來。那出手的,不是許事違是誰?

    而範麗華和範瑺,不及停手,但未碰到那馮先生,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開了。滕遠善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而最為驚異的是宋淩清,他沒搶到,眼前這個身形笨拙的少年,出手竟如此迅速,力量如此之強。而那馮先生脈門被製,也清醒了幾分。

    許事違這時鬆開了兩隻手。

    範麗華自然知道許事違武功深不可測,卻也未想到連宋淩清和著奇怪的馮先生也被他輕易擒下。

    “滕莊主,請問這人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這種陰邪武功!“獨孤立到。

    “這……”滕遠善麵有難色,道:“他是幾日前到我這裏來,說是想找個安生地方,叫馮煦……”

    “看來滕莊主是好心,卻收了賊人。”宋淩清向,這再世孟嚐,也難免看錯人,也並非他之錯。

    馮煦環顧四周,知道此間內盡是好手,剛才若非醉酒,又怎麽敢妄動?此刻怎麽說得出話來。

    “閻王爪,自一百八十六年前,雲冕傳於其侄雲先,後於玄宗開元年間,傳於青城山的鶴嚴老道,後來他還俗,改行當了強盜,橫行巢湖一帶,自七十三年前銷聲匿跡。”許事違道。

    他這話一出,非但是滕遠善等人,就連那馮煦也不得不微微發顫。

    “你……你怎麽知道的……”馮煦顫顫地道。

    許事違不答話,範瑺道:“那滕莊主,這個人怎麽處理?”

    “哼!這種人,殺了也不解氣!”宋淩清憤憤地道。

    馮煦聞言,怎能鎮靜,連忙撲到滕遠善身旁,哀求道:“縢莊主……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滕遠善麵有難色,道:“各位,即便如此,他好歹也是我的客人……”

    “我們本也該給滕莊主麵子,可是此人如此妄為,絕對是個禍患啊!”宋堅南道。

    範麗華和範瑺也是默許,獨孤立的意思也差不多。

    馮煦見狀不對,怎能任人宰割?他已看出,在場之人除了許事違之外,武功不是與他在伯仲之間,便是不及他,當下大了膽子,怒喝一聲:“好,你們要比我,也休得怪我了!”話音剛落他立即欺身道了滕夫人身邊,雙手成爪,扼住了她的喉嚨。

    這下變故,著實快極,是以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隨著李潔的一聲驚叫,投鼠忌器之勢已成。

    “你不仁,我也隻好不義了!“馮煦頓時大了聲音。

    “你以為你走得掉嗎!識相的就乖乖放開滕夫人!”範麗華怒道。

    “哼!姓滕的,我就是死,也要……”馮煦這句話未說完,已經喘不了氣了。

    許事違不知何時,已經用五指洞穿了他的喉嚨,這正是閻王爪。

    許事違緩緩的拔出手指,拂閉了馮煦那驚恐萬分的瞪大的眼睛,竟沒有沾到一絲血。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撫慰著驚魂未定的滕夫人。

    滕遠善見勢,連忙靠了過去,換了兩聲,幾個下人將滕夫人扶了出去。

    “這閻王爪……你從何學來……”範麗華驚異的問道。

    “這種把戲,也就是嚇唬人的罷了。”許事違道。

    範瑺一皺眉頭,出了劍。

    範瑺年紀雖不甚大,但劍術造詣火候已然不低,比起範麗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他這一劍,被許事違一根手指頭彈開了。

    範麗華也知道,範瑺討不到一分便宜,可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出手。直到範瑺說出了一句話。

    “爔和功!”

    “你……你怎麽會我們家的……”範麗華聲音有些顫抖,雖說這爔和功經許雲傳給白軒徵後,已經不是什麽不傳之秘,但是旁人想知道,還是不可能的。

    “這有什麽稀奇。”許事違轉向獨孤立道,“我要走了。”

    “等……許兄弟請留步。”滕遠善道,“許兄弟今日救了賤內,還請先留在莊內一日,明日自當好好酬謝……”

    範麗華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麽,但她料想許事違的性子,是不可能留下來的。

    哪知許事違偏偏說了一個字:“好。”

    “李管家!”滕遠善唿了一聲,李若愚立即走了進來,滕遠善對他耳語了幾句,李若愚連聲和著。

    “許公子請!”李若愚招唿了許事違一聲,許事違沒迴話,隻是跟著他走了。

    許事違走去後,獨孤立道了一聲失陪,也跟著許事違出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曉風殘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聖並收藏曉風殘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