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甚至還給他算過賬,這些年他賠出一筆驚天巨款,估計自己見了都會嚇一跳。千梧在睡夢中,感到江沉伸出手臂從背後抱住了他。那隻手體貼地從他受傷的胳膊底下繞過來,摟著他的腰,沒有碰到他的傷口。唿吸噴在他的後頸上,他在夢裏隻顧得上嗯了一聲。*這一覺睡得很沉,再睜開眼時外麵已經陽光濃烈。大雨過後天氣格外晴,日頭給深秋添了一分暖意。鍾離冶他們幾個都在房間裏,見他醒了,鍾離冶歎氣道:“確實得吃抗生素,你外傷不少,是真發燒了。”千梧開口才說了一個好字,就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一跳。喉嚨很痛,顯然是有炎症。他伸手輕輕搭在脖子上,“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麽?”“屈櫻找到了有用的東西!”彭彭眉飛色舞地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們仨是不是很有用?!”鍾離冶在他頭上按了一把,“又不是你找到的。”江沉遞過來一個泛黃的本子,“屈櫻在倉庫那堆雜物背後找到的,是一本《刀法》。”《刀法》在以見鎮並不少見,家家戶戶都有,類似鍛刀的基礎書,這幾天走訪鎮民們見了很多次。江沉翻到中間一頁,“這些字跡可能是刺客寫的。”字是隨手寫的,和紙上本來的字重疊起來,確實很像盲人的手筆。千梧努力分辨著疊得亂七八糟的手書。弟弟:鍛刀切記。第一條,刀乃兵器,使用兵器的人有善惡,但兵器沒有。第二條,刀有刀魂,每條刀的刀魂都獨一無二。第三條,如果一把刀將刀魂獻於你,你必要真心相對。彭彭嘟囔道:“都是大道理,但問題是上哪找願意認主的刀?我聽江沉說了昨晚的事,那個木膽……哦不,那個軒轅是好心想幫你,還是喝了你的血認你為主了?”千梧思考片刻,“它沒有認我,至少暫時沒有。它目前的主人應該確實是輔田。”他也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昨天江沉在輔田門口無法拔刀,未必是純粹的副本機製保護,更有可能是軒轅的保護。刀王在屋子裏,隻要它不許,哪有刀膽敢出鞘。江沉顯然也已經明白了,說道:“但它肯來保護你,至少說明對你是有好感的。飲夢已斷,副本最難避免的處決機製作廢,我們有充足時間來調查了。”千梧點點頭。早飯後,他們還是決定去輔田家探探口風。巷子裏今天很熱鬧,隔老遠就聽到喧嘩聲,走近才發現人圍了一圈,輔田沉著臉站在中間。鄰居們都帶著孩子,丫頭小子一個個捂嘴明目張膽地偷樂。輔田氣咻咻道:“你們給句老實話,昨天晚上誰家倒黴孩子來我家偷的東西!”一個胖大嬸陰陽怪氣道:“你可別沾邊賴,我們孩子晚上都在家老老實實睡覺,再說,你丟什麽了你?”輔田一把握住腰上的刀,“半夜醒來我就發現木膽不見了,我屋裏屋外地找,它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迴來,不是你們小孩子做的把戲還能是什麽?!”大嬸歎氣,“我說句實在話,你這刀也就騙騙外來人了,鎮上都知根知底,還裝什麽裝啊。要偷刀也不偷你的刀,我們孩子也半大不小了,從小接觸刀,沒那麽不識貨。”輔田氣得從脖子根紅到臉,“木膽是好刀!你們才是不識貨的東西!隻有好刀才會認主,你們的破刀有刀魂嗎?”刀是以見鎮的尊嚴,鄰裏街坊立刻掉下臉子,隔壁壯漢冷笑道:“是,我們鍛不出有魂的神刀。那你的刀有刀魂嗎?”輔田與他對著瞪視許久,把刀遞到他麵前,“你試試。”壯漢伸手拔刀,半天刀不動,他額頭上逐漸青筋暴起,但那把刀就插在裏麵一動不動。“晦氣的木頭疙瘩。”壯漢啐了一聲。輔田說,“木膽有刀魂,它隻認我這個主人。”他說著便伸手抽刀,刀應聲而出,千梧下意識向前走了兩步,透過人群近距離看著軒轅。依舊是黑色刀身,但遠沒有昨晚的雪亮,颯意也絲毫不見,隻不過是一把尋常甚至有些木訥的黑色玄鐵刀。輔田比劃兩下,千梧特意盯著正反麵的刀底端,軒轅那兩個字也不見了。他迴頭看江沉,視線交匯,江沉低聲道:“這刀在藏拙。”“嗯。”“行行行,是有刀魂的,隻認你這個主人。”大嬸一邊樂一邊嗑瓜子,“那你砍砍東西,喏,我把我小孩這彈弓給你擺這了,你但凡能砍出一道裂紋,我們以後就認這把神刀。”“對啊,砍砍試試。”“哎,也有一年多沒看木膽劈柴了,嘖。”“廢物刀有刀魂有什麽用啊?”殺人誅心,輔田站在人群中間目眥欲裂,千梧眼看著他唿吸愈發急促,許久,他忽然暴喝一聲,揮刀劈向房前梁柱。沉悶的一聲巨響,眾人說話聲停歇,嗑著瓜子的大嬸上前兩步湊過身子仔細看了兩秒。“嘖。”人群爆笑開。她樂得瓜子皮從嘴唇邊往下掉,“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瞧著這刀刃也不算鈍,怎麽就能連一毫都切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