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忽然遊離了一瞬,在這一瞬間女人的哭聲遠去,現實中的雨聲近了,可遠近交錯隻一瞬,他轉眼又迴到了夢境。嚶嚶的哭聲逐漸清晰,江沉卻消失了,地上發出哭聲的不再是他的軍刀,而是一把月白色長刀,刀尖彎曲,如妖嬈的美人線。嘶嘶聲忽然入耳,帶著現實世界的雨聲一起,徹底衝刷了千梧的意識。他猛地坐起來,還未睜開眼,就已經後心發涼。他意識到自己夢到了飲夢。驚坐起的一瞬間,江沉攥著他的手將他用力向後拽了一把,牽扯得他手臂上的傷口生疼。江沉不是這麽粗魯的人,千梧猛地迴過頭,瞬間僵硬。暴雨夜,院外滿是嘩然雨聲,屋裏卻一片死寂。江沉坐在床上擋在他身前,空中懸立著三把刀。飲夢,蝮蛇,血嗅。三把神刀齊聚,正同時出鞘。“做夢了麽。”江沉手摸到被子下麵的軍刀,神情嚴肅,語氣卻依舊溫柔。他注視著那三把刀片刻,輕笑一聲,“兩把還不夠,看來神經是厭倦了拉攏我們,想直接了當把我們永遠留在這。”他話音剛落,三把刀已經果斷行動起來。血嗅當先瞄上的是江沉,江沉翻身下床一腳踢起凳子,刀穿破凳子砍來時他堪堪翻身躲過,提聲道:“躲開點!”千梧應聲下床,大概是江沉還沒死,蝮蛇一直嘶嘶地空中徘徊著不敢上前,但飲夢已經盯上了他。千梧腳剛沾著地,飲夢就迎麵劈來,江沉翻身躲開血嗅在後麵推他一把,一道冷光貼著肩膀閃過,千梧躲開了飲夢的致命一擊,但卻隨即感受到熱熱麻麻的痛意從手臂上傳來。他隻來得及用餘光瞟了一眼胳膊,是被刀擦到了,雖然見血,但並不嚴重。江沉反手把軍刀拋過來,千梧一把接住,反手拔刀,在飲夢砍來時直接以刀尖相抵,空中火星瞬間迸發,而後他眼睜睜看著那把犀利的軍刀刀尖斷裂。蝮蛇嘶嘶地似乎在毒笑,因為房間另一邊江沉已經掄壞了最後一樣能搬起來的家具抵擋。它隻等著江沉一死,就衝上來和飲夢一起瓜分千梧。院外依舊靜悄悄,千梧看了眼窗外,飲夢再次上來之時,他橫下心劈手握住刀把。刀把在手心裏劇烈掙紮,冰冷的金屬紋飾摩擦著掌心柔嫩的皮膚,劇烈灼燒般地痛。他咬牙死也不撒手,飲夢刀刃就在眼前幾毫米,他在刀上看見了自己的眼睛,又看見自己瞳仁中映出的刀影,生與死的界限仿佛忽然很模糊。砰地一聲!江沉不知何時跑到了門邊,不由分說一腳踢開了門。千梧虎口痛到要炸裂,來不及琢磨江沉是要幹什麽,飲夢在他脫力的一瞬掙脫,橫刀向他脖子砍來。颯颯的劍鳴劃破了外麵的雨聲。大雨仿佛在那一瞬消寂,飲夢的刀刃已經割破脖子的淺表皮,但卻生生地停頓住,任由絲絲的血在刀刃上蔓延開。千梧不敢動,餘光隻能瞟見蝮蛇不知何時迴到了刀鞘內,門口血嗅也停在空中,似乎在猶豫。江沉忽然咬牙悶笑一聲,“果然有你的事。”飲夢忽然鬆開了,千梧立刻轉頭向門口看去木膽不知何時懸在了房簷下。它和白天一樣安靜,即便懸在空中,也仍舊像個木疙瘩,甚至讓人懷疑是有人在房頂趴著牽了根線在擺布。布滿裂縫的木頭刀鞘裏淋淋漓漓地往外淌雨水,估計是飛來一路被澆了個透。它無聲地矗立在那,蝮蛇已經橫著躺在了桌上,另外兩把正要開殺戒的神刀也停止動作,無聲地陷入猶豫。全世界的寂靜。兩人四刀,不知僵持了多久,血嗅終於逐漸後退,離開江沉約莫半米。但飲夢卻沒動,千梧盯著木膽,木膽仿佛是把假刀,仍然一動不動。江沉低聲說,“它果然就是刺客鍛的刀,哥哥的刀雖然無能,但還是會有一些威懾。”千梧沒吭聲,他的視線在木膽和飲夢之間徘徊,內心繃著一根弦。飲夢和另外兩把神刀不同,顯然不太情願放棄。木膽無能,徒有輩分。已經這麽久過去了,未必能勸下所有想殺他的刀。這個想法剛剛落下,餘光裏寒光一閃,飲夢再次逼近。它像是鐵了心今晚要見血腥,冰冷的刀鋒橫著掄向千梧的頭,勢要一刀斃命。颯地一聲。滿室的刀光晃得千梧和江沉都下意識別過了頭,木頭刀鞘啪地掉在地上,從台階上滾下去滾落雨中。漆黑刀身,雪銀刀刃。雖為刀,但形更似劍,秀氣瀟灑。刀光明晃晃,映刻著失明刺客永不隕落的俠氣。在木膽出鞘的一瞬,已經砍至千梧眼前的飲夢忽然消失。他再一迴頭,卻見三把神刀全部迴鞘,在空中懸立。它們打著顫像在發抖,發出細微的嗡鳴聲。千梧卻無暇去看,他直勾勾地盯著木膽。在它出鞘前,他以為飲夢是刀中最亮,隻有看到木膽,才發覺飲夢黯然失色。漆黑的刀身將屋裏的人與家具都映照得清清楚楚,它沉默如許,因為不需要發出任何聲響,足以用氣場證明自己的地位。千梧緩緩靠近,目光在木膽刀尾處停頓。刀尾處用刀刃一樣的雪銀色鏤刻著兩個字。軒轅。他忽然了然,“原來木膽不是它最初的名字。”江沉低聲說道:“也許是老頭搶走它之後給它改了名。”千梧勾起唇角,驚喜地看著那把刀,輕聲一字一字道:“刀王軒轅。”話音剛落,軒轅在他眼前瞬間消失,一聲極輕極快的刀刃接觸聲,緊接著,它忽然又閃現般出現在千梧右手邊。千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見懸在他右邊的飲夢從中間平滑地切斷,像一根無形的絲線切割開一個平麵。當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