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頭的表情非常嚴肅,一本正經的思考了一會兒,問:“所以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也是個人?”


    我沒想到他忽然說這麽一句,說:“難說,說不定是妖怪,在網路上,隔著網線呢,就算你是條狗,別人也不知道。”


    那男人頭又點點頭,一副有東西想說又不好說的樣子,憂心忡忡的望著那電腦。


    我覺得看見高科技的原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懼怕這些東西,但是男人頭是留過洋的,怎麽著也得見過這個東西,可我再一想,又不對了,當初吊死鬼死的時候男人頭已經在這裏了,吊死鬼死了五十多年了,那男人頭又是什麽時候留的洋?


    於是我問男人頭:“你是什麽時候留的學?”


    男人頭含糊道:“很久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麵有貓膩,這年頭名人學曆都能造假,更何況他一個人頭。不過現在那女人頭已經走了,他的海龜身份也唬不了別人。


    那男人頭雖然不想說留學的事,被我問了以後一臉尷尬,卻也沒走,依然是憂心重重的盯著電腦。


    我見他還不適應高科技,就跟他詳細的解釋了一遍,結果男人頭越聽我解釋越開心,最後說要寫一篇關於女人頭的悼文,讓我貼到網上,讓更多的人看到女人頭的事跡,於是我幫他發了個貼子到網上。


    男人頭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孤獨的人頭”,然後讓雲美用手機給他拍了張大頭照。雲美有畫畫基礎,照片取的角度非常朦朧,男人頭用憂鬱的角度傾斜四十五度望著天,那眼神裏的悲傷用逆流成河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簡直是泛濫成災。


    男人頭的貼子是這樣寫的:


    “我的愛人是一顆美麗的人頭


    她住在冰箱裏,散發著刺鼻的惡臭。


    我愛她右臉的白骨和左臉的爛肉


    可是終於有一天


    她腐爛了


    靈魂被鬼差帶走


    oh my baby


    我很想你”


    從這詩歌看來,男人頭是個寫實派,我把這一段發到了一個詩歌論壇,然後告訴他有人看到了就會迴帖。


    結果男人頭就惦記上了,第二天淩晨就跑來找我要看迴帖。


    我打著哈欠爬起來開電腦,再一看迴帖我就震驚了。


    隻見那貼子迴貼甚多,連詩歌論壇的版主都驚動了。


    樓下所有人都把男人頭的詩稱為神作。


    其中一個迴帖是這樣說的:“這首詩中西合璧,妙語連珠。短短幾行字,兼具浪漫、魔幻、恐怖、驚悚、神話等元素於一體,充滿後現代的時尚感,充分表現出詩人的才氣。再看樓主的頭像,他與樓主的詩配合得恰到好處,令人產生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而且頭像雖然隻是個人頭,卻完全看不出ps的痕跡,實在是高人!好!精彩!”


    這種寫實主義的詩歌被人認成魔幻巨作,我壓力非常大,但是轉頭一看,男人頭已經被糖衣炮彈擊潰了,淚流滿麵的感慨果然還是網絡好,竟然有這麽多知音。


    他們的世界太深奧,我進不去,於是隨手開了“扣扣”。


    剛打開,就聽得滴滴兩聲,一個對話框蹦了出來,上麵用最大號的字體寫了一個碩大的“三”。


    我視線上移,看到發那個“三”的人的頭像。


    黑色的背景上兩個血淋淋的眼珠子。


    我看這圖片再熟悉不過,我昨天親自把它拖到黑名單裏麵的。


    男人頭湊過來問:“怎麽了?”我連忙揮手道:“沒事,沒事。”說話間那男人頭已經看到了電腦上的三字,一下子愣了。


    貔貅問道:“昨天你把它刪除了吧?”


    沒想到這神獸也懂電腦,知道我把它拉近黑名單就是刪除。


    我說:“‘扣扣’就是這幅德行,說不定是網絡延遲沒刪掉。”


    說完,我又把那個人刪掉了,這次特地確認了好幾遍,又重複登錄了幾次“扣扣”,見確實沒那個名字了才安心,問身旁的男人頭:“怎麽樣,看到那麽多迴帖你心情好點沒?”


    問了好幾聲卻沒聽到迴答,我扭頭一看,男人頭看著我的顯示器,臉上表情十分奇怪。


    “喂!”我說,“喂?”


    男人頭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先是怔怔的看著電腦熒屏,然後望向我,幹笑了一下,說:“前天是五,昨天是四,今天是三,那明天會不會是二?”


    他那笑比哭還難看,我問:“你說這是倒數?”


    男人頭沒迴答我的話,又問:“馬力術,你在這裏有朋友吧?”


    我說:“那當然有。”


    男人頭說:“那你去你朋友家住兩天,不……”他想了想說,“至少要住四天再迴來。”


    我說:“這是要幹嘛呢?”


    男人頭說:“你出去散散心。”


    我說:“嘿,奇了怪了,是你失戀不是我失戀,我沒事我散什麽心啊?”


    “哎……算了,反正……”男人頭看著我搖搖頭,低聲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麽,轉頭穿過牆壁走了。


    自從女人頭死了以後他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剛才,和我說話像個正常人一樣,非常的不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失戀的人頭都這樣神神叨叨。


    現在正好是淩晨,貼小廣告的最好時機,我拎起裝著漿糊和紙的袋子準備出去工作。


    一般這個時間都是第一輛公交車開來的時候,可我在公交站等了半天,那車卻還是沒來。


    我伸著頭往外忘,隻見遠處白茫茫的一片。


    起霧了?


    我在這城市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起這麽大的霧,這天氣就算我騎自行車出去也不安全。於是我拎著東西又走迴來,悶在房裏打了一天的連連看。


    因為我是熱愛工作的上進青年,所以在打遊戲的間歇,我時不時的抬頭往外看一眼,外麵的霧一直沒有散。


    打到晚上,聽見外麵有人迴來,出去一看,是雲美和三娘,前者去上班,後者去逛街,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進門。


    我說:“這麽大的霧,你們還敢坐車出去?”


    雲美愣道:“霧?哪有什麽霧?”


    我往外一看,外麵彩霞滿天,一點霧的痕跡都沒有。


    奇怪了,我眼花了一整天?


    我琢磨著是最近工作太辛苦產生幻覺了,吃過晚飯就上了床。


    一覺睡到早上,我起床,準備拎著東西出去工作,貔貅忽然道:“你打開電腦看看‘扣扣’。”


    他這麽一說馬上提醒了我,前天刪了那人昨天他還在,那昨天刪了他今天應該不在了吧,我馬上打開電腦和“扣扣”,然後屏氣凝神的盯著顯示器看。


    片刻的沉寂之後,音響裏蹦出滴滴的扣扣消息的聲音,然後一個對話框蹦了出來。


    上麵寫著一個數字“二”。


    發信息的頭像是個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


    我心裏一陣發毛,說:“完了,被盯上了。”


    貔貅說:“你知道這人是誰?”


    我說:“不用說,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黑客。”


    貔貅不說話了。


    我說:“這黑客一定已經黑了我的電腦,所以才能控製我的‘扣扣’,看他那頭像你就知道,他頭像背景是黑的,就說明他是個黑客。”


    貔貅問:“那倒計時是什麽意思?”


    “可能是說到電了他會破壞我的電腦,你沒看過電影動畫片什麽的,有些變態就喜歡作案前發個預告來顯示自己的變態。”我說:“完了,我電腦上還有幾十g的存貨,都是我費盡心思搜集來的絕種高清珍稀物,我得趕快刻盤!我明白了,你看那頭像上的眼睛為啥血淋淋的?那是說要是真把我電腦上的東西刪了,老子就得急的紅眼!”


    貔貅火了,罵道:“你身為一個道士,你就不會往本職方麵想嗎?”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維。”我抱著頭說,“你就不能別提醒我嗎?我怎麽那麽點背遇到的全是髒東西!”


    “……”貔貅頓了一下,問,“你聽清昨天那人頭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是什麽了嗎?”


    我問:“他說什麽了?”


    貔貅道:“他說‘算了,反正到了現在,你也已經逃不掉了’。”


    聽了貔貅的話,我虎軀一震。


    我早就想到男人頭應該知道些什麽,卻沒有想到他說的是這麽驚悚的話,連忙出屋,大聲叫道:“人頭,人頭,你給我出來。”


    剛出房門,卻看見王亮不知什麽時候過來,正坐在桌邊和吊死鬼親熱。


    我看了一眼日曆,今天是周末,也怪不得王亮有空過來和吊死鬼坐一起研究能拿舌頭折出多少種形狀,邊研究邊發出甜蜜的笑聲,聽的人毛骨悚然。


    人說戀愛中的生物智商為零,這點從他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現在連雷迪嘎嘎看他們的眼神都充滿了鄙視。


    可他們智商降低,我的智商卻依然維持著常人難以到達的高度。


    我一看到王亮,心裏馬上明鏡似的,一拍大腿道:“原來如此!”


    我說那個眼珠子的頭像怎麽那麽眼熟呢,第一次見到的就是在王亮的辦公室裏!


    那時候數字是27,他還跟我說過這頭像在msn裏怎麽都刪不掉。


    原來他才是禍源,這東西指不定就是他傳染給我的。


    想到這,我問王亮:“王亮,你還記得你msn上有個簽名上寫著‘死’的人嗎?”


    王亮想了想,說:“啊,天天倒數的那個啊,那人天天堅持著倒數,現在已經數到二了。”


    我問:“他還在?”


    “還在。”王亮說,“我開頭覺得挺恐怖,後來見他每天光數數,什麽也不幹,我就猜他是不是msn做的機器人,估計是為什麽活動倒計時,就再沒管它。”


    他話音剛落,隻見一股熱風襲來,冰箱門砰然而開,男人頭從冰箱裏飛出來,定在王亮麵前問:“你也看到了?”


    王亮被嚇了一跳,點頭說:“嗯。”


    男人頭道:“看來……看來……真的是像上次一樣……”


    我看他這樣說話我就心急,說:“像什麽一樣?你給我說清楚,再不說清楚我把你當球踢出去。”


    男人頭苦笑道:“現在隻怕你想讓我出去也沒有辦法出去了。”


    我問:“什麽意思?”


    男人頭道:“你出門試試看,看能不能走遠。”


    我和王亮本來已經有所懷疑,聽到他說這話對視一眼,兩個人馬上起身向房門外走。


    出了小二樓,外麵景色和平常沒什麽區別,我在門外走了兩步,迴頭跟門口的男人頭說:“這不能出來嗎?”


    男人頭又道:“你向遠處走。”


    我往前走了幾米,依然是沒什麽異樣,迴頭看了一眼男人頭正想說話,卻看那男人頭一臉嚴肅,不像是說笑,於是又往遠處走了幾步。


    剛開始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走了一會兒卻發現了不對勁。


    遠處的景物像是霧一般,逐漸變得朦朧,明明應該是越走越近看得越清楚,但是實際情況是我越走那景物就越是模糊,像是罩了一層霧,走到最後,那霧越來越濃,身邊甚至連景物都看不見,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霧。


    這會兒不要說再往前走,我已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後麵還能隱約看到小二樓,我連忙沿原路返迴。


    再看和我走不同方向的王亮,也是一臉驚恐的走了迴來,問道:“怎麽迴事?怎麽有這麽大的霧?”


    “這天氣很不科學。”我也說,“這天這麽幹燥,怎麽會起這麽大的霧?”


    男人頭歎了口氣,說:“現在你們知道了吧?你們已經出不去了。”


    聽他這麽說,我說:“你為什麽這麽清楚?”


    男人頭說:“我留在這裏一百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我問:“一百多年?你那麽早就出國留洋了?”


    “其實我沒出過國。”男人頭不好意思的說:“但是咱都是男人,所以你要知道,為了愛情,男人或多或少都會吹些牛來顯擺自己。”


    我說:“胡說,我就從來不吹牛!”


    王亮說:“我老聽見你和三娘雲美說自己年少有為,英俊瀟灑。”


    我反問:“你看看我,那能叫吹牛嗎?”


    王亮仔細看著我,說:“對,不能說是吹牛,應該說是撒謊!”


    我氣道:“那是實話!”然後轉身問男人頭:“你到底在等什麽?”


    “此事說來話長,雖然我是吹牛,但事情的起因和留學有很大關係。”男人頭說:“我真名叫關興,家裏以種田為生。我是家裏的老大,下麵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其中老幺的弟弟叫關武,從小就聰明,過目不忘,腦子也好使,我爹娘雖然是種地的,但是一直希望家裏出現個文化人,就把我弟送去讀書,當時教書的先生非常器重我弟弟,說他天資聰慧,以後必成大器。我弟弟長的秀氣,人也精明,認識的人都說他以後一定了不得,我爹我娘都等著他參加科舉取得功名以後光宗耀祖。”男人頭邊說邊露出驕傲的神色,看樣子很是為這個弟弟驕傲。不過我現在著急著想知道事情真相,不得不打斷他:“說重點。”


    男人頭不滿的說:“我說的都是重點,你要認真聽?you know?”


    我說:“我know,我know,那你弟後來怎麽了?”


    男人頭歎了口氣,道:“我記得不太清楚,那年似乎是同治十一年,朝廷忽然下令,說要從各地選幼童去留洋學習,排到我們那裏,我弟弟就被選上了。”


    我說:“老百姓公費留學,你家占老便宜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人頭說:“若是真覺得是好事那些達官顯貴早就跑去了,怎麽能輪到我們這些平民?那些洋鬼子長的和我們不一樣,頭發顏色眼珠子顏色都跟彩色石頭一樣,我們那邊都說這些洋鬼子全是妖怪變的,還有人說他們背地裏都吃人心喝人血,所以長的和我們才不一樣,朝廷召集小孩過去說不定是想去祭祀那些妖怪,小孩走了就迴不來了,再加上教書先生說那地方一去就十五年,還要簽生死契,十五年裏是生是死朝廷概不負責。我弟弟當時才十五歲,一被選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哭了幾天,都認定他活不長了。”


    我說:“那是當時條件閉塞,真出國學習迴來肯定發達。”


    “那時是各地選出來人選再集中去給上麵選。”男人頭說,“我們家人本來都指望著我弟弟科舉高中當個狀元探花光宗耀祖,現在忽然生死離別,都十分不忍,於是我自告奮勇,說去送我弟弟最後一程。”


    “我們走的第五天,就來到了這個房子。”男人頭說,“噩夢,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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