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黎沉默片刻,關上了門。再打開,核對一遍對門的號碼,再關門,反複三次。很好,他切實跟了他們兩天,從未見過服務生往房裏送過飯,也沒見過他們給誰帶了食物,更沒見過有陌生人進入那兩個房間。這兒可是16層,除了電梯和樓道根本上不來。在隻有一條走廊,且走廊也在他監視範圍的情況下,對方是怎麽進來的?若是長久住在對麵,他難道不吃飯嗎?就餐時間顛倒?不,青鼎大酒店服務再周到,淩晨也不提供額外的夥食。更何況,青鼎開放了16層走廊的監控權限給他,他真沒道理會錯過一個大活人的進出。祁辛黎反身迴到辦公桌,飛快地輸入暗碼調轉畫麵。剛剛15:01分,他記得兩扇門同時打開了。可監控畫麵之中,隻剩下他傻乎乎地開了門,另一扇毫無動靜,仿佛他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錯覺!“唿……”他的大掌搓過臉皮,指尖微顫。不多時,他一把抓起了手機!“陳隊,有線索了。”祁辛黎深唿吸,另一頭的人也斂聲屏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千萬別害怕。”“嘖,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可怕都不會怕的。”“好,我見到鬼了。”祁辛黎強調了一遍,“我真的,白天見到鬼了。鬼你知道吧,就是那種白衣服、黑長發,長得不錯身材又高的……男鬼。”“不說了,我想再見見鬼。”陳隊:我特麽懷疑你腦子裏進了海!我是讓你打入內部找人,不是讓你晃在外頭見鬼!……新世界的大門一開,祁辛黎就不想關上了。親眼所見的震撼,讓他分外想把鬼捉起來,塞進機器裏拍x光,看看對方的內部構造是什麽。他特別想整明白,這究竟是一種生物,還是一種氣體,亦或是別的?未來科學的裏程碑在向他招手!但祁辛黎不急。他翻閱著三個人的背景資料,權衡利弊許久,撥通了讀碩士時期的老同學的電話……司諾城在狂奔!他穿著一身厚重的竹甲,大片鮮血染透了衣衫,順著竹片裂開的縫隙滴在黝黑的土地上。刀斧鋪了一路,支離破碎的屍體橫亙周遭,他披頭散發地踩過屍骨往前,後方追著一頭九首人麵,蛇身青紫的怪物。它蜿蜒所過之處,腥臭彌漫,大片土地化作沼澤。“嘻嘻,相柳、相柳……”九個人頭怪笑著,追逐著他,“嘻嘻,嘻嘻!姬道墟,你要往哪走?”“你要往哪走?”腥臭的風卷上來,司諾城幾乎能感到涎水滴在自己的頭頂。身體像是中毒一樣提不起力氣,求生的念頭卻愈發清明。“姬道墟,相柳、相柳……”【孽畜!】司諾城感到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憤怒升起,他抓起一杆折斷的槍,拄起自己的身體,【我姬道墟不會再退!你妄殺生靈無數……】姬道墟是誰?是我嗎?不,這不是我。我是誰?司諾城的視線穿過血泥模糊的長發,膠著在身後偌大的人麵蛇身怪上。他要是沒記錯的話,“相柳”這個名字起源於山海經,是一隻食人妖魔,後被大禹所殺。其血浸透的地方,再不能種植五穀。等等,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不知為何,似乎是認為死定了,他感覺相柳的身形愈發龐大,逐漸變得遮天蔽日起來。這樣恐怖的身影,他記得在一艘銀白的遊艇上見過。等等,遊艇是什麽?違和感越來越重,他覺得自己應該記得很多,卻忘了自己忘了什麽。怪物的身影愈發高大了,它的九張人臉露出譏誚的笑,嘲諷滿滿:“妖魔吃人,不是常理嗎?”“人器通徹天地,食之補精血,到嘴不吃豈不可惜?”相柳扭動著蛇身,“吃多了,我也能修出人形,腑納五行,嘻嘻!”人器、五行?他記得有人說過這句話,是誰……是……【名字是最短的咒。】【記得你是誰……】相柳的脖頸蜷起,發出巨蛇攻擊前的架勢。它閃電般從高空直衝下來,九張嘴在九個人頭上倏忽開裂到耳根,釘子似的利齒涎水四濺。它撲了上來,他幾乎能聞到那股子惡臭,能預見自己被它撕個粉碎。可恰恰在這一刻,整個世界好像定格成一幅畫,所有的畫麵都沉寂下來。每一寸光影都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鍾都慢得像是度過一年。色彩一片片消退,像是振翅飛起的蝴蝶。皇天後土,遠山近骨,磨成了淒惶的黑白。隻剩人麵蛇身的怪物,舌頭愈發猩紅,麵色更顯慘白,鱗片青亮更甚。它在朝他靠近,猙獰的麵目纖毫畢現——【第二次!第二次了!】記憶掀起狂潮,情緒在發瘋!那是對自己無能的唾棄,是對自己必須躲在人身後才能保全性命的憤怒。廢墟公路,被劈開的越野,淡金色的光圈。披星戴月的白發男子站在叢深的溝壑之間,像是站在最高的占星台上。他手握權杖側首看向他,一眼萬年。“司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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