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基同柴儀曲一塊兒進了鳳儀殿,因他有傷在身,鳳涅便隻叫他坐了,也沒行禮,柴儀曲行禮罷了,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邊,她看他一眼,他便一挑眉,眉目傳情,暗通款曲。

    鳳涅望著這一對很和諧的人兒,微微一笑,道:“三王爺的傷可無礙了?”

    朱鎮基聞言便看向她,揚眉笑道:“多謝皇後娘娘掛礙,已經無事了。”

    鳳涅道:“無事本宮就放心了,……郡主也放心了吧?”說著就笑著看向柴儀曲。

    柴郡主聽聞朱鎮基受傷之時便芳心大亂,不顧避嫌一直在秦王府伺候得朱鎮基醒來。

    而自他醒後便也不再似是先前一般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反而很有溫存體貼之態。

    柴儀曲看著這“鎮基哥哥”,隻覺老天終於讓她一片誠心感動地開了眼,才讓情郎迴心轉意,她心中自是萬般欣慰。

    此刻聽鳳涅似有戲謔意思,便也是含羞帶笑,垂眉道:“娘娘……”

    鳳涅便又看向朱鎮基,見他也正打量柴儀曲,那種自上而下審視端詳的眼神,活脫脫地就是個紈絝子弟在看心儀的貌美女子似的。

    鳳涅心中莫名地又響了一聲歎息,表麵兒卻不動聲色,故意說道:“那晚上發生的事委實驚險之極……本宮現在想想都還心有餘悸,不知秦王可還記得嗎?”

    朱鎮基一聽,麵上便怔了怔,而後才又道:“都是過去之事了,娘娘何必在意……至於臣弟……因為當時傷的太重,有些頭腦不清,都記不太多了。”

    “嗯,這也是有的……”鳳涅點點頭,“王爺記不得受傷之時所發生的……那可還記得當初嚴詞拒婚之事?”

    朱鎮基麵上露出詫異之色,看向鳳涅,又看看柴儀曲:“拒……婚?”

    鳳涅瞧著他愕然懵懂之神色,微笑著說道:“是啊。”

    朱鎮基對上鳳涅波瀾不驚的眸子,又看看柴郡主期盼看著自己的眼神,臉色略微變了幾變,終於又笑了兩聲,伸手拍拍自己的額頭,道:“這人經過生死的劫數,竟把好些個事都忘了,心中竟是一片糊塗……娘娘不會介意吧?”

    鳳涅笑道:“瞧王爺說的,本宮怎麽會介意?隻不過……本宮記得當時王爺並未傷到頭啊……”她這邊笑吟吟地,秦王雙眉一蹙,若有所思地望向鳳涅,此刻終於斷定她的話是有弦外之音的。

    殿內一時便沉默下來,隻有柴儀曲出來打圓場,道:“總歸現在人都好好地,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也是好的。”

    這功夫朱安靖從國子監迴來,上殿內見了眾人都在,很是高興,先見了禮,又看向朱鎮基道:“三王叔你沒事了嗎?”

    朱鎮基驚喜交加目不轉睛地望著朱安靖,笑道:“王叔沒事了,安靖……你又跑哪去玩兒了?”

    朱安靖道:“我去國子監了啊,方才迴來。”

    朱鎮基“啊”了一聲,有些驚詫,卻沒再說什麽。

    柴儀曲在旁邊探手,輕輕地在他的袖子上一按,朱鎮基便也一笑。

    此刻朱安靖跑到鳳涅旁邊:“皇嬸,我迴來啦,今天學士誇我了。”

    鳳涅就摸了摸他的頭:“乖。”

    朱鎮基看看朱安靖,又看看鳳涅,見兩人親密相處的情態,暗暗驚乍。

    鳳涅同朱安靖低聲細語幾句,便又瞥向朱鎮基,道:“王爺,阿靖是不是比過去長高了好些?”

    “是啊!”朱鎮基正看著兩人,聞言脫口而出。

    鳳涅便輕輕一笑,朱鎮基答完之後,神色便又一驚,抬眸看向鳳涅,四目相對,朱鎮基終於笑道:“曲兒,你帶安靖出去走走可好?”

    朱安靖一聽要讓郡主帶自己出去,便很不樂意,隻是一看鳳涅示意的眼神,就隻好聽從。

    柴儀曲自然沒有異議的,當下起身,就領著朱安靖出去了。

    於是殿內隻剩下了兩人,鳳涅在上,朱鎮基在下。

    朱鎮基便悠悠然道:“娘娘好像……也跟先前不大一樣了呢。”

    “哪裏不一樣,莫非也是長高了嗎?”鳳涅笑問。

    朱鎮基打量著她,若有所思道:“長沒長高,或許隻有聖上知道,隻不過……倒是比之過去……越發叫人不可小覷了呢。”

    兩人說話間都是帶笑的,鋒芒都在底下。

    鳳涅見他說話也有“意思”起來,就道:“難道王爺是現在才發覺的嗎?”

    朱鎮基道:“娘娘這是何意呢?”

    鳳涅道:“在過去這大半年裏頭,王爺跟本宮可是過從甚密的……難道都沒有看出來,直到現在才有所察覺?”

    朱鎮基大驚,雙眉也蹙了起來,便看鳳涅,艱難道:“過從……甚密?”

    他顯然是有些想不通這其中究竟怎麽個“密”法兒,隻盼不是最壞的那種,不然的話……

    天子可不是吃素的。

    鳳涅道:“王爺怎地不做聲呢,莫非連自己做過些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朱鎮基幹笑一聲,而後慢慢地將笑意隱去,道:“娘娘到底是想要暗示我些什麽呢?”

    鳳涅道:“本宮隻是想讓王爺說實話而已。”

    “什麽叫實話?”

    “本宮指的是——王爺想不起你受傷那晚上發生過什麽的真正原因,王爺你不記得自己曾經拒婚的真正原因……隻是如此。”

    朱鎮基迴答道:“受傷了記不清,難道不是理由嗎?”

    “王爺受傷的地方不是這裏……”鳳涅抬手指指自己的頭,“而以王爺的為人,不可能隻是因為吃了人一刀就會失魂落魄到忘記所有的地步,何況我看王爺被照料的很是周到,精神也極好,全不見受驚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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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鎮基沉默不語。鳳涅又道:“而且,在此之前,王爺你可記得……你對柴郡主,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一再地求本宮替你向天子說情,不要答應讓柴郡主同你定親。”

    “什……”朱鎮基身子一震,止住口風,隻道:“原來……本王竟跟娘娘過從甚密到這個份兒上。”臉上也緩緩多了一絲苦笑。

    鳳涅道:“若是王爺想知道更多,本宮可以一一……”

    “不必了!”朱鎮基急忙道,他無奈出聲,“請娘娘手下留情吧。”

    殿內重靜默下來,片刻,朱鎮基道:“娘娘既然那麽問,恐怕是知道些內情了……”

    鳳涅笑而不語。

    朱鎮基看她,又看殿內無人,似是下定決心,終於道:“不過這些事情說出來也是匪夷所思,估計沒有人肯相信,——是,本王之所以不記得受傷那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以及拒婚之事……是因為,做下那些事的,不是本王。”

    “是嗎?”鳳涅淡淡地問。

    朱鎮基道:“看娘娘的神情,恐怕真的是知道了?難道……連那人的身份都知道?那娘娘可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朱玄澹以國師做法,是極為絕密之事,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後來逼不得已告訴了鳳涅,但是對朱鎮基卻隻字未提。

    畢竟這法子驚世駭俗,而且若是傳出去,恐怕不知會引發怎樣的禍患波瀾。

    因此朱鎮基竟也是一頭霧水。先頭朱玄澹前往王府探望他的時候,也隻是旁敲側擊,細心觀察才知道是他的皇弟而已。

    至於對朱鎮基來說,他隻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但到底是真是假,是夢是幻,乃至怎麽發生的,則全然是一頭霧水。

    鳳涅道:“王爺你不必著急問,本宮好奇的是……王爺你‘不在’的這段時日,人在何處?”

    朱鎮基的臉上忽然浮現一絲奇異的神情。

    鳳涅道:“王爺必然是記得的?”

    那奇異的神情裏,有一絲尷尬羞赧之色一閃而過,但卻躲不過鳳涅的雙眼:“王爺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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