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悅,乃是確鑿無疑的魔修。


    光是其煉製純陰、純陽詭丹,就戕害了起碼數萬稚童之性命。


    而為煉製萬嬰靈丹搜集丹材,七人丹材之累計,保底也會有三四萬份。


    讓此等魔修繼承帝位,南奕說什麽也不肯同意。


    一位名叫衛世黎的皇室宗老開口解釋,隻是讓南君悅做名義上的離皇,負責專心生孩子,算是權宜之計暫時過渡,且會廢掉南君悅修為。


    等有了更合適的人選,就會安排南君悅禪位,並在禪位後暴斃。


    但南奕毫不客氣地說:“魔修身份曝光,焉有不殺之理?焉能即離皇之位歟?”


    “諸位宗老,莫不是想讓其他三大王朝,於日後嘲笑我大離,竟讓一介魔修即位離皇?”


    “再者,元字輩的皇室子弟又未死絕。要說過渡,大不了再請一位凡人來做離皇便是。”


    幾位皇室宗老,麵色略顯難堪。


    除非守住南君悅魔修身份不外泄,否則消息一旦傳出,讓魔修繼承帝位,確實容易惹來譏嘲。


    隻是天啟帝的強勢霸道,多少有些令皇室宗老及文武百官生出心理陰影,生怕又來一個惦記君權的凡人皇帝,仗著凡人皇帝之身不懼超凡手段,反過來憑借“規矩”二字限製一眾修士。


    衛世黎不想和南奕繼續這個話題,故意羞惱道:“皇室之事,輪不到你南奕指手畫腳。”


    南奕淡淡道:“天啟帝封我為大離國師,皇室之事,照樣可管。”


    衛世黎聞言發笑:“你還真當自己是大離國師?不得玉璽加蓋之諭旨,及九部百官之附議,就算有天啟帝口諭,也隻能算是口頭舉薦你為大離國師之候選。”


    “但要想實封,伱還差得遠。”


    沒錯,有天啟帝死前口諭,在其天賦「君命社稷」之加持下,百官確實不好表態反對。


    但他們可以選擇不表態支持。


    隻要得不到九部集體表態支持,南奕永遠都隻是個大離國師之候選。


    而在大離曆史上,類似的國師候選者,雖仍舊不算多,卻也談不上罕見。


    隻要有人和時任離皇關係好,且有一定功績,都有可能成為大離國師之候選,但也僅僅是候選。


    是以,在衛世黎看來,天啟帝的最後口諭,或許是因惺惺相惜,選擇保了南奕一手,不再追究南奕刺殺一事,洗去其刺客身份。


    可要論及大離國師之位,南奕卻是休想。


    正所謂師者如父,大離國師,相當於大離國父。


    其地位之尊崇,甚至還在離皇之上。


    要離皇及大離九部,全都支持自己頭上多出個國父,才能最終成為眾望所歸的大離國師。


    如此苛刻條件,除非功績蓋世到不容他人分說、實至名歸的的程度,否則絕難功成。


    衛世黎不覺得南奕能當上大離國師。


    因為他不覺得九部百官會願意自個頭上多出個爹來。


    但南奕覺得,他未必不能一試。


    麵對衛世黎之不屑,南奕忽起話題道:“時至此刻,燕郡邊軍,已向坎朝知會戰書一事。”


    “但要到天明,才會向坎朝正式遞交戰書。”


    “有這幾個時辰緩衝,坎離之戰,未必不會有轉圜餘地。”


    聞言,適才不曾發言的文武百官,皆是神色一動。


    因為時間拖到了八月十九日,杜衡沒法繼續壓著遞交戰書一事不告知坎朝。


    百官隻當坎離大戰不可避免,注定劫運彌天,頓感心情陰鬱,甚至對南奕與皇室宗老爭執南君悅能不能繼承帝位一事,都不太在意——反正不管誰當離皇,隻要劫運被激發,都會讓百官在大戰期間,難以破境築基。


    對此未來,百官雖不至於心如死灰,卻也確實有幾分陰鬱沮喪,難具朝氣。


    但要說起坎離之戰尚可轉圜,百官立馬就不困了,紛紛看向南奕。


    百官暗思:戰書雖未遞交,但事都已經說了,無法反悔不遞戰書,該如何轉圜?


    南奕淡淡道:“隻要更改戰書內容即可。”


    聞言,百官麵色頗為古怪。


    就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戰書內容是可以更改,但以國家名義知會了遞交戰書一事,就沒法隨便改。


    最多把開戰時間往後改,避開八月這個特殊月份,也給邊軍更充足的準備時間,調動糧草軍備等。


    但戰爭本身,仍舊是難以避免。


    不過百官皆知南奕非是嘩眾取寵的性子,便按耐性子,靜候南奕下文。


    “戰事雖不可避免,但開戰時間,乃至開戰形式,皆可改之。”南奕也不故弄玄虛,徑直道,“隻要更改戰書,不興刀兵,改以武道鬥戰,佐以真氣武道之推廣即可。”


    “就說,我開辟新道,為證大離國師之位,欲廣傳真氣武道於四國百姓,特邀坎朝英傑與我以武鬥戰。雙方隻禁超凡手段,餘者百無禁忌,且看孰強孰弱。”


    “若我敗盡坎朝群英,望坎君莫要阻我廣傳武道。”


    待南奕說完,百官盡皆動容。


    若讓南奕實封大離國師,再賭上真氣武道在坎朝的傳播推廣,倒是勉強夠得上以國之名義遞交戰書,不至於太過兒戲。


    但百官要想不起戰事、不陷劫運,前提是必須支持南奕受封大離國師才行。


    不少人遲疑間,禮部尚書司馬乾元,當即開口:“先帝大業未半而悟道崩殂,誠可悲也。然戰書已交,大離帝崩,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私以為,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輕起刀兵。若南君能以武止戈,平息戰事,其功莫大焉,足可為大離國師歟。”


    “不過新皇尚未登基,諭旨難出,或需南君先行北上,及至凱旋,再設大禮,實封大離國師之位。”


    九部尚書中,司馬乾元年歲最大,本就是即將破境築基的修士。放眼文武百官,他亦是最不希望坎離起大戰,也最無所謂南奕成為大離國師的。


    是以,他直接開口,表態支持南奕。


    不過出於禮部尚書的職業素養,司馬乾元將實封時間,挪到了南奕徹底平息坎離戰事後,並不提前實封南奕。


    商部蘇光,文部蔣傑,皆作應和。


    其他官員,對了對眼神,亦紛紛出聲附議司馬乾元。


    若南奕當真做到以武止戈,百官承情,支持其受封大離國師,亦無可厚非。


    如此不過一會,南奕距離大離國師之位,便隻差了一道加蓋玉璽的離皇諭旨。


    壓力,隨之給到了幾位皇室宗老。


    衛世黎瞠目,詫道:“我見過恃功務高者,不以為奇。但似你這等厚顏,尚未立功,便想著挾功圖名,著實令我開了眼界。”


    南奕歎道:“宗老此言差矣。奕絕非好名喜功之輩,適才提議,實是因先帝臨終口諭,希望我廣傳武道,宣揚大離威名。”


    “若幾位宗老覺得此事不妥,大可駁斥於我,不讓在下參與其中。”


    “後續戰起,亦與我無關。”


    南奕並未說謊。


    按他原本計劃,刺殺天啟帝後,為安全起見,當立即溜走,不與百官照麵。


    至於坎離大戰,亦非他所能左右之事。


    但離皇出乎意料地並未追究刺殺之事,而是洗去南奕刺客身份,口諭舉薦南奕為大離國師,希望南奕能接好盤,力挽狂瀾,解決坎離戰事將起這一爛攤子。


    南奕因此,方才決定毅然站出來,不再退居幕後,而是以自身約戰坎朝群英,取代坎離兩國大戰,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以武止戈。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受封大離國師,以及誅殺魔修南君悅。


    受封大離國師,倒是可以往後推一推,畢竟現在還無新皇登基。


    但魔修南君悅,罪無可恕,必須死。


    南奕看向幾位皇室宗老,目光堅定。


    幾位宗老氣惱,很想冷臉嗬斥。


    但百官同樣目光炯炯地看向宗老們。


    司馬乾元歎道:“八月,乃司牧之月。先帝妄圖八月興兵北伐,不顧天時,或遭天譴。今南君提議以武止戈,實乃順天義舉,有大恩於百姓、大功於社稷也。”


    言下之意:大家都不希望坎離大戰,你們皇室,也不要不識抬舉逆天而行。


    衛世黎冷哼了一聲。


    但皇室宗老主要是不想再出一個不聽話、反過來排擠皇室宗老的強勢凡人皇帝,倒也並非非得讓南君悅做傀儡皇帝。


    麵對南奕以武止戈之提議,眼見百官支持,幾位宗老傳音商量了一番,終是應了下來。


    “好,南君悅既是魔修,自該誅之。不過此人畢竟乃是昔年明文廢太子之子,有著皇室血脈,當由宗老院進行刑罰,不會交由你來斬殺。”


    南奕點頭。


    他沒有當劊子手的癖好,隻要宗老院確定會誅殺南君悅即可。


    而後,衛世黎竟開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當今元字輩的皇室子弟中,不知南君看好誰人可以繼承帝位。”


    南奕微怔,沒想到衛世黎竟會征求他的意見。


    但他旋即反應過來,他若以武止戈,挾功凱旋,注定受封大離國師。


    屆時,他地位之尊崇,尚在新任離皇之上。


    宗老院也不想和南奕鬧得不愉快,眼見南奕勢頭強勁,能屈能伸,幹脆連新任離皇的人選,都問詢南奕意見,賣一個順水人情。


    反正,不管選誰都是凡人皇帝,隻要不是天啟帝這種不知分寸的霸道性子,其實選誰都差不太多。


    南奕下意識地想要推脫此事,不做摻合。


    但話至嘴邊,南奕又改變了心意。


    他日功成,他受封大離國師,便相當於大離國父。


    如果新皇人選都是由他來定,這大離國師之名,方才名副其實。


    思慮片刻,南奕說:“今百業革新,正是國泰民安盛世之象。隻要找個性子平和的皇室子弟,與民休養生息,即便什麽也不做,也能當個中興之君。”


    “在此,我提議漢郡衛元憲繼承帝位。”


    “其人醉心書畫,不慕名利,最適合做守成之君。”


    南奕與衛元憲,打過兩次交道。


    主要是楚狂生為南奕造勢時,有請衛元憲寫文發報。衛元憲吹捧內功武道之餘,順帶還吹了一波南奕的直描畫技。


    然後,衛元憲找南奕請教了一番直描畫技的訣竅,不久便觸類旁通,有所領會,畫了一副別有韻味的形似之畫——


    畫名《一團和氣圖》,大抵便是在畫中畫了三個人,而這三個人湊在一起,形體重疊間各自露出的部分,竟又組成了一個新的人。


    此外,衛元憲亦曾找南奕購買過九花玉露丸,服食增壽,無意間擺脫了公冶青天手段影響,逃過一劫。


    南奕沒和別的皇室子弟打過交道,思慮一番衛元憲的性子,覺得其應該不介意做個沒有實權的傀儡皇帝,遂作提議。


    不過此事還要下來再看衛元憲自身意願,卻需等些時日。


    …………


    且說北地燕郡,坎離交界之邊境。


    在離宮之中,南奕與文武百官及皇室宗老達成共識後,當即便以靈犀蝶聯係杜衡,告知更改戰書,以武止戈之提議。


    而杜衡候在邊境,實是一直憑借靈犀蝶與蘇光保持聯係,關注南奕刺殺離皇之結果。


    他希望南奕能在八月十八日了結此事。但畢竟是好幾位蛻凡圓滿修士護持離皇,南奕雖費盡心思,終究還是拖到了十九日才結束鏖戰。


    杜衡隻能向坎朝知會遞交戰書一事,約定天明之後,正式越過邊境,來坎朝遞交戰書。


    現在,灰霧正濃,天尚未明,杜衡收到了南奕傳來的消息。


    “遲了,但不算特別遲。”


    杜衡說著,取出了尚方寶劍。


    此劍,如離皇親臨。


    杜衡手捧尚方寶劍,即可代表離皇,更改戰書。


    畢竟戰書是遞交給坎朝,又沒法以「君命社稷」進行加持,可以強改。


    不過正常情況下,杜衡動用尚方寶劍更改諭旨,會使離皇心血來潮,知曉其操作。離皇若是不許,隨時可以隔空廢掉杜衡所做改動。


    但現在天啟帝已崩,暫無新皇,卻是沒人能阻止杜衡嬌詔。


    等杜衡更改完戰書,灰霧漸散,將將天明。


    杜衡趁著天明,越過邊境,趕往坎朝邊軍所在遞交戰書。


    但他心中卻是在感慨:“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或許,是時候考慮破境築基,避開凡世後續浪潮了。”


    杜衡本是陶知命的同代人。陶知命勇猛精進,早早便晉入玄階,乃至於又主動跌境重入凡世。


    杜衡中規中矩地當官,官拜吏部侍郎,倒也修至了蛻凡圓滿。


    眼見南奕都開始想著追求大離國師之位,意圖於坎離震兌四國盡皆傳武,杜衡覺得,自己還是早南奕一步築基,將吏部侍郎的位置留給師弟們去坐比較好。


    ————


    唉,好多書都養肥了,自己都想摸魚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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