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小家夥離開,偌大的讓清殿又恢複了以往的清靜。一個時辰以後,顧懷曲收到無澤長老的傳音,說貓崽已經收到了,日後會由他好好照料。顧懷曲將傳音斂了,垂著眸,沉默地繼續在堆疊如山的桌案前忙碌。耳根子雖然清靜了許多。但終歸還是空蕩。又過了一個時辰,殿門被敲響,鬱承期走進來。殿裏已經沒了貓崽,他也不需要隔三差五的過來了,顧懷曲便問:“還有何事?”“師尊今日還有這麽多東西要處理?”鬱承期走到桌案旁,隻是尋常關心地問。“嗯。”顧懷曲從案中抬眸瞥了眼,應了聲,見他好似欲言又止的,便道,“有話直說便是。”鬱承期張了張口,神色閃爍。半晌試探地問:“師尊難道……不覺得這殿裏少些什麽?”顧懷曲微頓了下。“雖然隻是短短幾日,但突然沒了那些貓,弟子覺得好不適應。”鬱承期沒有等他說話,自顧自地開了口,語氣並無怨怪,隻是溫和地道,“師尊要將貓送走,為何不提前與弟子說一聲?雖然這裏是您的寢殿,可這些日,一直是弟子在照料它們呀,就這麽送走了,師尊也沒有問過弟子的意見。”“就算弟子不敢左右師尊的決定,但好歹也該得到一聲支會。”顧懷曲神色微頓,覺得他說的在理,自己的做法的確不妥,有點愧疚。對他道:“抱歉,是為師思慮不周了。”鬱承期看著他,似乎對他的態度早有所料。他眼眸幽亮深軟,膽大包天地問:“那……如果師尊當真覺得抱歉,可否讓弟子養一隻?”顧懷曲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微異地看了他一眼,立時蹙起眉:“不可壞了規矩!”“可是弟子已經與它們有感情了呀。”鬱承期眼睫如鴉羽,深邃幽沉,看起來那麽無害,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扯住顧仙師的衣袖,“師尊就不能通融一下嗎?”“不能。”“哪怕是養在讓清殿也不能嗎?”鬱承期鍥而不舍。“隻要師尊不說,旁人也不會知道。隻當是師尊好心收留的,弟子平日隻過來看看它,就像這些日一樣。”“那麽小的貓崽,就一隻,也不會太吵,讓它在讓清殿占個一席之地,私下裏的吃食都由我來負責,絕不麻煩師尊。師尊隻當是答應弟子的一個小要求,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要把弟子的心思告訴別人,好嗎?”“……”顧懷曲有些恍惚。許是這個男人的聲音太有欺騙性,短暫中,顧懷曲竟沒有意識到這個逆徒是在拉著他“合謀”。他隻是倏忽被觸動了,有些動搖。顧仙師雖不表露,心底卻的確隱隱有些念頭,希望讓清殿裏有那麽一隻鮮活的小生命。可是……他已經決心不養,如果養了豈不是“出爾反爾”?如果是弟子硬要請求的話,雖然也勉強……說得過去,但貓已經送走了,那……——就知道他會這麽想。鬱承期深諳他的心思,他眸中掠過一抹狹促,不等顧懷曲猶豫,已經道:“師尊不迴答,弟子就當您是答應啦。”顧懷曲張了張口,尚不等反應,猝不及防,被鬱承期塞了個滿懷,一低頭,手裏摸到一團熱乎乎毛茸茸的東西。他低頭看時,窗外的暖煦正灑照進來,小東西黑黢黢的皮毛被鍍上一層金——是隻通體純黑,隻有四爪是白色的奶貓。奶貓兩顆綠眼珠剔透如琉璃,一臉不諳世事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要化掉,奶乎乎地蜷在自己懷裏,一張嘴就露出沒長齊的小奶牙,衝他“咪呀”一聲。顧懷曲良久沒有反應過來。那自作主張的逆徒,絲毫不覺得自己在欺師犯上,得逞似的低低作笑:“剛巧,弟子覺得這隻最可愛,不忍送走,就偷偷藏下來了。以後它住在這裏,師尊就是它的‘地主’啦。”“師尊。”“替它取個名字吧。”……那日過後,讓清殿裏就多了一隻“小七”。名字很隨意,隻因為這隻貓是它媽媽生下的第七隻崽。如今迴想起這些,都怪當年那個頑劣的少年偽裝得太過真實了,以至於顧仙師在那幾個月裏,時常在百忙之中被分神打擾,卻仍覺得心安理得,無意識的從繁忙中感到一絲慰藉。直至現在都未曾覺得不妥。他從來不知,其實那個沒有善心的男人從未動過養貓的念頭,自始至終,隻想讓他歡心而已。後來不足五個月時,小七死了。是意外從高處墜下來摔死的,從那以後,顧懷曲便再沒養過任何寵物。他很喜歡那隻小七。這也是當初顧懷曲為何會任由貓形的鬱承期,四處粘著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