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的靈力鋪灑在容徽身上,將她神魂禁錮在安道林身上的力量驟然鬆懈。


    容徽頓時身輕如燕。


    五光十色的祥雲在天空中鋪開,絢爛至極。


    霞光中,容徽看見自己漂浮在空中的身體,眨眼迴到本體。


    洶湧澎湃的靈力迴歸掌心,消失的安全感驟然迴歸。


    不知鳳城秘境如何形成的。


    容徽連續進入兩個幻境中,皆靈力全無。


    “師父。”李顏迴也迴歸本體,笑道:“我們出來了。”


    容徽緩緩落地,銳利的目光環顧四周。


    霞光所照之處,劍道城中的百姓和皆化為夢幻泡影,於光影之間碎成璀璨的星光匯聚成燦爛絢麗的銀河。


    銀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曲線,輕盈的鑽進鏡子裏。


    楊正平看到容徽那張臉感慨道:“我喜歡美貌的五長老,她的囂張狂妄配上這張臉才完美。”


    安道林大劍師的臉實在太普通,在各個眉清目秀的修仙界還顯醜,他長得人高馬大,站在身旁給人無形的壓迫感,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隨著安道林的願望實現,他用執念撐起的劍道城無聲的崩碎。


    高高林立的城牆,流動的車馬人群,空中翱翔的和平鴿,地縫中舒展觸角的螞蟻......


    所有事物碎成星光,唯有安道林的身體閉著眼,巋然不動的立在原地。


    風吹過,寂靜無聲。


    李顏迴無聲無息站在容徽身側,木劍上寒芒閃爍,隨時警惕從可能從鏡子裏跑出來的怪物。


    容徽曾提過鏡子裏是滔天血海,數之不盡的惡鬼在血海中掙紮。


    這次曆險李顏迴雖幫了不少忙,卻對容徽在山洞裏的遭遇耿耿於懷,自己未盡到保護之責。


    “不用緊張。”容徽見小徒弟忐忑不安,淡淡道:“我們之前看到的人都是前輩的執念所化,執念消失,這些東西自然要迴到它們本該迴到的地方。”


    換而言之,劍道城的鬼怪被安道林封印在顯魂鏡中。


    唯一的通道便是經過安道林的心髒,得到救贖,才能輪迴轉世。


    冰玨讚同道:“像安前輩這般大公無私的修士鳳毛麟角,寧願傷害自己也要保持那份善良,聖人不外乎如此。”


    冰玨帶著禦獸宗弟子莊重的鞠躬行禮。


    禦獸宗弟子親身經曆劍道城的不公,對安道林的遭遇萬分同情,對他更是敬佩有加。


    李顏迴收起木劍,和容徽鞠躬致意。


    劍道城秘境徹底崩塌,留下的是李顏迴在山崖上看到的陰陽雙魚劍陣。


    容徽正欲返迴山崖。


    突然,顯魂鏡光芒盛放。


    容徽抬手遮住刺進得眼淚流的光,她不適的眯起雙眼。


    溫和無害的靈光從鏡子中射出。


    它在安道林的肉.身上逡巡片刻,與其融為一體。


    光暗了下來。


    安道林自容徽離開後緊閉的眼眸突然睜開。


    李顏迴喉嚨一緊,“千年的詐屍?”


    死了千年的老祖宗他活了!


    安道林似乎沒看到他們,他自顧自走到顯魂鏡前,伸手往裏麵掏了掏。


    鏽跡斑斑的青銅古劍出鏡同時,容徽腳底傳來一陣響動。


    整個劍陣廢墟震顫,巨大的震動之力讓人站都站不穩。


    好像安道林抽出的不是青銅古劍,而是山脈的脊梁骨。


    沒了脊梁骨的支撐,所有建築轟然坍塌。


    “嗡!”


    安道林手中的古劍脫手而出,直衝雲霄,燃燒的劍尖像熊熊燃燒的烈焰,將未進入的黑氣點燃。


    容徽隱隱聽見淒厲的慘叫聲,是燃燒的靈魂發出的尖叫。


    火焰過後,青銅劍傷的鏽跡剝落,露出它金光燦燦的劍身。


    安道林攤開手,青銅劍迴到他掌心。


    闊別多年的本命仙劍再次現世令安道林百感交集,


    他愛惜的撫摸劍身,每一寸紋路,每一個缺口他記憶猶新。


    見狀,容徽也分不清安道林是死是活。


    他身上生氣沉沉,眼神卻無比鮮活。


    安道林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丁點聲音,似乎和本命仙劍做最後的道別。


    青銅劍劍身微微顫抖,亮晶晶的金光開始逸散,劍身越來越薄...


    容徽好奇的看了眼,目光與安道林隔空相撞。


    容徽正色道:“前輩。”


    安道林靜靜的觀測容徽。


    許久,安道林捧著幾乎透明的青銅劍走向她,伸出手。


    “給我嗎?”容徽雙手接過薄如蟬翼的青銅劍,“多謝前輩。”


    雖然容徽有流雲在手,她目前沒心思尋第二把仙劍。


    可長者賜不可辭。


    青銅劍落入容徽掌心後靈光全部逸散,躺在她手心的赫然是一塊靈力充沛的精金。


    五塊精金便能讓流雲從下品仙劍晉升為中品仙劍。


    容徽滿心歡喜的握住精金,鄭重感謝安道林的饋贈。


    安道林看著荒蕪的陰陽廢墟,趕緊澄澈的眸子滿是欣慰。


    安道林抬手,白色靈光從掌心溢出時,他也化為靈光徹底消失。


    如春風拂過遼闊的陰陽雙魚廢墟劍陣。


    劍陣瞬間“活”了。


    強烈到令人窒息的殺意從地底噴出。


    容徽感覺劍陣中潛藏找嗜血的惡魔,即將要將她生吞活剝。


    劍陣中一草一木都是銳不可當的無上神兵利器,冷厲的殺意如潮水將容徽包圍,她忘我的置身於殺意的海洋,如同躺在母親的懷抱,安全又溫暖。


    “好濃烈的殺意!”容徽盤腿調息,“這就是天道賜予的仙劍無情殺戮劍劍陣麽。”


    強悍,霸道,不講道理,進攻,進攻,進攻!


    容徽細細領悟其中奧義。


    無情殺戮劍的劍意淩厲狠絕,悟道者無不是在生死之間得到突破,殺伐之氣駭人。


    而天道賜予的劍陣中多了令容徽參悟不透的仁慈,仁愛,至情至聖的鋒芒。


    容徽修太上忘情道,眾生平等為她心中的道。


    劍陣中的道頗有點“身前哪管身後事,浪得一日是一日”的快意不羈。


    也不知這劍陣是天道汲取哪位大能的成就,賜給安道林的。


    此劍陣瀟灑快意,恩怨情仇一劍而過。


    容徽雖然參悟不透其中仁慈仁愛從何而來,卻另有所感。


    半響後,容徽睜開雙眼,“渡人先渡己。”


    容徽起身,禦獸宗弟子在冰玨的結界下瑟瑟發抖。


    滔天殺意不是所有人能扛得住的,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磅礴的殺意,哪怕在容徽身上也從未見過。


    好似自己站在不滿利劍的劍陣中,腳下踩著尖銳的勢不可擋的利劍,頭頂冷劍高懸,前後殺意逼人。


    冷厲的殺意劃破肌膚,刺進肌肉,順著血液紮進心髒。


    劍陣開起瞬間,禦獸宗弟子嚇得忘了唿吸,來自靈魂的顫栗令他們膽顫心寒,半數人嚇昏死過去。


    若非冰玨及時出手,隻怕要出大事。


    “五長老。”冰玨本以為自己是元嬰境能保護弟子們,來自天道的殺意壓得他抬不起頭,仿佛被個無形的大石壓住魂魄,他麵如土灰,“五長老,我快撐不住了。”


    麵對浩瀚如海的殺意,冰玨並不羞於求助。


    沒什麽比弟子們的性命更重要。


    容徽將流雲罩在禦獸宗所有人頭頂。


    淡淡的金芒從天而降。


    壓在冰玨靈魂上的殺意飄然而上,乖順的附著在仙劍上,他長長的舒了口氣。


    禦獸宗弟子如受驚的小獸,可憐兮兮的擠在冰玨身側,害怕極了。


    容徽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悟道太深,是我疏忽了。”


    禦獸宗終日與貓貓狗狗為伴,不殺戮。


    若非長老身帶詛咒,紅眼病發作時挑起事端,他們算修仙界為數不多愛好和平的宗門。


    壞就壞在掌權長老,幾乎每個都有紅眼病,尤其針對劍靈派。


    冰玨善解人意道:“原以為天道賜予的無情殺戮劍劍陣已隨前輩的消失不複存在,原來是等有緣人方開啟,恭喜五長老。”


    劍靈派真是氣運滔天。


    縹緲峰主殺,容徽先得仙劍,再得無情殺戮劍劍陣有如神助。


    冰玨神色一暗。


    不知壓在禦獸宗的詛咒何時消失。


    兩派宗門同生共死,經曆了兩個秘境,希望五長老不看僧麵看佛麵,說服劍靈派掌門為禦獸宗封正。


    “能順利走出秘境冰玨長老功不可沒。”容徽淡淡一笑,“夢幻都城是我救你,這次兩清罷。”


    修行之路最怕沾因果,處理不慎恐會給日後的修行造成不可估量的阻礙。


    容徽從不欠人人情,旁人欠她的她倒不在乎。


    “五長老大量。”冰玨不攬功,“劍道城秘境是兩派宗門通力合作才破局,合作愉快。”


    禦獸宗在劍道城中並非一無所獲。


    被宗門保護在象牙塔的禦獸宗弟子此行不僅眼界大開,在有對比之下學會了凝結劍陣,容徽還不吝嗇法門的教會他們捉鬼之術,他們的實力得大幅提升。


    禦獸宗弟子在心境和修為更上一層樓,冰玨很滿意。


    兩人相互恭維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盤腿而坐領悟劍意的李顏迴身上。


    尤其是容徽,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李顏迴,麵上平靜,心卻懸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焦慮,緊張的情緒蜂蜂擁而至。


    悟道中的李顏迴心無旁騖。


    無情殺戮劍劍意在他識海中匯聚成河。


    衝進他識海中的劍意化作成千上萬個麵容被模糊的劍修,如浩浩蕩蕩的軍隊不折手段的圍攻識海中那柄紫色小劍。


    李顏迴是雷係單靈根,紫色小劍上電光忽閃,巴掌大的小劍發出錚鳴。


    罡風劍刃以摧枯拉朽之勢碾壓而去,勢要將紫色小劍切成齏粉。


    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李顏迴緩緩拿起識海中的小劍,黑沉沉的雙眸中射出精光,迎難而上,守護識海的一方天地。


    以一敵萬,殊死一搏。


    密密麻麻的刀刃落在李顏迴身上,他不知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心中隻有一個執念——斬斷所有劍刃!


    想活命,隻能生死相搏。


    如浪如潮的劍意刺進李顏迴身體,他早已麻木不知疼痛。


    李顏迴幾經生死,在劍浪中領悟無情殺戮劍的奧義,不知不覺與識海中的紫色小劍合二為一。


    “轟!”


    人劍合一,心隨意動。


    李顏迴看著自己揮出的劍招竟然將密不透風劍海轟出一個大洞,心中大喜,越戰越勇。


    識海中最後一道外來的劍意被李顏迴劈成兩半後,他驚訝的發現紫色小劍上的雷電之力更強了。


    之前弱如螢火。


    現在便是蠟燭,即便是微光也有溫度。


    “嗡!”


    紫色小劍從李顏迴掌心飛出。


    白紫相間的輝光冉冉升起,直升到半空中,如高懸的紫色星辰,發出微弱的光。


    借著微光,李顏迴第一次看清識海中的小天地。


    那是無望無際的海洋,海浪無聲翻卷。


    自己站在大海中央。


    李顏迴蹲下身,伸手捧起海水,看著虛無縹緲的靈霧,這才發現識海中的小天地是由靈力構成。


    “還挺漂亮的。”


    李顏迴在識海中轉了一圈,巡視自己的地盤,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出方圓百裏。


    能走的地方,是識海小劍光輝覆蓋的地方。


    李顏迴對識海一無所知,他果斷離開識海。


    容徽見小徒弟清醒,“和我過兩招。”


    無情殺戮劍悟道之後修為會提升一大截,可以越級挑戰,不過付出的代價非比尋常。


    李顏迴正有此意,“期末考到了,加油,李顏迴你可以,你能行!”


    容徽喚出木劍欺身而上。


    李顏迴剛悟道,正是意氣風發之時,速度和力量提升一大截,麵對容徽咄咄逼人的劍招不像前幾個月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禦獸宗弟子看著兩個劍修快成虛影的劍招和身影,從乾坤囊裏拿出花生清酒八寶粥排排坐看戲。


    冰玨的目光則放在李顏迴身上,“好個少年郎。”


    他再看喝酒看戲的禦獸宗弟子,怒其不爭。


    容徽滿意的收手,“迴到縹緲峰,每日增一個雞腿。”


    “兩個行不行?”李顏迴可憐巴巴道:“一個還不夠我塞牙縫,認真的師父,我上山之前是高富帥,上山後因為吃不飽現在是矮戳窮,每年迴家探親可把我娘心疼壞了。”


    容徽笑眯眯道:“你知道三師伯每個月給我多少雞腿嗎?”


    “三五個吧。”李顏迴知道王石摳門,縹緲峰前麵大片藥田都被他征用了,“我從未見過像三師伯這麽...勤儉節約之人。”


    都說劍修窮。


    可縹緲峰富得流油。


    反倒是掌管財務的虔來峰,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果然,這徒弟不能多。


    多一個徒弟就多一張嘴。


    特別是虔來峰那群體修。


    飯量一峰更比六峰加強,加量不加價。


    李顏迴覺得王石就是被虔來峰那幾百張嘴吃窮的。


    容徽道:“半隻,可惜啊,我一次都沒吃到過,也不知被誰吃了。”


    李顏迴厚臉皮道:“這可是大事,迴去一定要好好問下虔來峰是不是克扣縹緲峰的夥食,太過分了。”


    容徽看破不說破。


    劍道城的事情圓滿解決,現在怎麽迴到山崖是一個問題。


    山崖距離此處有百丈高。


    築基境的弟子雖然都能禦劍。


    可不知為何,除了冰玨和容徽,弟子們都無法禦劍。


    容徽提議冰玨一個個帶上去,她最後一個走。


    “這樣太慢。”李顏迴從乾坤囊裏拿出一大捆繩子,想了個歪主意,“無情殺戮劍的劍意未散盡,留在此處對禦獸宗的兄弟們從身體道心靈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劃不來,不如一個個綁著,像串糖葫蘆一樣全部帶上去。”


    “吧嗒。”


    “哐當。”


    “嘩啦啦。”


    花生瓜子八寶粥掉了一地。


    禦獸宗弟子目瞪口呆,他們懷疑李顏迴公報私仇,不就看戲嗎?


    看戲怎麽了?


    是你們劍靈派主動表演的,不是我們要看的,怎麽能把我們吊起來呢?


    冰玨想了想並無道理,他果斷拿起繩子,清朗的聲音在禦獸宗弟子耳裏如死神的樂曲,“都過來。”


    李顏迴幸災樂禍的望著串成一串的禦獸宗弟子笑彎了腰。


    看戲不給掌聲,不捧場的下場就是這樣。


    禦獸宗眾弟子生無可戀的拽著繩子。


    “遭了!”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周長老還沒找到。”


    冰玨也發現了自己的疏忽。


    當他把弟子安全送迴山崖想再去尋師弟,卻被山崖下的陣法彈迴崖上。


    冰玨忙密音傳信,“五長老,四師弟還在劍道城廢墟,請務必找到他!”


    容徽讀完密音,笑了。


    周勳真是宗門友人。


    容徽這邊還在愁和禦獸宗談判的籌碼,他就主動送上門。


    “周長老還在下麵?”李顏迴右手抱在胸前,左手支撐下巴樂開了花,“夢幻都城他嫁不出去,劍道城他失蹤,這人真是個人才,不知說他是走大運還是倒大黴。”


    任何秘境都沒他的份兒。


    容徽收迴流雲,“此處劍意還未安全消散,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找他。”


    “師父小心。”


    容徽抬頭仰望蒼穹。


    夕陽西沉,繾綣爛漫的霞光異彩滿天,她轉身驀然發現顯魂境還留在廢墟中。


    直覺告訴容徽,顯魂境能告訴她劍道城消亡的真正原因。


    再次站在顯魂境前,鏡中再無安道林的魂魄,隻有她自己。


    容徽鬼使神差的伸手觸碰鏡麵。


    幻境在時,她沒有靈力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靈力充盈,容徽有恃無恐。


    “滴答。”


    如水滴墜入平靜無波的湖麵。


    清脆的響聲過後,鏡麵以容徽的指尖為中心當初一圈漣漪。


    漣漪的範圍越來越大,仿佛無邊無盡。


    水波越推越遠。


    容徽覺得自己碰觸的不是鏡子,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海洋。


    “咕嚕咕嚕。”


    開水冒泡的聲音驟然響起。


    水底好像有東西冒出來。


    容徽謹慎的喚出流雲,她擔心自己戳破了顯魂境的輪迴之門,讓血海中近千萬厲鬼破鏡而出,罪孽就打了。


    讓容徽意外的是。


    最先冒出來的是一隻手。


    慢慢的便是黑乎乎的頭頂,而後露出周勳那張陽剛的臉。


    容徽順勢抓住周勳的手,猛地用力。


    “嘭。”


    周勳臉著地,他渾身濕透,唿吸勻稱,人還活著。


    “周勳。”容徽拍拍他的臉,“醒醒。”


    片刻後,周勳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眼睛一直,喃喃道:“臥槽,夢裏都能夢見容徽這個變態,噩夢噩夢噩夢,死亡級別的噩夢!求求放過我吧,我不會娶你的!”


    容徽:“......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周勳冷笑,“你這個得隴望蜀的海王,有了冰玨師兄還不夠還想讓我嫁給你?你配嗎?配嗎配嗎配嗎,你不配!”


    這是他的夢,還用得著看容徽的臉色?


    笑話,哈哈!


    “是,我不配,在夢裏是吧。”容徽陰測測的握緊拳頭,“嚐嚐正義的鐵拳唄。”


    “嘭!”


    容徽一拳打在周勳柔軟的腹部。


    周勳一下就疼醒了,他強忍疼痛,繼續做戲,“哼!一點都不疼!容徽別以為你美若天仙,能力強,會封正,性格直爽講義氣我就會嫁你,做夢!”


    說完,周勳眼睛一閉,直接裝死。


    容徽不知他真在夢裏還是假做夢,這話聽著渾身舒坦,火氣煙消雲散。


    周勳戰戰兢兢的等待容徽第二拳頭。


    等了許久見容徽被自己哄過去懸在喉嚨的心頓時放下了。


    他太難了。


    堂堂元嬰大能,被練氣境揍了還要誇獎她。


    容徽不去客氣的將周勳拖起來正欲迴山崖,餘光突然發現顯魂境的鏡麵一片血紅,鏡中世界變了!


    “那是...”容徽駐足觀望鏡中世界的變化,“劍道城毀滅的過程。”


    ——


    容徽占據安道林身體時並未繼承他全部的記憶。


    比如被劍道城百姓視為禁忌的山洞。


    山洞起源已不可考。


    安道林第一次進入山洞是他十二歲被人發現偷學劍術,教授劍術的貴族以泄露機密為由將他送進山洞。


    在眾人以為安道林將喪生於此之時,他背著一塊鏡子渾渾噩噩的從山洞裏走出。


    沒人知道他在山洞裏看到了什麽。


    安道林迴家之後昏迷了三天三夜。


    他惡鬼纏身,日日夢魘,險些喪命。


    幸好床頭的鏡子在他危難之際救了他。


    醒來後的安道林提筆將自己的遭遇寫下來。


    “被視為禁地的山洞裏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屍體有新鮮的也有腐敗不堪的。


    所有屍體都黥麵,他們是奴隸。”


    “我膽戰心驚的在萬鬼雲集的山洞裏呆了一晚上,與屍體為伴。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能看見鬼怪,密密麻麻的鬼怪將擠滿了山洞,。”


    “奇怪的是所有鬼怪都隻敢嚇我,卻不敢靠近我,恍惚間,我聽到一個資曆較老的鬼怪說我是不祥之人,我沉默不語。”


    “山洞裏又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念咒語,我尋聲而去,看見身著奇裝異服的男人正在切割什麽。


    靠近了才發現他在砍一個人的腦袋!


    他腳邊堆積了幾百個頭顱,所有頭顱都沒有臉。


    刺目的鮮血將男人腳底大地染紅,紅得滲人。


    我嚇得雙腿打顫,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而那些被切割下的頭顱仿佛發現了我。


    他們齊刷刷轉頭看向我!


    空洞的眼睛裏怨氣衝天!


    我頭皮發麻。


    動手砍頭的那個男人好像發現了我,他猛地轉頭,我嚇得六神無主,腳下一滑便不省人事。”


    “救我的是一麵鏡子,它不僅救了我,還救了很多可憐的鬼怪,其中就有我的父母。”


    “我在鏡子裏呆了三天,總算弄清楚如何把我父母救出囚籠,隻要他們的魂魄穿過我的心髒就能得到救贖,我跳動的心髒是他們唯一解脫的路。”


    “怨氣滔天的鬼魂穿心而出,就像利劍穿心而過,好痛好痛,我痛的快死了!好想就這樣死,這樣就不會再受折磨了。”


    “我不能死,我要活著,疼痛沒什麽,咬咬牙就過去了。”


    “每個穿過我心髒得到救贖的鬼怪踏上了輪迴之門,我不知道那扇門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還未走的鬼怪說是我創造的,可惜我沒有記憶。”


    “我終於走出了山洞,我感受到了陽光,感受到了鳥語花香。”


    “......”


    安道林的日記清晰的呈現在容徽眼簾,她看得揪心,那時候安道林才是十二歲的孩子,他用稚嫩的手撐起了一片天。


    天道賜安道林無情殺戮劍劍陣恐怕是希望他能走無情道,積蓄力量,強大後再去救贖靈魂。


    “安前輩不選無情道的原因也許是因為無情道殺戮太重。”容徽心情無比沉重,“鬼怪欺軟怕硬,最怕比他們還兇悍的殺氣,前輩太慈悲了。”


    容徽繼續往後看。


    此時的安道林已經成年,劍術大成的他在夜深人靜時悄無聲息的潛入山洞,用鏡子帶走山洞中的厲鬼,再找到隱蔽的地點度化。


    安道林神色如常,顯然習慣了厲鬼穿心之痛。


    顯魂境最後的畫麵停留在安道林被千月汙蔑,他昨夜剛度化上萬惡鬼,已是精疲力盡,體力不支的倒下。


    這一倒便是半年。


    半年中,劍道城在遭其它城邦圍攻。


    劍道城城主秘密下令殺死五萬奴隸,讓劍師將山洞中的厲鬼附身在奴隸身上,成為不知疼痛隻知道進攻的怪物軍。


    大同道場的弟子驚聞此時,將其告知安道林。


    安道林深知山洞中鬼怪的狠厲,他心中一直金丹少年時看到的那個神秘男人,“不能讓城主這麽做。”


    安道林背著鏡子前往城主府求見城主,卻被城主亂棍打出城主府,原因竟然是:“奴隸禁止進城主府,髒!”


    人命關天,安道林苦苦勸說無果,他隻能選下下策,讓大同道場的弟子提劍絞殺那群被鬼附身的奴隸。


    安道林終究慢了一步。


    他走到城門時。


    那群本該被劍道城控製的傀儡突然倒戈相向,轉而殘殺劍道城的軍隊。


    麵對這支不知疼痛的亡靈大軍,劍道城毫無反抗之力。


    時隔三十年,安道林再次見到少年時在山洞裏見到的男人。


    男人站在牆頭,手中操持一麵鬼氣森森的招魂幡。


    男人看著提劍衝過來的安道林,興奮極了,“身負天道咒印之人,本座找到你了!”


    安道林身如流雲,青銅劍如長虹貫***得鬼修節節敗退。


    安道林和鬼修的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最終憑借對地形熟悉的優勢殺了鬼修。


    他以為是結束。


    實則是開始。


    肉身死亡的鬼修直接拋棄肉身。


    沒有肉身的禁錮,鬼修露出真正的實力。


    那是安道林從未見過的恐怖場景。


    數百萬尖嘯的厲鬼從引魂幡爭先恐後衝出,浩浩蕩蕩的幡鬼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咆哮。


    霎時,天地色變。


    劍道城淪為人間煉獄。


    不消片刻,全部死絕。


    安道林痛哭失聲,他不知如何對付蓬萊閣鬼修。


    自責,絕望,沉甸甸的負重感壓得安道林喘不過氣。


    九尺大漢哭得像個孩子。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安道林看著得以洋洋的蓬萊閣鬼修,他顫抖的拿起青銅劍自刎。


    “既然活人治不了你,死人一定可以。”安道林閉上雙眼,自嘲道:“我可是連鬼怪都避之不及的恐怖存在。”


    蓬萊閣劍修隻想摧毀安道林的信念,讓他淪為自己的傀儡,沒想過他竟然自殺。


    受天道咒印詛咒的鬼魂不是他能對付的。


    讓蓬萊閣鬼修靈魂顫栗的是,安道林竟直接晉升為鬼仙!


    “不!”


    蓬萊閣鬼修倉皇逃竄間被安道林秒殺,所有厲鬼全部被他塞進鏡子中,包括劍道城所有百姓的魂魄。


    象征飛升的祥雲款款而下,落在安道林腳下。


    安道林看了看一片血紅的劍道城,淒涼一笑,孤身走進一片血紅的顯魂境中。


    畫麵停止。


    安道林的一生多災多難。


    那場大戰中唯一活下來的便是他第九個弟子林涯。


    此時的林涯很小,他不想讓師父承擔更多,便讓八個師兄的魂魄附身在自己身上,將自己變成了擁有九個人格的怪物。


    林涯離開見到城後都多方打聽救贖師父的方法。


    直到賭徒吳浪的人格主導身體的那日,他自私的要了金斧頭,讓兄弟九個人全部葬身夢幻都城。


    自貢獻身體後,林涯的記憶便一直停在離開劍道城之前,永遠長不大。


    所以,其他七個人格不相信吳浪的鬼話。


    隻有林涯為其說好話。


    ——


    容徽不知用什麽詞來形容心中的震撼,“修道之人沒人能擋住成仙的誘惑。”她也不例外。


    安道林卻是意外。


    “前輩心懷天下,至純至善卻不得好死。”容徽為安道林的命運叫屈,“天道為何這般不公。”


    顯魂境上刺目的血紅褪去,


    柔和的白光傳出,落在容徽掌心。


    容徽低頭,看到了兩個字:多謝。


    容徽鼻尖微酸,“前輩,可惜你生不逢時。”


    倘若安道林生在大辰界,哪怕小辰界也行,他的命運軌跡不會這般淒楚。


    晚風拂過,空中傳來清脆的風鈴聲。


    “叮鈴叮鈴。”


    容徽站在顯魂境前默哀良久,抬起頭時,顯魂境無影無蹤。


    容徽收起沉重的心情向前走。


    忽然,容徽腳下一硬,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


    容徽鬆開腳,驀然發現是一塊鏡子碎片。


    鏡子不反光,上麵顯示的是安道林和蓬萊閣鬼修決戰當日的場景。


    “鏡子?”


    容徽想到進入鳳城秘境時那個點到的鏡像世界。


    她在廢墟裏找了找,沒有發現更多。


    但是在李顏迴哪兒得到兩張碎片。


    一張是身體殘缺的美人魚白夢主。


    另一張是血傘。


    “我擊碎鏡像世界之時碎片至少有上萬塊。”容徽進出一身冷汗,“如果每一塊碎鏡都是一個幻境的話,太危險了!”


    這種危險程度不是容徽現在的實力能掌控的。


    哪怕是大乘期的本體,容徽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容徽不想引起恐慌,不論李顏迴怎麽問,容徽都避而不答。


    反複幾次李顏迴也嗅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多問關於鏡子的,隻問怎麽上去。


    “師父,我嚐試過凝練劍氣然後飛上去。”李顏迴揉揉摔成兩半的屁股,“不行啊。”


    本以為自己悟道了,就能展現真正的技術。


    沒想到還是這麽弱雞。


    “不是劍氣不行,是你修為不夠。”容徽用流雲在空中劈下一道金光燦燦的劍氣,“但是你很聰明,無法禦劍不是坐以待斃而是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比禦獸宗弟子好很多。”


    容徽對李顏迴很滿意,不愧是她徒兒。


    李顏迴喜滋滋的。


    終於,師父不再進行嚴苛的打擊教育,轉而選擇快樂教育了,棒!


    清醒過來的周勳不滿道:“五長老,你當著我的麵兒數落禦獸宗弟子不妥吧!我禦獸宗用的是快樂教育,讓弟子自主開發一切潛能。”


    他深深地看了李顏迴一眼,良才美玉!


    然後口是心非道:“不過爾爾。”


    李顏迴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隻在乎容徽的,他無奈的勾起嘴角,看破不說破。


    容徽不樂意了,直言不諱道:“貴宗門確定是快樂教育而不是反智教育?二十個築基境弟子被鬼怪嚇得嗷嗷叫,除了擼貓擼狗還能做什麽?”


    周勳來氣了,“禦獸宗擼貓擼狗理所當然!”


    不擼貓擼狗豢養靈寵,禦獸宗不如改名叫禦人宗得了。


    “是啊是啊,你們可真厲害哦。”容徽翻頁了白眼,“禦獸宗怎麽起家的心裏沒點數?”


    周勳氣得臉紅脖子粗,“千年前的老黃曆,老提它有什麽意思!”


    “可有意思了。”容徽拌嘴上癮了,“周長老脖子都紅了,眼睛還會不會紅啊,紅眼病這種頑疾很容易複發的。”


    周勳氣得不行,“容徽!侮辱弟子可以不能侮辱我!”


    容徽見他氣得說話顛三倒四,大筆一揮,此事翻篇。


    周勳暗暗鬆了口氣,暗道:聰明機智的我總能想到完美的解決方法。


    兩個長輩拌嘴李顏迴不好開口。


    戰火停歇,李顏迴笑問:“師父,現在怎麽上去。”


    劍意是容徽凝結的,李顏迴沒那實力和勇氣禦她的劍意。


    那柄懸在自己識海中,像高高在上的王般存在的劍意張狂霸道,嚇得李顏迴自己的紫色小劍瑟瑟發抖,跑另一邊起爐灶了。


    容徽將劍意移到山崖頂部,挑眉道:“爬。”


    李顏迴望著那接近九十度,幾乎垂直的劍意,驚叫道:“爬劍?!”


    容徽淡淡道:“爬劍之時氣沉丹田,腳下凝練自己的劍意作為輔助,多多聯係,若是中途掉下來,從頭再來。”


    李顏迴被逼無奈,生無可戀的往上爬。


    容徽優哉遊哉的坐在木劍上,修長的小腿垂在空中好奇道:“周長老怎麽不上來?”


    周勳默默地走到李顏迴身邊,皮笑肉不笑道:“本座想試試五長老的無情殺戮劍劍意。”


    也不知怎的,周勳發現自己靈力全無,他現在除了耐打耐摔,連李顏迴都比不上。


    容徽坐在木劍上當監工,等兩人上了山崖才跳下木劍。


    冰玨見師弟平安歸來,先自我檢討半刻鍾,再問師弟去了哪兒。


    周勳躺在地上吭哧吭哧喘氣,“我見你們都下去,便緊隨其後,然後掉進一塊鏡子中,那是我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容徽沒說顯魂境中的血山血海,冰玨所知不多,待細細詢問才發現師弟真是福大命大。、


    另一邊,李顏迴拿出帳篷,先給容徽安排好住宿再安排自己的。


    容徽將璿璣準備的補氣丹給小徒弟服用,而後用靈力給李顏迴疏通奇經八脈。


    “封正還差多少。”


    容徽突然開口。


    李顏迴狠狠的嗆了口水,激烈的咳嗽差點把肺咳出來。“一千多。”


    “也就一兩日的事。”容徽翻出給李顏迴做的計劃,“此次秘境消耗時間太長,不過你進步很大,還算值得,明日封正完後,我們啟程前往禦獸宗。”


    李顏迴道:“陣眼沒找到怎麽走?”


    容徽手指彈出三昧真火,“火鳳醒了。”


    李顏迴大喜,總算能走出這鬼地方了。


    他這幾個月一直吃幹糧,嘴裏沒味。


    秘境中是有很多野味,但李顏迴知道那東西身上不知道帶有多少病毒,不幹淨,不吃。


    容徽辟穀多年,一時不吃沒什麽。


    禦獸宗更不用說,除了自己養的小豬豬,不吃野味。


    容徽掌心燃起三昧真火點亮黑暗,她翻出一本書,笑道:“又到了睡前故事情節,你今天想聽什麽故事。”


    李顏迴登時警鈴大作,“豌豆公主吧...”


    李顏迴盡量選沒有殺戮的。


    因為再美好的童話故事,從容徽嘴裏說出來滿滿的血腥。


    容徽拿的睡前故事錦集是冰玨給她的,說能拉進師徒感情。


    而這本書的作者不巧,是李顏迴。


    他有種擺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墊了三十層床墊都能膈的渾身紫青。”容徽驚喜道:“若能找到豌豆公主,讓她往縹緲峰地上躺一躺,我的地兒不就平整了嗎。”


    李顏迴:“......”


    您老的強迫症越來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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