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太沒臉了,讓人怎麽接!

    蘇迷涼聽得顧昊一有精神就敢和她說這樣讓人羞臊不已的話,當即就繃了小臉,起身往廚房走。

    一路想著他昨天吐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她又有些小欣喜——能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他的身體恢複了一些精力?

    都成那樣了,還調戲她,也就嘴巴上占點便宜,和他計較不起。

    顧昊看她瞧都不瞧自己起身就往外走,那穿著睡衣的小身子為著表示羞惱和不屑,胸脯婷婷的,下巴也仰得老高,頓時被她這可愛的生氣模樣逗笑。

    看她真的頭也不迴地一徑到了廚房,他抬手揉了揉額頭,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這麽不禁逗,這樣想著就抬手舉著輸液瓶,跟在她身後。

    “醫生是怎麽交代的?你連口罩都敢不戴了?”顧昊一方麵為看清她的表情豐富的小臉而喜悅,一方麵總是覺得不妥當。

    “昨天才開窗換了室內的空氣,然後又全麵消了毒——我這就戴上。”省得你看了心裏不安分,蘇迷涼咽下後半句話,抬手從消毒櫃裏取出清洗後的口罩戴上。

    “這樣啊,我說昨晚怎麽睡得那麽安穩,今天醒來這唿吸順暢了很多。”顧昊接口道。

    蘇迷涼先把泡了一夜的砂鍋內的中藥熬上,然後開始燒麵湯,倒了麵粉在碗裏,很細心地攪好了麵糊,聽他說睡得安穩,心裏舒服很多。

    抬手揭開鍋蓋,看看裏邊沸騰的水花,然後擰小了火,這才開始倒入麵糊。

    顧昊慵懶地斜倚著門側打量她的動作,隻見蘇迷涼絲毫沒有昨天的慌亂,一邊倒著麵糊一邊用勺子輕輕地攪動鍋內的食物,神色專注,好像沒有發現他跟過來一樣,就取了口罩掛在一側耳朵上,誇張地吸吸鼻子,說道:

    “咦,聞到食物的香味了,今天比昨天進步多了。”

    蘇迷涼看鍋內的麵湯煮熟了,就關了火。

    取過白底青花的細瓷碗給他盛了,看看顧昊眼巴巴地做出揉肚子的動作,就又取了一隻碗,把碗內的飯倒入另一隻碗,複又倒迴,這樣一來一往了五六次,她才把飯端過去給他。

    顧昊看她這樣細致體貼,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抬手接過來,喝了一口細細品品,好像是喝了美味的瓊漿玉露:

    “好喝,好喝,從來不知道麵湯還能煮的這麽香,再給我盛一碗。”

    蘇迷涼看他喝完,接過碗並不給他盛飯,而且

    端了適才倒出的一碗中藥,遞給他。

    顧昊不接,眼巴巴地看著那麵湯鍋。

    蘇迷涼有些不忍,卻也懷疑他這是取悅自己的舉動,當即就笑了寬慰道:

    “別耍脾氣,你的胃剛剛安分一點,別浪費了好時間,麵湯雖然養胃,可營養不夠,所以和昨天的程序一樣,你清醒的時間不長,咱們要抓緊些。”

    “昨天,後來——”顧昊想問他昏迷之後的情況,終究覺得昨天太過狼狽和內疚,說不出話。

    “喝了有糖吃哦,快點!”蘇迷涼那藥遞過去,手裏捏了一顆糖果對他搖搖。

    顧昊看她完全把他當成一個孩子來照顧,心裏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看她並不曾著惱,也就笑了接過去,仰頭灌入喉嚨,然後朝她要獎賞。

    蘇迷涼把糖果剝了,送到他的口中。

    顧昊苦澀的口腔瞬間被涼涼甜甜的味道充滿。

    “額——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蘇迷涼說。

    顧昊點點頭:“說。”

    “你手上這個液體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過,我覺得讓醫生把點滴的速度調快一些,總是同樣的藥量,如果縮短輸液的時間,你可能會休息得更好。”

    蘇迷涼抬手指指他掛在門框上邊鉤子上的輸液瓶。

    “嗯,我今天問問醫生,天天這樣躺著不能亂動,渾身骨頭都是痛的。”顧昊讚成她的建議,說著忽然撩起衣襟低頭看看,隻見胃部到腹部之間的皮膚有隱隱發紅的擦傷。

    他納悶不已。

    “怎麽了?”蘇迷涼問,也探頭看了一眼,頓時有些心虛地低了頭,真的把他擦傷了?想到昨天一下午燒了三鍋水給他擦拭身體,隻想幫他退熱,壓根沒有想過那麽結實的肌肉的竟然能被她擦成這模樣。

    顧昊抬手摸摸,有些隱隱作痛。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顧昊搖搖頭。

    蘇迷涼看他凝眉,知道他確實不適,少不得也撩起衣襟看看,果然看到一片紅色擦痕。

    正待細看,顧昊已經抬手按下了衣襟:“你是醫生麽?看什麽看!”

    蘇迷涼本不想解釋的,可是想到一會兒說不定醫生查房的時候,他可能會問醫生,那時候她再說就有點丟人了,當即就小聲說:

    “很痛麽?”

    顧昊看她那關切的視線,心裏甜甜的,連忙搖搖頭:“不痛不痛,

    就是一用力有些輕微的——額——不舒服。”

    “這是——我弄的。”蘇迷涼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垂了眼睫。

    顧昊轉身要出廚房,聽聞此言,往外拐的腳軟了一下,迴頭:“你弄的?”

    旋即想到昨天早上自己調戲她的時候,她說給他物理降溫擦拭身體的時候,什麽地方都見過,一副不怕他威脅的模樣,頓時眼睛一轉,低頭端詳她的神色,目光灼灼:

    “你弄的,你竟然趁著爺昏迷的檔口猥褻爺!”

    “猥褻?”蘇迷涼無語地眨眨眼,這家夥也太猥瑣了,就頂嘴道,“爺,你是不是燒昏頭了,聽說過女人猥褻小男孩的,沒有聽說猥褻老男人;我看你現在眼珠兒轉得賊溜溜模樣,分明是在用言語猥褻我這樣純潔無知的女孩子。”

    顧昊一瞪眼,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壞笑:“爺的言語怎麽了?猥褻你的證據呢?

    我這裏可是有貨真價實的證據,你這純潔無知的女孩子,一定是瞧著爺我是個帥大叔,趁著我病弱的時候上下其手,把肚皮都給摸破了,嘖嘖,看這受傷的痕跡奇怪極了,不會是用你的小舌頭添的吧。”

    言罷,撩起衣襟看看,又得意地虛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瞧著蘇迷涼被他氣得跳腳的模樣,好像他受傷的地方掛了個金牌一樣驕傲。

    蘇迷涼險些被他的厚顏氣暈,小臉憋得通紅,半晌隻好弱弱地說:

    “誰和你狗一樣喜歡舔人,是我昨天給你擦拭著物理降溫,你的胃部硬硬的突突突跳,我擔心你在昏迷中嘔吐,遭遇危險,就給你這裏按摩了幾次,估計——是手裏拿著熱毛巾,用勁兒大了點,擦破了皮。”

    顧昊看她被氣得急了,解釋的一番話說得氣喘籲籲,連忙就抬手拉住她的手搖搖:“嘿嘿,逗你玩哪,辛苦你了,這兩晚狀態好都是因為有你在。”

    蘇迷涼看他專門因為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就任他握著小手了。

    “我陪著你咱們先在房內轉幾圈活動一下,為一會兒吃飯做準備。”蘇迷涼抬手扶著他的胳膊,一手取了掛在頭頂的輸液瓶高高地舉著。

    顧昊低頭看著她:“昨天有沒有嚇到?”

    蘇迷涼看看他,搖搖頭:“你做得很好,而且昨天的食物已經消化了,這說明隻要有信心抵抗是有作用的,食物加上適度的鍛煉,你的精神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身體康複靠得是自身的抵抗力,藥

    物隻是輔助,沒道理因為營養和抗體能輸送到身上,就不吃東西。”

    顧昊沒有說話,嘔吐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他連想一想都覺得不舒服。

    這些天他真是吐怕了,吐得幾乎沒有唿吸的時機,那是種有力沒處使喚的無奈抑或是絕望。

    “嗯,你說的對。”

    顧昊沉聲,那聲音悶悶的,黑漆漆的寒眸裏是看不到邊的黯然。

    當初和他一起送來的幾個人都已經沒了,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他,看看蘇迷涼那活潑潑亮晶晶的眼睛,他覺得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這裏很危險,可是還是想貪戀地多留她一會兒。

    兩個人默默地緩步走著,從門口走到窗邊,再從窗邊走向門口。

    不過是十二步的距離,枯燥沉默的毫無風景的病房,他們卻仿佛漫步在風景如畫的龍岩山中,真的好希望這樣的美好時刻能夠無窮無盡的延續下去。

    “你當初是不是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危險?”蘇迷涼突然問。

    “怎麽?”顧昊問。

    “你都不能避開麽?”蘇迷涼有些小怨尤。

    “涼涼,我們是軍人,隻有向前衝,沒有避開那一說。”顧昊神色鄭重。

    蘇迷涼張張嘴閉上了,她沒有反駁的理由。

    “權力意味著強大的隻配權,但更多的成分是責任!

    麵對屍體狼藉的重症區,身後是我的部下和戰友,如果沒有人帶頭對絕望的患者伸出援手,沒有人帶頭去清理感染的無辜的死者,誰都怕死,那所有的地方很快都會成為病毒肆虐的地獄;

    國家每年那麽多的軍費開支養活我們是為了什麽?

    我比很多因為救人感染而死的戰友幸運的多,至少我現在還活著。”

    顧昊的聲音裏滿是掙紮和痛苦,那是一個作為上位者沒有帶好自己的兵的自責和愧悔。

    蘇迷涼知道她沒有到過那麽恐怖的人間地獄,她沒有資格評論,她隻能伸手拉住他緊握的拳頭,安慰地對他笑笑:

    “那些因為救人感染而死的戰士,他們的後事——”

    顧昊猛然一陣咳嗽,咳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掩飾性地側頭壓下淚水:

    “都火化了,所有的英雄遺物都不準留下,生怕有病毒;

    死亡通知書擠壓了厚厚的一摞子,等著簽署下發,可是現在是連死亡通知都無法及時送到家

    屬手裏,一切都隻能等這次浩劫過去,才可能有下文;

    一想到父母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送到部隊,最後竟然連兒子最後一麵都見不到,連一點留作念想的遺物都沒有,我這心都憋得難受死了。”

    蘇迷涼想到上一世記得非典期間,對非典病人遺體處置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在醫院死亡的要有醫院開具的死亡通知書,由醫院或家屬簽名,遺體在醫院即進行整體消毒,幾道密封手續後才能由專車運往指定的地點火化。

    那些為救人而感染的戰士,在交通癱瘓的狀態下,怎麽可能通知他們的家屬?

    自然是隻能由所屬部隊的首長代替家屬簽名火化,想到通過顧昊之手簽署的死亡通知書,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

    “和平年代的軍人,很多時候都是犧牲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上,這是時代的浩劫,也是軍人的使命,不要太過自責,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蘇迷涼覺得一切安慰的話語都有些軟弱無力,這番話也說得幹巴巴的。

    顧昊聽出她的擔心,知道自己的不良情緒感染了她,當即就笑道:“沒事的,別擔心。”

    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在病房散步,偷笑之後,說:“我催促一下,讓他們趕緊把早飯送過來,飯後這樣走走,有助於消化。”

    顧昊想著吃飯就心有餘悸,但是蘇迷涼在身邊,能夠享受到她喂飯的特權,又讓他有所期待,於是就說:“好吧,這會兒胃口不錯。”

    蘇迷涼讚賞地仰頭笑:“嗯,一會兒想吐的話,咱們就走兩圈再繼續吃,別憋著,慢慢來,伺候好你這刁鑽的胃。”

    “要是伺候不住咋辦?你還是伺候我吃完飯就避開一會兒好了,你瞧著我的壓力太大。”

    顧昊看護士走了,聲音軟軟地對蘇迷涼施展美人計。

    “別這樣,有我在你應該更舒適和心安才行,昨天我脾氣衝了點,鄭重向你道歉,我陪著你,保證用盡渾身解數伺候好你,你會好熬一些。”蘇迷涼不願意離開。

    “用盡渾身解數伺候好我,聽著真是誘人。”

    顧昊壞笑著乜斜她,連他那麽弱的樣子都不嫌棄,想必今天自己的表現一定會比昨天好一些,顧昊的心裏一點點安穩起來,有她陪著確實心情好得多了。

    一會兒護士就把病號飯送來了,蘇迷涼很耐心地伺候他吃著,顧昊很配合,幹脆站著吃,吃幾口就走來走去轉半圈。

    吃完飯蘇迷涼問護士要了瓶多酶片和健胃消食片,讓他都喝了下去。

    然後幫著他散步鎮壓那不停上湧的嘔吐。

    醫生查房時,沒有看到顧昊和往常一樣嘔吐,知道自然是蘇迷涼陪著的功勞。

    護士幫腔說著蘇迷涼昨天照顧首長有多盡心,醫生聽著連連點頭:“這開窗通風還是很必要的,最好的時段就是中午。”

    “我這輸液的時間能不能縮短一些,一般我神智清醒的時候,就不要再掛這勞什子了,動動很麻煩的。”顧昊向醫生提了請求。

    醫生想了想,他能鍛煉鍛煉應該更好的,就答應今天先試試,讓護士拔了他手背上的針頭。

    一脫離那個吊瓶,顧昊的精神就好了很多,得寸進尺道:

    “那針劑能不能不要四個小時一針,幹脆合並一下,也減少次數,真是——受不了。”

    醫生聞言笑了:“那是鎮壓你體內病毒的,不是一樣的藥,所以,不能合並,你再忍忍。”

    李冉來的時候,一屋子都是輕笑聲,就開口道:“這麽熱鬧,呦呦呦,這都能下床了。”說著笑嘻嘻地瞅了瞅顧昊手上戴著的手套,笑得很不純潔。

    顧昊順著他的視線看看自己的手,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李冉嘿嘿賠笑,移開視線,他今天也來得早了些,他是很不想來這麽早的,可是有些事情非解決不可,他擔心來晚了這位又昏迷了。

    “有什麽事兒快說。”顧昊有些疲憊了,強打精神問他。

    “是那個通知書簽名的事情,昨天走了四個兄弟,我離開的時候把通知書帶迴去,請代理主事的首長簽名,營地差不多空了,大家都上陣了,我打電話,他說幹脆還是直接讓你簽好了,反正你正好就在隔離區內。”李冉的聲音很沉痛。

    自從顧昊感染病毒之後,這個簽署死亡通知書的人自然是換了新任領導。

    室內一陣寂靜,大家都覺得這話過分了,讓一個重症領導簽署死亡通知書,這不是下催命符麽?

    蘇迷涼覺得顧昊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抬頭看看顧昊的臉色,她小聲說:“形勢危急,簽就簽好了,沒有什麽值得計較的。”

    “我不是計較。”顧昊停了腳步,看向李冉,“犧牲戰士的火化和骨灰存放都安排好了麽?這事情千萬不能馬虎,不然以後部隊對死者家屬沒法交代。”

    “本身是有專門的小組管理這個的,後來人手不夠,就又抽出了一半。”李冉顯然隱瞞了更重要的事情,撿了輕的說。

    顧昊變了臉色:“以後再有通知單都送我這裏,我簽!

    誰都可能成為光榮的戰士,告訴剩下的人,堅守指責,千萬不能因為工作量加大就輕視這件事,沒有任何遺物證明死者身份,如果骨灰出了差錯,會寒了很多戰士的心。”

    李冉敬禮應了一聲是,旋即就從包裏拿出通知書,看看四周,放到蘇迷涼床邊的電腦桌上。

    顧昊過去,顫抖著手拿起鋼筆,看看上邊戰士的名字,開口道:“這個戰士,是當初和我一起進來的吧?”

    醫生過去看看,點頭:“首長記性真好。”

    “我倒是希望我的記性差一些,總覺的死神的手滾燙,每天都徘徊在我的床邊。”顧昊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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