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麵瓜躺在炕上,越想越鬧心,翻過來掉過去的怎麽也睡不著。他知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心,象莊好漢老混子那樣的,恨上誰肯定沒好,自個是在劫難逃了。他總覺得嗓子眼兒象往出冒火似的,一會就得下地咕咚咕咚喝涼水。

    甄能幹睡得迷迷糊糊,連著讓他攪醒兩迴,忍不住問:“你今天咋的啦,是不是衝著什麽邪門歪道了?”他說:“沒啥事,沒啥事,就是老渴。”甄能幹說:“你別跟我連藏帶掖的了,我聽你一勁兒打嗨聲,就知道你遇上了什麽犯愁事兒。”他嗯嗯兩聲想遮過去,甄能幹又說:“是癤子早晚得出頭兒,拔出膿塞子還能少遭點兒罪。趕緊跟我說痛快話,我還能幫你熬過這一關。要不然真出事的時候,你一個人更扛不了,我還得怨恨你。”他想想覺得也是這麽個理,就把今天老混子和莊好漢的話學述了一遍。

    甄能幹說:“別聽他們敲山鎮虎的,咱家啥事得罪過他們?選村長你把票讓他們隨便劃,這事我都覺得對不起辛長好,可也順著你了。交費用咱上趕著把錢送去,告狀那事咱也沒沾邊兒,他們從哪能恨著咱們?咱有病的不吃,犯法的不為,他們就是權力再大也幹瞅咱們站著”

    老麵瓜歎了口氣說:“事到如今就得跟你說實話了:那天我上前屯大表侄家幫工,迴來你就出去打豬食,我收拾園子裏的亂柴禾。這時候來了兩個人,大眼珠子的叫什麽科長,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小夥。他們先說知道我老實厚道,勞而苦幹,想找我問問屯裏的事。我說:我就知道幹活吃飯,別的啥也不知道。那科長說:你交多少費用還不知道嗎?我說去年交了一千六百多,當時要得急,豬羔子沒等長夠個兒就賣了交費用,園田地打的那幾麻袋黃豆也都送去頂帳,過後一算計比私買地都貴了,還格外搭了好幾個義務工。那科長問校舍和漁池的事,我說:老房子新房子都在哪擺著呢,都是啥樣你們自個一看就明白了;漁池我連邊兒都沒沾過,問我等於問菠羅蓋兒了。那科長又問現在的村幹部好還是以前的村幹部好,我說都好。他問好在哪兒,我說:以前的村幹部過日子細線兒,費用少;現在的村幹部幹得紅,上邊說好,那肯定就是好唄。那科長笑了,說:你這人確實挺實在。再沒說啥,他們就走了。”

    甄能幹唿的一下子從被窩裏坐起來:“你還腆臉說呢!我告訴你多少迴了:緊睜眼睛慢張口,遇上是非躲著走。這迴可好倒好,酒壯熊人膽,扳高了啥都不管不顧,不分好賴話,連尋思都不尋思拿過來就說!你說費用多,這話就最犯忌諱!莊好漢和老混子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嗎?壞得直冒膿!屯裏左一出右一場背地下手的缺德事都是誰幹的呀,他們恨上誰還能有個好嗎?你就等著受禍害吧!”

    老麵瓜急得鼻涕眼淚一齊淌:“我當時也不知道這話犯毛病啊,現在把舌頭咬下來也不解事了。幹脆明天我就喝點兒敵敵畏得了,他們看我死了也就消氣了,省得拐帶你們娘兒幾個。”

    甄能幹說:“大老爺兒們怎麽說這沒囊氣的話!這點兒事就犯得上死呀活呀的麽?錯了錯安排唄。我是說閑嘮嗑兒惹這麻煩不值得!收費用全屯子老百姓都一樣,不是光對咱一家來的。咱吃虧挺著點兒,路憑別人踩,咱在後頭跟著,慢慢就有說公道話的人了,哪顯著你說什麽多啦少啦!”

    老麵瓜不哭了,尋思一會說:“實在沒別的辦法,三兩天我看莊好漢在家閑著呢,我進屋就給他跪下,把當時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告訴他,求他千萬別誤會,他也許就不記恨咱了。”

    甄能幹說:“咱好歹也叫個人,憑啥跟他那麽低賤呢!”

    老麵瓜說:“這事不遞小話兒解不了哇,我認可當一迴三孫子了。”

    甄能幹說:“算了吧,你那兩下子我還不知道?嘴像棉褲腰似的,好話也得說走板兒了,反倒惹人家生氣。有病去燒香,死得更快當。人家本來不一定說你,你反倒上趕著去認錯,不正好讓人家抓個冤大頭嗎?越怕越有鬼,幹脆就當沒有那麽迴事,他還能平白無故要誰的命啊!”

    老麵瓜說:“明情說的就是我,如果還裝糊塗,莊好漢不是更來氣嗎?實在不行托個可靠人把話遞過去,說明白咋迴事,再墊幾句好言,求他高高手,等幾天我再拎點兒東西到他家串個門,這個仇疙瘩就能解開了。”

    甄能幹說:“就是我依著你,上哪兒找那接洽人去?”

    老麵瓜說:“我看就托你大哥吧,他跟莊好漢挺靠,幾把事都是莊好漢圓全的,還經常到他家喝酒去。”

    甄能幹說:“燈草棍兒能當火把使麽,根本就不是那玩藝啊!我那個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幹啥都得自個先撈點兒便宜,多昝給別人辦過正經事?再說我倆不是一奶同胞,他是他媽走道兒帶到我家的,就跟著姓甄了,前一窩後一塊的,隔層肚皮差層山呐。平常咱倆家就沒啥太大來往,自個過自個日子,人不求人一般大。這迴托他說合事,成不成咱都象欠他一輩子人情似的,扯尾巴掄起來沒頭兒,咱受得了嗎?”

    老麵瓜說:“他好圖小利我知道,咱就順著他的脾氣,先請他喝一頓,他能把事辦好了,等大君過年迴來,再到他家送點兒東西去,也就把他答對得挺樂嗬了。”甄能幹說:“他這個人最差勁,賣石頭都想摻點兒水,為了自個得利誰都糊弄,從來沒有準秤的時候,我總覺得他不底實。頂要緊的是他跟莊好漢真好假好?他要錢沒錢要勢沒勢,莊好漢能拿他當迴事麽?跟他挺近便似的八成是逗他玩兒,再不就是圖稀他點兒什麽。要真是這樣,求他也是白扯,撿藥渣子吃能治病麽?”

    老麵瓜說:“和莊好漢最好的就是老混子和狗蹦子,還有那幾個跑騷的娘兒們,這樣人能幫咱們說好話麽?咱也求不動啊!算來算去還是你家大哥,我聽他說多少迴了,莊好漢幫他辦了不少事,給他挺多好處,他倆確實挺有交情。管咋的一筆寫不出兩個甄來,他肯定能幫著使把勁。偏方治大病,這法子也許能頂用。不管辦到啥程度,也比這麽幹挺著強啊!”

    甄能幹歎了口氣說:“我擔心這是跟瞎子打聽道兒,啥也整不明白還鬧個白費事。看你眼淚汪汪的這副可憐樣兒,怕你憋屈出個好歹來,也不忍心再說什麽了。寧肯破費一把也由著你的性兒吧!不然你成天這麽提心吊膽的,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得趴架,認可花點兒錢解解心疑了。我心明鏡兒似的這是肚子疼抹眼藥水,還認可安排安排,就是啥事不頂也比你愁壞了強啊!”

    老麵瓜說:“這事能整明白我心裏就去塊病。往後我一天多撿兩筐糞,幾個月就能把這筆花銷掙迴來。反正力氣攢不下,沒有幹活累死的,多吃點兒辛苦算啥,隻要能太太平平過日子就行啊。”

    老兩口沒心思睡覺了,坐起來合計怎麽辦置那個場麵,到時候怎麽說,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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