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歪抖起來了,在大坑屯成了拔尖人物,差不多能和莊好漢造個平杵。那麽大的廠子,他說一不二:三十來個工人,讓他管得規規距距。他曾經當過頭頭,知道怎麽擺弄人,誰啥脾氣秉性他都摸得透熟,該哄的就哄,該整的就整,誰也不敢偷奸耍滑。對不正經玩活兒的,他輕的叫一邊訓幾句,重的當著大夥的麵一頓暴擼,讓這人臉都沒地方擱。雖說一個沒打過,一個也沒攆迴家,可是都挺怕他。他歪著脖子斜著眼看誰時,就把誰嚇夠嗆,簡直象耗子見了貓似的。

    他時常對這幫人說:“你們知道自個是咋迴事嗎?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啊,小名不濟叫工人。毛主席都說:”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領導就是幹部,幹部就是過去的官!你們比那些村官還強呢,他們一年到頭才開一迴工資,有的窮屯子還得給別人頂帳,那錢說不定啥時候才能到手。你們除了前兩個月當押金,月月給現錢,風不吹日不曬的,這美事打著燈籠也難找哇!誰要燒包兒不往好了幹,我馬上讓他迴家吃去,押金和沒到月的工資一分不給,到那時候就知道什麽叫後悔啦!話說迴來,誰真心實意的出力,我對他保證夠意思。”

    他確實說到做到,過五月節的時候,一個工人白給一箱蘋果一箱啤酒,甄小摳、老麵瓜、豐大膽還一人獎勵一件衣裳。下班的時候和往常一樣排起隊,個個精神頭兒特別足,小脖兒揚揚著比吃皇糧的還神氣。甄小摳喊著“一,二,一”的號子,這幫人搬著花花綠綠的箱子,引得過道人都站住腳看這些領導階級。

    甄小摳都快美出鼻涕泡兒來了。他特意繞了一個彎兒,人多的時候就停下歇歇。大夥圍上來看,他就指著箱子說:“這蘋果,有名啊,煙台的。這啤酒,鐵罐的,咱莊稼人幹一個月也掙不來呀!你們再看看這衣裳,進口貨,上麵還印著外國字呢,光這個包裝盒也值幾十子。”有人說:“不怪路路通名聲那麽大,處事真講究,對待幹活的多厚誠啊!”甄小摳說:“我跟別人不一樣,在廠裏幹得最紅,路路通大老板對我格外高看一眼,有啥好事都把我擺在前邊,就連下班的時候都讓我領著,這可不是我自個吹吧?就說這件衣裳,也是專門獎勵我的,別的工人都沒有,值多少錢末其論,穿在身上格外光彩呀!”

    迴到家裏,油瓶子看他白得這些東西,也幫著他高興。她打開盒子要看看衣裳啥料兒的,一不小心把塑料皮碰個口子,把他心疼得直蹦高高,跟她鬧了個半紅臉兒。她生氣的說:“反正也不是花錢來的,值得你這樣嗎?”他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想當年老麵瓜穿縣裏獎的背心子,大夥都挺眼氣,咱這衣裳跟他那玩藝比,簡直就是寶貝!這是路路通大老板給的呀,多大的名聲啊!等珠子找婆家的時候,當著大夥的麵拿出來一穿,臉上多有光啊,你把這皮兒整壞了不就等於掉價了嗎?”

    平常油瓶子總壓甄小摳三分點兒,動不動找毛病抻他幾句,他也不敢還嘴。如今他得了便宜露了臉,身份自然就高了,油瓶子也隻好認可讓著他,氣得飯都沒吃好,躲到一旁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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