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輅輕踱著腳步和彭時並肩走在天街禦道上。一路行走一路輕聲密語,他看得出彭時對懷恩的態度很不好,這位耿介忠直的老兄強脾氣一上來指不定說出什麽狠話來,商輅不能不把話說明白免得彭時吃虧。當然話要說的留有餘地,大家都是翰林出身的狀元宰相,話點到為止心照不宣就是了。

    一路迴道內閣大堂,卻是午時剛過,仆役差人把每位內閣大臣的午飯送到各自值房,飯畢稍事休息了多半個時辰,未時正內閣剛開始辦公,懷恩就來到內閣傳旨說:皇上已經決定了。於固原成立三邊總製府,武靖伯趙輔掛征虜大將軍印總製三邊軍務賜尚方劍,延綏巡撫王越加右都禦史參讚機務,三邊文武重臣悉聽節製,令內閣票旨來看。

    聽完懷恩的敘旨商輅等人都有些吃驚。雖然他們對皇帝忌憚王越的功勞用趙輔來製約王越的兵權都心中有數,但是他們並沒有想到皇帝會這麽分配權利,那趙輔不但佩將軍印而且還賜尚方劍,這就意味著趙輔有權對三邊文武大吏先斬後奏,這也包括參讚機務的王越在內。自從洪武永樂年間以後,國家有大的征伐都是以文官為主帥,雖然武臣依然佩印專征,但是文臣卻往往授予總督軍務或提督軍務,權利遠在佩印將軍之上,而這次王越卻隻是參讚軍務,這和總督軍務的權利不可同日而語。參讚軍務顧名思義就是出謀劃策的首席謀士而已,那王越會甘居趙輔之下聽其號令嗎?倘若文武不和鬧起矛盾來隻怕會耽誤了軍機大事。商輅撚須沉吟,萬安低頭不語,彭時卻耐不住性子高聲道:“懷公公,皇上如此傳旨隻怕不合體製吧。依老臣看還是將王越的參讚軍務改為總督軍務為好,另外趙輔即以勳戚佩大將軍印,自也用不著再授尚方劍。”

    懷恩卻搖頭說:“彭閣老所言差矣,三邊鎮守將軍俱都是裂土封爵的勳臣,即以武靖伯為三邊主帥,不賜尚方劍那些人怎麽會好好地聽命?至於王越嘛,論資曆,論爵位都遠在趙輔之下,倘若授他總督軍務,隻怕武靖伯的心裏也不服,所以皇上才會如此安排。”

    彭時冷笑道:“如此隻怕王越會寒心吧。”

    “王越若是心存怨望,那他就不配純臣二字,就更不好再授他以重拳了。”懷恩冷冰冰的迴道。

    彭時氣得用力捶了一下桌子狠狠的盯了懷恩一眼,懷恩卻不以為然催著商輅動筆。商輅見如此爭也無益便提筆在手一時票擬好聖旨交給懷恩手裏。懷恩接過來也不多坐徑自出了內閣大堂往內宮而去。

    一時進了乾清宮見了朱見深呈上內閣票旨,朱見深看看別無意見便要懷恩拿去騰紅用印。懷恩去了,朱見深才長出一口氣吩咐擺架去景仁宮。外麵正忙著準備之時,汪直卻來了。

    汪直所來卻為了什麽?原來那覃喜擺宴強逼著韋英和鄭天傑去協助順天府破獲黃賜的案子,那韋英迴到西廠見了汪直就對汪直說明了,那汪直原本想治黃賜於死地,誰知竟問了個充軍發配,汪直擔心黃賜活著會為他人所用,便差了韋英連夜跟隨黃賜到良鄉縣,本想著在客棧就結果了黃賜的性命,誰知鄭天傑卻捷足先登截走了黃賜,那韋英頓感不好,便一路跟進城隍廟見黃賜說了實話,便一鏢結果了黃賜的性命,又說動了鄭天傑殺人滅口原以為萬事大吉,誰想到懷恩那裏卻多事,要是追查下去難免會查到汪直的頭上,不差便是此地無銀心中有鬼,汪直和韋英想了半夜才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於是今天一早便進宮來見朱見深,誰知這時懷恩卻在裏麵,汪直便沒敢進乾清宮,後來他差人打聽皇上去了平台議事,便一直忍著沒有過來,直到他聽說懷恩出了乾清宮迴了司禮監這才一路小跑著離了禦馬監來到乾清宮見朱見深。

    汪直一見朱見深二話不說便跪在腳下請罪。倒弄得朱見深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讓汪直起來問道:“你這沒頭沒腦的請的什麽罪?”

    汪直忙說:“迴皇上,你還記得那個向奴才行賄的黃賜嗎?”

    朱見深想了想點頭:“嗯,刑部不是問他充軍雲南了嗎?還提他做什麽?”

    汪直故作惶恐的道:“黃賜所犯的罪過理應問斬,皇上有好生之德保住了他的性命,誰知那黃賜在充軍途中在良鄉縣被人殺害,現下京城傳言是奴才受了黃賜萬兩銀子隱匿不報,唯恐東窗事發才把黃賜中途路上給害死了。奴才聽了這個消息嚇得一夜都沒合眼,皇上聖明,奴才雖然有許多的不是,但是也不敢收受賄賂,更不敢殺人滅口呀。如今奴才是百口莫辯,故而特來求見皇上革掉奴才的一應差事囚禁宮中,等著黃賜的案子水落石出,真要是奴才所為奴才甘願領罪,倘跟奴才毫無關聯也好洗清奴才的清白。”說著摘下頭上的帽子一邊重重地磕頭一邊竟委屈地抽泣起來。

    朱見深被汪直這一番話打動,也不假思索汪直的這些話有多少真假便要汪直起來說道:“你對朕的忠心朕深知,朕也更不信你敢對朕瞞天過海。黃賜死了,就讓順天府去查,到時候誰要敢牽連到你的身上朕也斷饒不了他。他們看見朕寵信你想借這個機會害你也是有的,但是有朕他們就奈何不得你。你就安心辦差就是了。”

    汪直聽得心花怒放,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隻要皇上不認為黃賜是他汪直所害,那麽懷恩也好,尚明也好,想借這件事來整垮他便是癡心妄想。這汪直喜極而泣,又給朱見深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這迴可是實心實意,起來竟覺得有些頭暈耳鳴了。

    朱見深此時擺手讓汪直近前一步道:“汪直,朕想起一件事來要你去辦。”

    汪直急忙恭順的道:“皇上請吩咐。”

    “你也知道,朕命梁芳去做大同等處的監軍太監,朕覺得梁芳那奴才雖然恭順,但是聰明機巧遠不如你,朕擔心他不是那些文武將吏的對手,所以朕要你從你西廠校尉中挑選五十名精明強幹的隨同梁芳一同到任,聽那梁芳的節製調遣。”

    汪直猶豫了一下:“皇上,你也知道那梁芳跟奴才有些過節,倘或他知道這些人是奴才的手下恐怕他會多心,弄不好還會害了那些弟兄的性命。”

    朱見深冷笑道:“你也用不著這種擔心,朕自有安排。隻是你不要從中做手腳就是了。”

    汪直忙說:“就是給奴才幾個膽子也不敢。”心想“既然有機會,我要是不在梁芳那裏布些個眼線才怪呢。”

    此時太監進來說一切準備妥當請皇上起駕。汪直便忙說:“奴才還有事”便辭了出來。

    一迴到西廠便風風火火地把韋英叫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通,那韋英便領命而去一切秘密安排不提。

    三日後梁芳離京上任,隨行的隊伍中赫然多了五十名錦衣校尉,誰也不知道這些校尉的來曆,隻知道皇上親自降旨差派這些人作為梁芳的親兵護衛一起去大同赴任。但看各色儀仗一字排開,那梁芳騎著高頭大馬,隨行校尉個個佩劍懸刀好不威風煞氣。眾人隻道是梁芳邀蒙聖眷,哪裏知道梁芳的一舉一動竟然從此全在汪直的掌控之中,而梁芳此時還心存感激抱著那個尚方寶劍般的密奏匣子蒙在鼓裏一無所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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