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食堂吃飯張海峰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微胖。“這酒店素質不行啊。”張海峰跟他並排走,邊走邊聊,不疾不徐,一塊上食堂吃飯。丁睦想了想房間裏的設施,覺得這哪是個用一句“不行”能描述的事兒,這是太不行了!“早知道公司沒那麽大方,這跟團就是不比自駕遊。”丁睦感歎。“沒事兒,反正也就兩夜,在這睡不了多久,我看那床墊子不孬,挺軟和的。”張海峰說。“我沒注意,老覺得有點別扭。”丁睦說,迴想著自己屋裏的裝修,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這不是他第一次感到這個酒店不對勁了,難不成也是錯覺?“別扭啥,我那屋也不怎麽樣,燈還壞了,我迴頭得找酒店的人給我修修,實在不行換個好點的房,小丁,你要不要換一換?”張海峰問他。“我迴頭瞅瞅吧。”丁睦應道,他斟酌著,直說了:“張工,我總覺得那姑娘跟我不是那麽投脾氣,跟我說對象迴頭別耽誤了人家……”張海峰笑了,說:“就知道你小子不爭氣。”正說著,食堂到了。不光他們團,還有另外一個團隊也在這個點來吃飯,那個團隊人挺少,隻有兩男一女。他們坐在角落,坐中間的一個男人的氣勢之盛,即使坐在角落也讓人難以忽略。那人黑衣黑褲,紮個小辮,臉上有些淡淡的胡茬,顯得下巴有些淡青色,本來擱別人身上顯得猥瑣邋遢,卻被他那張臉硬生生把氣質提升成了頹廢慵懶,性感得要命。那張臉,高眉長目,挺鼻薄唇,眼若寒星兩點,眉似角弓張弦,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臉型線條流暢,頜骨棱角分明,這麽一張臉,再配上那被黑衫裹著的勁瘦身材,堪稱行走的雄性荷爾蒙,他的身上總是背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盒子,讓丁睦有些好奇。跟他一比,他的同伴就顯得遜色多了,另外一個男的穿了一件黃色套頭衫,長相普通,總是一副笑臉,那笑容假兮兮的,看著讓人覺得不舒服。那個女的倒是挺好看,眼睛大而亮,臉小而窄,鎖骨明顯,很黑很瘦,她身上穿的橘色顯得她更黑更瘦,跟幹雞似的,嘴裏還塞了一個露了半個的大肉丸子,乍一看覺得這姑娘傻乎乎的,可有的時候,他又能從這姑娘一個眨眼瞅見她骨子裏透的那點通透。就這麽一個照麵,丁睦就用他那倆五點三的好眼給那個男人周身打量了一遍。剛看一遍,那人忽地轉頭,視線穿過左來右往的人,穿過大半個食堂,穿過雜亂無章的桌椅,箭似的直直鎖定丁睦,眼神仿佛在說:“我知道是你。”丁睦狼狽地收迴視線,偷看別人還被抓包,真尷尬。他迴想著剛剛看見的男人,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對不起“長得不錯”這四個字,他要是算“長得不錯”那一掛的,這個隻跟他有一麵之緣的男人就是燁然若神。“走,咱們上那吃去,我給你也拿了一盤子。”張海峰領著他往裏走,他一晃神,再一看,那人低頭了,隻有那黑瘦黑瘦的姑娘往這邊打量。真可惜,沒能多看幾眼。那男人可能是哪家的模特吧,他猜著。吃飯之前,導遊站在台上拿個擴音器講話,具體是明天早上的安排和明天一天的大致方案,就是爬山、拜廟、敬神、自由活動,沒什麽特色。等導遊一臉不好意思地講完話,就他們安排吃飯了。這飯估計算是酒店為數不多的亮點了。飯不算難吃,十分豐盛,八個菜盆一溜兒排開,想吃哪個自己盛,還有兩個大湯桶,一個盛的是紫菜蛋花湯,另一個是山楂八寶粥。不過讓丁睦驚奇的是:這家酒店大晚上的居然還做紅燒肉,關鍵是還挺好吃,肥肉不膩而香糯,瘦肉精細又入味,湯汁澆上去,裹著米飯,肉香四溢,沁人心脾,引得他多吃了半碗。他不擔心吃胖這個問題,他是易瘦體質,平時也注意鍛煉,肚子上雖說沒有腹肌但也沒有贅肉。但是張海峰就不行了,他人到中年,發了福,又不好運動,有個老婆還帶著孩子離婚了,沒人管他,他饞得多吃了一碗飯,肚子吃得挺圓還嫌不夠,要再盛。丁睦沒什麽法子,跟他說他迴屋了,張海峰這才放下筷子:“我想起來我那屋燈壞了,小丁,你去不去換個屋?”丁睦點點頭同意了,正好走走路消食。他們跑到一樓大廳,問前台能不能給換屋,前台說不能換隻能給修燈,又問他叫什麽迴頭登記一下,丁睦見不能換房間就打消了問前台的想法,張海峰登記名字的時候他在旁邊等。這一樓燈光暗,慘白的燈一打下來照得人臉發青,看著挺瘮人的。可能是心理作用,丁睦瞅著前台殷勤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僵硬,那紅潤的嘴唇,白森森的臉,看著挺嚇人。這小丫頭也不容易,臉都笑僵了,估計薪水不高,臉上的粉都能看出來打了多厚的一層。填完了表,他倆又繞著院子走了兩圈,碰見了一個女生,就是那個氣勢很足的男人的同伴。她的表情很鬱悶,盯著樹上,一動不動,搞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樹給吃了,雙手叉腰,一副即將擼袖子揍人的架勢。出於好奇,丁睦往樹上瞅了兩眼,看見樹上有個魔方,四階,很淩亂,色塊全部被打亂了。怎麽說也是個女生,他好意問了一句:“要幫忙嗎?”“二道子?”那女生瞅了他一眼,隻是那一瞬間的打量,就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再一看,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原來是你啊。”丁睦沒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禮貌性地點點頭,以為對方不需要他的幫助,準備走。“成吧,你幫我把魔方夠下來,謝謝。”那個女生一點不客氣,橘色的衣服在黑夜中越發明亮,顯得她的皮膚黝黑,幾乎不見蹤影,倆眼亮亮的,星星似的標誌著她的存在。算了,說都說了,還能不幫人夠怎麽的。張海峰拉他一把,示意他別多管閑事。丁睦搖搖頭表示沒事。一個女孩子,反正不能在魔方上做什麽手腳吧?她夠都夠不到呢。丁睦抓著樹枝樹幹,借著摩擦力和樹的傾斜度上了樹,輕而易舉地夠到了魔方。“謝謝你,我叫白姍,白是白色的白,姍姍來遲的姍。”白姍衝他笑了笑,從黑夜中看見的牙齒數量來看,這小丫頭笑得應該挺甜的吧。太黑了,真是太黑了,雖說這麽說一姑娘不大禮貌,但這小姑娘真是,太黑了。黑得還帶著那麽點俏皮,顯得可愛。丁睦忍著笑,把魔方給她,也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你等會兒,別慌說你叫啥,我先猜猜看,明天我告訴你我猜的答案,怎麽樣?”白姍眨眨眼,在黑夜中,她的眼白顯得很大。丁睦被這波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心說行吧,您愛怎麽怎麽。在張海峰的擠眉弄眼之下,丁睦跟白姍聊了一會,臨了了白姍給他一張名片,告訴他:“名字這個東西太重要了,我覺得不能就這麽隨隨便便告訴剛認識的人,所以還是給你名片,有什麽事用上麵的聯係方式啊。”丁睦稀裏糊塗地揣著名片走了,連張海峰的調侃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