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王學斌雙手抱胸,皺著眉頭,看著地上依次排開的四麵幡旗,沉默不語。


    船艙裏傳來陣陣腳步聲,王學斌不用迴頭便能聽得出,這是九叔來了。


    “觀瀾...”


    “九叔!”


    聽到喊聲,王學斌這才迴過頭來,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唿,沒有多說什麽。


    九叔見王學斌杵在那裏如同一個木樁一樣,心下好奇,便走上前去,低頭一看。


    隻是一眼...眩暈、惡心、四肢酸軟、耳邊響起厲鬼的哭嚎詛咒,他確信他看到自己被屠戮折磨時的場景...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敕!”


    看到九叔因幡旗的威能而癱倒在地,王學斌連忙手並劍指,運功誦咒,用力點在九叔的眉心。


    感覺到眉心傳來的清明之感,九叔連忙默誦心咒,凝神靜氣,摒退外魔。


    靜坐良久,九叔方才緩過勁來,滿臉驚駭的看著王學斌,心有餘悸的問道:


    “觀瀾,這是什麽邪門的東西?”


    “邪門?是挺邪門的...”


    王學斌眉頭一挑,俯身攙起九叔,輕聲說道:


    “這是萬魂幡,每一麵幡旗裏都封禁著一萬隻厲鬼,要是我沒猜錯的話,當年林大爺他們擺下羅天大醮,目的就是為了對抗這個邪門的法器...”


    “什麽?一萬隻厲鬼!這...”


    聽到王學斌的話,九叔愣住了,一萬隻厲鬼所代表的含義,他自然不會不清楚。


    邪門?


    幾百萬條人命鑄造的東西,怎麽可能不邪門?


    王學斌雖然沒有明說,但九叔卻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幾百萬條人命從何而來,不言自明!


    想到這裏,九叔怔住了,王學斌隨口一句簡單的話,他卻覺的這是王學斌在向自己與林sir表達不滿。


    想到這裏,他不自覺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抿著嘴唇,想要說的話再次頓到嘴邊。


    “怎麽?九叔你們做好決定了麽?”


    聽到王學斌的問話,九叔身子便是一顫。


    他與林sir不同,他對王學斌的感情並非恐懼,而是愧疚,因為自己的緣故,父母橫死、事業破敗、身遭囫圇,聲名盡喪!


    自己起碼還有陳法醫,有阿蓮,未來還有些許指望,可王學斌年紀輕輕,什麽都沒了!


    這也是無論王學斌做出多麽違背他原則的事情,他都未曾生氣反對,反而多加庇護縱容的緣故。


    他總是想給王學斌補償些什麽!


    各種術法,無論威力大小,無論正邪秘傳,凡他想學,無所保留!


    也就是王學斌什麽都不缺,要不然他恨不得傾家蕩產,來彌補愧疚,此時讓他說出寬恕日國百姓的話,他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我...”


    王學斌看著九叔遲疑的表現,隻以為他還沒想好,眉頭一挑,輕聲安慰道:


    “沒事,要是沒想好就再想想,反正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不著急的!”


    “不是...我是在說...觀瀾你是什麽想法?”


    王學斌聞言眉頭微蹙,轉頭看了不敢與自己直視的九叔一眼,心裏有了答案。


    “我麽...放他們一碼也無不可...九叔,你們的想法呢?”


    “我...”


    聽到王學斌的話,九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鼓起勇氣,輕聲說道:


    “我想...觀瀾你要是有能力的話,咱們就放日國百姓一碼吧...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傷害你我的人是術法界人士,我們要報仇的話,就針對術法界人士吧...


    對於術法界的報複,就交給我,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說著,他從懷裏取出一本手寫的冊子,遞給王學斌,抬頭堅定的說道:


    “這是先父當年所創造一門名為拜煞法的術法,是一門可以徹底根絕一個國家修行力量的術法!


    拜煞法一共有三卷,僅僅兩卷施展成功,便把日國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要是三卷全部完成的話,十年之內,日國人們會失去修行能力,二十年後,日國將不再擁有修行力量!


    我會留在日國,完成這個術法,不僅僅是為了完成先父的遺誌,也是為你討迴一個公道!


    觀瀾...你看如何!”


    王學斌抬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九叔,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厭倦,不是因為九叔他們的選擇,而是因為他們的態度。


    這讓他第一迴意識到,原來隔絕術法與普通人的作法,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普通人,也同樣是在保護修行者。


    當你的力量超越了人們的認知之後,無論他們願不願意,但在他們內心深處,都會不自覺對你升起排斥的感覺。


    詆毀侮辱也好,恐懼敬畏也好,敬而遠之也好,種種行為,隻會讓人與修行者之間失去和睦相處的基礎。


    就連道行不淺的九叔都做不到坦然麵對,其他人又怎麽能做的到呢?


    嗬...悲哀啊...


    王學斌接過書冊,隨意翻看一遍,還給九叔,點頭說道:


    “您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會解決的!”


    說著,他也沒了廢話的心思,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海岸線,又低頭看了看地麵這幾麵幡旗,輕閉雙眼,雙手合十,朗聲誦道:


    “一心奉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一心奉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一心奉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王學斌並沒有動用玄功,隻是在不住觀想著他曾經見到過的觀世音的法相而已。


    白衣赤足,烏發白簪,手托淨瓶,氣質溫婉,隨著他觀想的畫麵越來越清晰靈動,天空中也閃爍起道道霞光。


    那不是朝陽映射的金霞,要比朝霞更加絢爛奪目,伴隨在霞光而來的,是一抹不知何時出現,不知如何出現的身影。


    那道身影輕輕一步,步步生蓮,跨越虛空,來到王學斌的麵前。


    但這種種異象,九叔卻全然未曾察覺,他隻是不解的看著王學斌,好奇他為何頌揚觀世音菩薩的聖號,也沒看出王學斌像信佛的人啊?


    不守五戒,不尊十善,初一十五連炷香都沒燒過,這個時候抱佛腳有用麽?


    仿佛知道了九叔的想法,觀世音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白淨的腳丫,娥眉一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怎麽?我們觀瀾先生平日裏連炷香都不燒,現在唿喚貧僧,是準備抱佛腳麽?”


    聽到這話,王學斌頓住了誦念的聲音,睜眼一看,隻見一個白衣赤足的身影,正佇立在麵前,提著衣服下擺,認真的打量著自己的腳丫。


    見到這一幕,王學斌也露出了笑容,隨手取出一把香燭,輕輕晃了晃,笑著問道:


    “哈哈!怎麽會忘記菩薩的見麵禮呢?


    放心!在下手裏的香燭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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