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找吧。”他簡短地說。兩個父親都在幫助百穀,山海都平靜了,年輕人又飛奔起來,看看這把開山斧,再看看那鼎百寶爐,將靈知中一個個閃光的金點探查清楚,做好標記。忽然地,一種強烈的情感吸引著他,百穀一迴頭,就在他的正前方,一枚猩紅色的巨大星辰出現了,它陳舊,破敗,像一直逡巡在黑夜裏的獨狼,兀自閃爍著眼中的饑餓。“咦,走到哪裏來了。”他撓撓頭:“什麽時候有了你哇。”百穀毫無防備地走近,那深紅眼眸隨機睜大,灼燒良知的火吞噬了他,靈境改換天地,濃稠的暗奪走了所有的光,泥土、壞血、腥臭,糟亂亂的味道撲麵而來。他驚訝地一退步,卻退不迴原來的位置,周圍是狂躁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寒芒。百穀努力去看清,結果看見的是山窟中的萬鬼!它們是扭曲非人,它們是憤怒強壯,它們是陰邪狡詐,口吐汙穢濁氣,發出常人不可理喻的巨吼。它們攀在岩石上,潛行在惡水裏,有的結著絲,有的產著卵,有的磨著爪,有的打磨人骨,削成銳利兵器。百穀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陰暗處失去判斷,他是在靈境中,還是真來到了長夜台?惡鬼會發現他嗎?他感到濃烈的毀滅情緒,邪佞抓住了他,與脆弱的仙資碰撞,身體裏的血好似要脫離控製,噴薄而出。百穀趴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口裏已滿是血鏽味道,心裏還在喊:不行!他十分堅決,我不能做豬!指甲開始向外滲血,鼻血也在流了,他的視線變得模糊,隻能勉強分辨出有人背挎一把不斷閃著赤紅電光的大劍……那顏色與靈知境界中的紅日極像。忿滅霆鈞劍!百穀出現了一瞬清醒,他擦擦眼睛,把自己抹得花裏胡哨也要看清那是什麽人,於是拄著兩個手肘向外爬著匍匐前進,離目標有兩個大尺的路。此魔物在空地裏走來走去,與別的鬼都有一段距離,想必沒有什麽魔物喜歡與除魔劍挨著,偏偏這怪物能背得起來,還遊刃有餘地與旁人說話,慫恿他們出去做事,殺些什麽人。百穀咽下好幾口血水,腦裏昏昏沉沉,靈境開始震蕩,四邊掉下許多碎屑,形成蛛網一般的牆壁。他這才確定自己不是真的來到地底,而是意念產生的觸碰使得兩者接壤,因此膽子大了一些,踉蹌撐著地麵凸起的嶙峋石塊,一步步挪到魔物們聚集的中心。於是地勢不再遮擋那人的腿,石幔、石帷不再遮擋著那人的發,不再有奇怪的鬼影籠罩在他臉上,此人可以清晰地浮現在百穀的麵前。他沒有腿,從腰部以下是一條布滿青色細鱗的蛇尾,遊走在血色的水池裏時,有種近乎妖異的美;他有一頭青絲,用雪花銀做的纏頭束起來,像遙遠之地的國王;他穿的是罕見名貴的紫衣,眉心裏有一顆月光石,縱使在光芒微弱的邪惡之地,也映射出多色瑰彩。他轉過頭,穿過意念和神的保護,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到了敵人的仙識,瞳仁豎立,對百穀呲牙咆哮!鬼化的洙尾!————7500雙更送上第54章 恨惡的情感超越所有斷戀迷情,不管是仙是鬼,是這地是彼岸,是到不了的昨夜,二人族類兩隔,其心已異。鬼化洙尾的記憶隻剩下月輝裏的青駁祭台,未醒的新酒,不歸的身影和不盡的風火,又有幾名行腳人用石頭砸斷他的尾骨、擄去他的財寶。災厄的餘聲像迴音,像漣漪,由此而生的憎惡、懷怨,借助萬年積屍的黃泉之水,地脈畸詭的頌唱,逐漸吞噬了神的虛明。做鬼怪,也許很恣意。比起仰聆天宮,他更想要自由!歹念逐漸放大,重生的一尾銀蛇在河中被枯手抓住,滿池腐草餘霜猶如孤澤寒夢,切切嘈嘈的夢囈又似蟋蟀和水鳥的啼叫,狀似迴歸,可血泉裏的血,是血腥的念頭啊……洙尾漸漸拋開神明的禁令,自甘墮性,主動吸食怨氣,本就由陰性靈氣長成的沼澤之神更是如魚得水,身量快速長成。在深峽蕭森的寒氣裏,他恢複了成熟本體,可惜仙晏凋零,兇煞纏身,一雙丹紅鬼眸再也找不迴原先的清曉。他看了看自己覆著鱗的手掌,似乎有些意外,又理所當然。他的尾巴碾過白骨,自血海中爬上了岸。人竟還活著,百穀卻找不到他。年輕人驚愕未消,眼看鬼化的洙尾揚聲長嘯,聲音在洞裏一層一層地擴大,長夜台凜凜動蕩。“你是不想讓我知道?”更多沉眠的惡者蘇醒過來,鬼化洙尾身為鬼王的候選,周圍集結著的眾鬼都在嘶啞唿應,它們看百穀像看新鮮的肉,按捺不住本性的躁動,揮舞刀槍,不住向白穀展示手中銳器;有時突襲劃來,連砍帶抽,想要割下他身體的某一部分當作戰利品。噩夢轉真,百穀心驚地在有些坍塌的亂石裏穿梭,一時看著數把兵刃一同近身,他連生死的念頭都來不及出,嚇得縮頭閉眼,伴隨而來的還有懊惱:怎麽沒學能武鬥的法術?連手腳也沒法擺弄!不料,千刃血光穿身而過,看起來威風,劈刺帶起的涼風卻壓根穿不透百穀的發梢。這些鐵的骨的石頭磨成的劍戟還夾著發黑發臭的肉絲,沾著發紅的腦漿,全都“乒乓當啷”著紮在地上,鬼怪們力氣使空踉蹌幾步,把地麵砸出許多條長短不一的裂縫。意念無法被槍刀所破,他是魂體,是思與念。百穀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更惹眾鬼憤怒叫嚷:“他在戲弄我們!”“你說,戲弄我們的人要得到什麽懲罰!”百穀氣息不勻雙肩微顫,額頭上的血管都暴漲出來,好似隨時會破裂。知道它們不再能傷自己,百穀心裏倒舒坦了些,叫起幾句狠話:“嗬……我要是會戲弄你們,你還喊得出來麽?”迎接他的是更扭曲淒厲的麵孔,百穀轉而望向遠處的熟悉身影,心裏是委屈與怯弱:“洙尾,是你麽,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麽叫別人打罵我?”百穀沒得到迴應,又提高了聲音:“仙人,不認識百穀了?”他的話語被惡念聲嗡嗡嚶嚶著阻斷,眾鬼咬牙切齒地商量著殺他的方法,有陰冷的笑聲傳來說,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洙尾擎著一把幽黯的黑刀,吸引更多窟中惡鬼朝百穀的方向前進,他嘴角噙著笑,幾乎能看到一隻尖牙抵在下唇上,眼裏是殺意釀成的赤戮,也許什麽都不在乎。也許也不在乎自己。百穀用袖子蹭掉流得越來越多的鼻血,求他:“你不想同我說說話麽?我有許多事想同你說……”“笨蛋!”洙尾穿行在眾鬼之間,並不答他的話,反而對百穀現在麵臨的困境很滿意,露出更加嘲諷的笑容,又譏一句:“你跑不掉了!”百穀頓時被他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話也不敢說了。一計殺招不成,眾鬼又商量出了好主意,它們收縮腹部,將大量灰綠的毒瘴噴出,降煙其多,暗沉熏披,無形之物擰成一頭黑色雜毛的野狗,在空中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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