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隻有他一個,滄沉不在。 這裏便是原主父母所在的那一世了?岑羽左右看看。 果然與崇舟鬼王變出的‘安禾鎮’一模一樣,連空氣中桂花糕的香味都如出一轍。 忽然這個時候,岑羽的耳畔傳來陰曹殿殿主曹陽的聲音:“上仙大人。” 嗯? 曹陽:“此番帝君親自逆轉輪迴,那鬼王已然重新投生他在此間的這一世。” “然,此行並非逆天改命,不過叫那鬼王重新將他的過去再經曆一遭罷了。” “我先前已同帝君秉明過,我會在輪迴盤前操控,隻令那鬼王經曆他人生的幾個重要節點。” “為防那鬼王窩藏私心,想要借此逆轉命途,帝君也已在助鬼王重投輪迴的時候,暫時洗去了他腦海中的記憶。” “但下官深恐此行會有意外,更怕鬼王這一遭生出個什麽差池,從而改變更多。” “下官便想請您勞累一下,替我在輪迴中盯一盯那位重新投生的鬼王。” 岑羽走到街角:“我能盯他的人,但我不知原本那一世是如何的,真有了什麽差池,我也一樣不知道。” 曹陽:“上仙放心,下官自有安排。您屆時遇到那位重新投生的鬼王,便會知曉了。” 岑羽表示他知道了。 曹陽又說,輪迴盤中的這一世,朔悅、滄沉、若白都是在的。 幸而進入輪迴的兩位帝君都有要事去辦,不會與這一世中的帝君相衝,朔悅那邊,曹陽已為他隱了身形,至於岑上仙…… 岑羽聽到了曹陽那邊嘩啦啦的書頁翻動聲。 曹陽:“下官鬥膽,去殿內取了您做凡人時的‘陰陽錄’。” 所謂‘陰陽錄’,與天界人籍殿的籍冊很像,隻是陰曹殿的陰陽錄不但記錄凡人的生平,還會清清楚楚地標注著凡人的生與死,乃至因果評斷,前生、後世。 曹陽翻岑羽的陰陽錄,不為看別的,隻是想知道他在崇舟鬼王投生的這一世有沒有‘存在’。 若是有,如今便是兩個岑羽,那最好還是也隱隱身,別‘衝到’,確保萬無一失。 若是沒有,也不用隱身了,他幫著隨意捏個假身份,方便在那一世遊山玩水。 曹陽在輪迴盤前翻翻翻,翻到陰陽錄上岑羽的八字,掐指一算,哦,此時還未出生呐,上一世也早在幾百年前,那便不用擔心會犯衝了。 曹陽正要開口,忽然一頓,身為殿主的直覺令他將陰陽錄翻到了冊子的最後一頁—— 平兆33年,於昆虛仙府後山,卒。 卒。 曹陽一怔。 “曹大人?”傳音陣那頭傳來岑羽的聲音。 曹陽一把合上陰陽錄,迴神:“啊,啊,下官在。” 反應過來,“哦,下官推算過了,這一世沒有另一個您,您可放心大膽的玩樂,隻要與這一世中的任何人沒有牽連,也別插手任何人的事,便可以了。” 傳音結束後,曹陽手中揣著岑羽的陰陽錄,默默站在輪迴盤前。 卒…… 卒。 卒便是說,岑羽一早便亡了。 能被陰陽錄記載的生與死,隻能是凡人的。 而凡人死後,亡魂必得迴到陰曹殿。 怎麽可能繼續留在原本的肉|體中,還飛升上天? 退一步說,既然能正常地留在原本的肉|體中,陰陽錄上根本不會有這個‘卒’了。 曹陽隻想到一種可能,那便是,便是…… 曹陽忽然跳腳:啊! 他怎麽這麽倒黴啊! 前腳一不留神摻和了畢月與白虎神,如今又窺到了龍神枕邊人的秘密。 他是管凡人生死輪迴的,又不是管他們遠古神情情愛愛的,怎麽這些事兒總能被他撞見?! 不管了不管了! 隻當不知道! 曹陽趕緊把手中的陰陽錄甩迴了殿內,燙手山芋似的,趕緊脫手。 岑羽那邊,同曹陽聊完,便去買糕吃。 吃了幾口,隱身的朔悅兜著袖子在他旁邊現身了。 岑羽吃著糕,扭頭看了他一眼,怕路人覺得他對空氣說話,傳音道:“如今這一世中的另一個你,不會就是畢月吧?” 朔悅當場嗆了口。 岑羽了然的神色:“啊~” 朔悅幽幽的神色,繼續在袖子裏兜著兩隻手,不情不願地點頭。 岑羽又買了一盒糕,拎在手裏,同朔悅一起往‘安禾門’的方向走。 街上人來人往。 朔悅可算開了金口:“崇舟都同你說了?” 岑羽看看朔悅:“差不多。” 朔悅也看看岑羽:“你此刻嘴中含著話,想說什麽便說吧。” 岑羽脫口而出:“劍刃抹脖子是個什麽感覺。” 朔悅:“……” 岑羽:“抹下去的那一刻,後悔了嗎?心底罵自己了嗎?” 朔悅:“……” 岑羽還有話:“原來不拒山裏還可以放風箏,不知道狐老他們有沒有帶著小球和龍妹放一放。” 朔悅:“……” 朔悅原本還悠哉哉的,此刻隻剩下哭笑不得。 岑羽卻道:“我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瓜子嗑出滿口苦味,我都替我那一包瓜子冤!” 氣氛一下便活絡了。 朔悅也恢複了平日與岑羽談笑時的嘴毒:“抱歉,終究是我無能了。” 岑羽損道:“不能說是無能吧,也就有些感情泛濫。” 又嘖道:“還去跳貶仙台。一跳跳兩次。” 你這什麽早古虐戀的劇情? 朔悅:“不瞞你說,我第二次跳的時候,就很後悔。” 蝕骨之痛,實在難熬得很。 朔悅又道:“不過當年年紀小,血熱還衝動,經曆又太少,不夠成熟,腦子一熱做了那些,如今迴看,也還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岑羽挑眉看他:兄弟,你都自盡了好嗎。 別的還能‘情有可原’,抹脖子也能? 朔悅咳道:“也就一刀下去的事。” 岑羽瞥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殺魚。” 朔悅咳。 岑羽又問:“那般轟轟烈烈,開心嗎?” 朔悅終於淡定不下去了,跳到岑羽身邊就要捏他,岑羽拎著糕同他互掐、打鬧。 街上的人隻看見一個拎著糕的男子發瘋似的同空氣玩鬧嬉笑。 朔悅:“你嗑瓜子便嗑瓜子了,讓你嗑了,你還損到我麵前來了?”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我就是狂到沒腦子還抹脖子,又如何?” “我年輕的時候樂意,我高興,我就愛作天作地!” 岑羽:“你這便是蠢人幹蠢事還堅持有理。” “你真覺得你有理,你還掐我作甚?” “說你你還不樂意,情路坎坷成這樣,還要堅持什麽‘年少輕狂’?” “你口中的‘年少輕狂’簡直比我那一袋‘瓜子’還冤!” 朔悅:“你如今是有龍神撐腰,撐狂了是吧?” 岑羽:“我就狂。” 朔悅:“哪一日叫你也體會一把‘為情痛心’。” 岑羽:“那又如何?痛就痛了,有‘情’不比你如今光杆好?” 打鬧嬉笑中的岑羽忽然一頓。 朔悅也隨之停下:“怎麽了?” 岑羽收迴手,理了理衣襟,朔悅亦捋了捋衣袖。 兩人繼續往‘安禾門’去。 岑羽想著什麽,走了會兒,才道:“不瞞你說,我近幾日才想著,‘情愛’到底是什麽,又是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