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已知曉,剛剛那位朔悅仙君與白虎帝君,曾經有些藕斷絲連的牽絆。”  崇舟:“朔悅的前身,名叫畢月。”  岑羽:!  真是他!  還有呢?  崇舟笑嗬嗬地衝岑羽伸出手,攤開掌心:“朔悅不同你分享他從前的事,我跟你分享。”  “你多少分我一些瓜子。”  岑羽當即揣著等吃瓜的好奇心,兩步並做一步地跳過去,將掌心地瓜子分給崇舟。  崇舟接著瓜子,抬眼看麵前的岑羽,和岑羽那千年來始終停留在二十多歲的年輕麵孔。  這小子挺會揀現成,他與青青的優點,他一個沒少的,全都繼承了。  否則也不會俊得龍神都喜歡。  崇舟:不枉他耗費兩百餘年,深淵中四處奔波,費盡心力,又盜取陰曹殿的靈草,秘煉那長生不老的丹藥。  岑羽分好瓜子,抬起眼:“好了,說吧。”  崇舟收迴打量岑羽的目光,指尖捏起顆瓜子,送進嘴裏嚼著:“那便從白虎神有頭疼的舊疾,畢月嘔心瀝血為他醫治開始吧。”  岑羽又變出了兩把小凳子,他一張,崇舟一張。  崇舟踢了踢小凳子,無奈又好笑:“你要變也變個大些的,坐著舒服些的。”  岑羽已經率先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了,迴崇舟:“你看凡間田地邊的農婦農夫,樹下邊穿針邊閑談的婦人,不都是這麽坐一起談天說地的。”  這有什麽?  坐哪裏、怎麽坐重要嗎?  關鍵還是聊的那些話!  崇舟好笑地跟著坐下,岑羽那坐下後曲起的腿都岔開了,還胳膊肘往膝蓋上一撐地嗑著瓜子,抬起的袖口落下,偶爾露出手腕上的奶龍。  崇舟看著眼前這一幕,沒來由的,忽然覺得安心了。  他又想,阿羽說的沒錯。  最終安心的,隻會是他自己。  岑羽還在等著吃瓜,眼一胎,看見崇舟那安然的神情,了悟了。  他不緊不慢地嗑著瓜子,提醒道:“不必如此神情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拿妝奩做條件,才達成了你想達成的目的。”  崇舟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有了神采。  他笑笑:“沒忘。”  岑羽心裏打著轉,麵上不動聲色,嘴裏道:“要不然,你先將妝奩給我?”  崇舟也岔開腿,拿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嗑著瓜子,不緊不慢:“想得美。”  岑羽循循善誘:“做不成父子,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崇舟:“你往你朋友臉上潑酒?”  岑羽:“所謂不打不相識,我不也沒計較你起初拍走妝奩算計我嗎?”  崇舟:“朋友……”  岑羽掛上微笑。  崇舟接著那聲“朋友”,也微笑:“不行。”  岑羽瞬間落下神色,撇嘴,不行就不行吧,吃瓜總可以吧。  崇舟見這翻臉跟翻書一般的樣子,忍俊不禁。  他想起岑羽從前在仙府做錯事挨罰,罰去後廚喂豬,喂著喂著,豬沒了。  問:豬呢?  答:吃了,都吃了。  崇舟臉上笑意大綻。  如今的岑羽與少年時一般,都是灑脫的真性情。  那便願他日後長長久久,皆能如此吧。  隻是……  崇舟細看眼前,反複又看了幾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看什麽?  看魂魄的命數。  這也是獨有鬼王可以做到的事。  而看完之後,崇舟多少有些意外。  岑羽魂魄的命數,竟然是無親人緣、薄情義、淡情愛的九孤之命?  無親人緣,這一點崇舟尚能理解,父母全家皆亡,可不得是無親人緣。  薄情義?  淡情愛?  可岑羽當初明明曾為了一個同門師兄付出所有。  都已經有了這般的過往,怎麽還會是薄情義、淡情愛?  何況他如今還與龍神帝君如膠似漆著。  崇舟不解。  直到崇舟喂岑羽吃瓜的時候,說到畢月去了不拒山,因一心仰慕白虎神,即便被白虎神明言拒絕了,依舊不顧險境,隻身前往無盡無妄深淵的裂縫中,斬獲醫治白虎神舊疾的珍貴靈草。  岑羽聽了,眉頭皺起,喃喃道:“別人都明確拒絕他了,他為什麽還要隻身犯險?”  說難聽了,這不就是做了舔狗嗎?  崇舟聞言一愣,問:“你不能明白畢月所做之事?”  岑羽:“我知道他在做什麽,也知道為什麽,”為了愛情麽,“但如果是我,我不會這麽做。”  崇舟看著岑羽,默了片刻,啟唇緩緩:“雖千萬人,吾往矣。”  縱使千萬人阻攔、剮了這條命,也要去做。  岑羽卻說:“如果是我身上發生的事,”即便是有人為了他,“沒必要。”  岑羽:喜歡誰,情不自禁地告白了,被拒絕後,自然就該到此為止。  沒有結果的事,為何去做?  不能因為情不自禁,便豁出自己一條命吧。  到時候對方不領情,自己就是白費功夫。  對方領情,難道先前拒絕,扭頭又要接受?  那這接受裏,幾分是真心,幾分是感動,幾分是迴報,幾分又是不得不為之?  崇舟道:“白虎神接受了。”  岑羽一頓。  崇舟接著道:“可白虎神自己修的,卻是那條無名、無形、無情的大道。”  等於說,他當時接受畢月,並不是因為喜歡,僅僅因為畢月夠死衷,又為他做了許多。  岑羽不論人,隻評價這瓜:這樣一個開始,難怪最後虐戀情深了。  崇舟卻不再聊這瓜,反而問起岑羽自己:“若是有人因情愛為你披荊斬棘……”  岑羽還是那三個字:“沒必要。”  他說:“同誰一起,開心最重要,有人若是為我挖心剖腹地複出,日後哪天因為不開心了而要分開,我屆時拿什麽去還?”  崇舟:“還?”  岑羽:“欠了別人的,不用還嗎?”  崇舟蹙眉。  岑羽:鬼王大兄弟,你這什麽表情。  崇舟心念一動,終於了悟了什麽。  他看著岑羽,緩緩:“你根本不懂何為情何為愛。”  岑羽聳肩:或許吧。  崇舟做了一個操不完心的老父親,又為岑羽假設道:“若哪一日,龍神為你……”  岑羽抬手:“打住!”  岑羽誠懇道:“別咒我。”  他隻想和大青龍開開心心、順順利利。  挖心剖腹這種程度的,真心算了。  沒必要,也受不起。  陰曹殿。  奈河中卷滾的河水帶著困在河中的陰魂四處激蕩。  陰戾之氣四溢。  若白與滄沉一同站在河邊,滄沉的手中,是剛從河底起上來的一把刀。  這刀古樸烏黑,是當年父神造四神時,為防沒造好,特意打造的一把可以穿透四神筋骨、神魂的刀。  簡言之,這是一把專門用來宰四神的刀。  當然,月轉星移,遠古神早不是當年的遠古神,如今這刀宰是別想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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