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匯集成群,一起向著中心點飛舞而去。 池拓愣神片刻,當他見到光球那一刻,就知道夢境之主真的出現了,而且這次竟然比曾經的它還要龐大。但是不知道為何,當它出現在夢境這一層的時候,並沒有發生像上次那樣強大的精神力傷害。 它似乎沒有刻意靠精神力鎮壓周圍,隻是單純依靠屬性強度在吸引同質的事物。這是一件幸運的事,隻要這個東西在入夢者的意識接受範圍內,他們就可以盡量避免迷失。池拓連忙趕向光球的中心,他知道在那裏會有一個希望存在,盡管它很渺茫,但池拓必須抓住它。 而在光球內部,女孩放下了自己的裙擺,她的身邊環繞了一圈夢境第五層特有的夢境存在,它們像是觀眾席般一層層圍繞在嬌小的女孩周圍。 她抬頭看向那些高大的雕塑,它們全白的眼球正在滾動,下一秒就全部翻了過來,變成了全黑的眼部。 那一雙雙漆黑的眼睛裏映出了無數個黑裙女孩。這個小小的人就像一個安放在盤中的甜美果實,而周圍的食客將要開動了。 黑裙女孩在自己的光球內奔跑起來,在她的步子後麵,一把把巨刃砸了下來。她現在身上使用的屬性,對這些怪物來說,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她見到眼前有一隻夢境存在張開雙手想要合住她,但女孩的速度很快,她在瞬間跳上了夢境存在的胳膊,下一秒就踩著對方的身體跳到了另一個夢境存在的身上。 這些低級的、無趣的屬性。 她像一隻飛舞在空中的黑蝶,當她將腳輕輕踩在夢境存在頭上後,這隻夢境存在的動作停頓了一秒,下一刻就轟然倒在了地上,它整個頭部都被女孩踩成了粉末。 這迴夢境存在並沒有複生,它真的死在了地麵上,變成了一堆無用的石粉。 光球坐落在夢境中,並沒有繼續破裂下去,它保持在了一個平穩的狀態。從遠處看,就像是夢境中出現了一個華麗的結界。 雨宮嵐跑的時候說道:“這看著更像夢境存在製造的東西,但它精神力傷害不高,這有點違背常理。” 冉聞寧也覺得這個夢境發生著奇怪的事情,他們還沒有進入下一層,夢境的屬性就在被未知的東西激化。就算他們隻是入夢的異客,也看得出來這個光球不像是第五層的事物。 會和那兩個入夢的陌生人有關嗎?而冉聞寧真的很想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晏麟。 池拓是離光球最近的人,他趕到附近後,看到麵前全是廢墟,但這些東西已經被壓平了,隻能從材質顏色判斷有些曾經是草地,而有些是石麵。 它們一望無垠,幾乎連成了一片如海麵一般的平地。在最中央,那個光球好像一個墜落的星體,它發散著的光芒將周圍的地麵照亮了數百米的色彩。 池拓調整了一下意識的狀態,便踏進了這片區域。他看到光球下方有一條巨大的裂縫,它呈現為一個細長的三角形,就像是一扇自然形成的門。 他直覺感到那裏就藏著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池拓來到裂縫之前,發現這個已經不能算縫了,它就是一個巨型開口,可以塞進一個小世界。 而在裏麵,池拓看到了一副無法想象的畫麵。那裏堆滿了數不清的夢境存在,就在不久前,它們還是入夢者難以對付的強大怪物,而此刻,這些雕塑真的變成了雕塑。 這些夢境存在有大有小,最小的隻是嬰兒模樣,而最大的雕塑像是石窟裏的巨像。它們錯落分布在光球裏麵,也有很多堆疊在一起。 它們脫離了原先光澤的質感,轉為了一種死寂的灰白。每個雕塑的頭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較輕的沒了半個腦袋,最重的直接化成了粉末。 仕女模樣的雕塑已經沒了鎖骨以上的部分,但她還是保持為一個提著水瓶的造型,優雅得像是剛從博物館裏麵搬出來的展品。而她腳底的小天使們也圍繞著仕女擺成了一個嬉戲的姿態,盡管它們都沒了腦袋。 它們在破碎與美麗之間達到了一種奇怪的永恆。 這個景象讓池拓晃神了許久,他一時間竟評價不好自己的夢境。它的確是伊甸園,是天界才會有的景色,不管生機與死氣,都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在層層疊疊的夢境存在後麵,池拓又看到了另一幅場景,他見到了一條長長的道路,在道路兩側是平靜的水麵。道路的盡頭為上升的台階,那些台階如山般鋪了上去,整體上像是一個祭祀性質的廟堂。 水流在台階兩側流淌下來,拉下了好幾段碧藍的綢緞。但在最上方,如果池拓沒看錯的話,那些豎線與弧形組成的東西,似乎隻是一個簡單的鳥籠。 池拓打算前進,但在他邁步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的喊聲。 “池拓。” 冉聞寧見隊長要走進光球的深處,連忙叫住了對方。 池拓迴過身,問道:“你們怎麽還沒離開這個夢境?再深處你們也不必要下去了。” 雨宮嵐見狀幹脆幫著冉聞寧解釋了幾句。池拓聽完後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冉聞寧見到媽媽的可能性很小,這感覺更像冉聞寧自己的意識出了毛病。 但當時冉聞寧為了說服雨宮嵐,選擇了拿他媽媽當借口,畢竟雨宮嵐又不認識晏麟。這下他沒法圓謊,隻能任由池拓說了他一頓。 而在去往光球的這段路上,他和雨宮嵐並沒有再看到別的入夢者意識,這讓冉聞寧很挫敗。 “你們離開這裏,別再深入了,這次很謝謝你們幫我。” 池拓說完就迴身走向了光球深處。 隊長的背影在冉聞寧的眼中縮小起來,他想到池拓是走向了小鹿悠也,而他也一直向著晏麟走去。這條路究竟何時才會出現盡頭,他們究竟能不能各自找迴這兩個人。 雨宮嵐見冉聞寧站著不動,便提醒了他一句,但冉聞寧還是有些發愣。雨宮嵐見狀直接拎著冉聞寧衣服就走,他說:“你的夢境很特殊,界位也高,我們能從這裏迴到迪安娜嗎?” “我不清楚,要試一下。”冉聞寧迴複道。其實他覺得他們最好迴到上幾層夢境,這樣離開夢境的幾率會大很多。 果然冉聞寧嚐試後失敗了,他們隻能選擇先離開這一層夢境。幸好雨宮嵐擁有飛行類的夢境存在,他們迴到第四層還是容易的。 在離去前一刻,冉聞寧又忍不住迴望了一樣池拓離去的裂縫。當時的冉聞寧怎麽都不會想到這一眼直接改變了他的世界觀。 在隊長遠去的身影後麵,跟著一個嬌小的人。她原本正常走在池拓後麵,但這人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突然往後看了一眼。 那是一雙裴翠色的眼睛,通透到接近玉石。她盯了冉聞寧一秒,便轉身走進了光球內部深處。在她的身後是一段落地的多層黑紗,而在黑紗之上,飛舞著數隻光蝶。 這個女孩的模樣,讓冉聞寧當場驚在了原地。 冉聞寧的意識還被雨宮嵐的能力作用著,他曾經習慣於壓製內心那些沒有根據的可怕想法。但此刻,有一句話直接從他心裏發了出來,幾乎快衝破冉聞寧的頭頂。 “你怎麽了?”雨宮嵐見冉聞寧有點不對勁,但他看向後麵時,卻沒看到有什麽東西。 冉聞寧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正在流血。他抬頭看向雨宮嵐,說道:“沒事,隻是狀態又下滑了。” 雨宮嵐沒多問什麽,他忙著召喚天狗,因而沒有注意到冉聞寧的神情在之後變得非常得可怕。 他捂著嘴像是思考到了什麽,眼睛裏的視線幾乎快泄露出來,但接下來他又是一陣很淡的笑。在結束這些微妙的表情後,冉聞寧藏好了眼裏的深色,尋常般對雨宮嵐說道:“真希望能早點再次見到他。”第112章 吳昆峰在宿舍裏守了好幾天,他聽說冉聞寧要私下進入一個很危險的夢境,便在現實寸步不離地待在室友身邊。冉聞寧給吳昆峰留了項景中的聯係方式,說如果出事,就去聯係原二隊隊長。 冉聞寧躺著很平靜,表麵上看不出個所以然。期間吳昆峰一直很糾結要不要跟項景中說一聲,畢竟他不懂醫療,也不清楚冉聞寧是睡著還是迷失。就在他快下定決心叫人的時候,冉聞寧突然就有了動靜。 “你沒事吧?” 吳昆峰連忙上前查看隊友的狀態。 冉聞寧半眯著眼睛看了吳昆峰一眼,虛聲說:“沒迷失,但情況不好,跟項景中打個電話,讓他派醫生來看一下我。” 說完這句話,冉聞寧又睡死了過去,他意識累得很其實根本不想醒來。但為了和吳昆峰說一聲,冉聞寧還是硬生生從迪安娜的夢境裏轉場醒來了一迴。 這次睡著之後,冉聞寧做了一個很混亂沒邏輯的夢。他站在高樓的平台上,底下馬路上的人群正在匯集走向江邊,因為那裏即將開始一場盛大的煙花大會。 夜幕下,都市的燈光像是另一個星空,絡繹不絕的車流在遠處形成一條紅光的燈帶。冉聞寧抬頭望向夜空,幾個微弱的光點正在升空,很快這幾個光點就會綻放成為燦爛的煙花。 冬日的冷氣還能被吸入鼻內,似乎在宣告一種夢境的真實感。冉聞寧深唿吸後,他的身邊落下了一個黑影那個身影很模糊,隻在瞬間就墜下了高樓。 車鳴聲在此刻開始飄散在周圍。冉聞寧動身站到了平台的欄杆上,他看著馬路下沸騰的人群,幾乎沒有思考就跳了下去。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堅硬的地麵,冉聞寧墜樓後躺在了一片水麵之上。 上方那輪熟悉的明月,和煙花大會夜晚的月亮重疊在了一起。迪安娜的月從來沒有這麽靠近水麵過,它好像就站在冉聞寧的麵前。 他坐了起來,就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正立在前方幾米之外。那個男孩站在水上,對冉聞寧說:“我有一個愚蠢的地方,就是在夢境裏依然相信現實。” 男孩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冉聞寧,而是望向了他的背後。冉聞寧轉過身,看到他的身後站著兩個模糊的人,他們現在隻是由一些色塊堆積起來的馬賽克。 在冉聞寧的注視下,這兩個身高不同的人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他們最後變成了晏麟和池澈。晏麟身著一身白色的衣服,像是一個聖職者,而池澈隻是穿了一條素簡的黑紗裙。 這是兩個現實中從來沒有交集過的人,但他們卻同時出現在了冉聞寧的夢裏。 晏麟和池澈隻是麵無表情地在對望,並沒有說任何話。然而在片刻過後,這個女孩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接著她便轉頭看向了冉聞寧。 那是一雙冉聞寧從未見過的眼睛,它的顏色是少見的綠色,這種綠色並不偏向藍色,而是偏向暖黃。它不是單一的綠,當中夾雜著的其它色彩與綠色融成了和諧的漸變。 冉聞寧聽到她在對自己說話,但那幾個字並不是池澈的聲音,而是池拓的聲音。他聽到隊長對自己說:“悠也還能迴來嗎?” 接著這句話的前兩字開始變音,最後變成了“晏麟還能迴來嗎?” 一種昏沉席卷了冉聞寧的意識,他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經睡在站點的醫院裏了。冉聞寧費力從床上坐起,因為過於用力,他見到自己手背上插著的輸液針都被帶歪了。 他背靠在枕頭上,開始了思索。 在一個小時後,冉聞寧的房間才出現了別的身影。他看到了項景中,這人倒也不生分,走進來直接隨意坐到了冉聞寧的床邊。 冉聞寧不清楚吳昆峰和項景中說了什麽,不過他本身就沒告訴隊友全部的事情,項景中估計也沒法從吳昆峰那裏套出想要的東西。 但是對於二隊隊長這個人,冉聞寧總是懷疑他在私底下知道許多事情。很多時候,就算他們不說,項景中也早就知道怎麽一迴事了。 “你好點了嗎?” 項景中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像是更關心冉聞寧的安危。 冉聞寧看著項景中的眼睛,說道:“我沒事,這件事你能幫一下嗎?” 項景中那抹笑一下子變得隱晦起來,他開口說:“我沒什麽好幫你們的。你的一舉一動都和天使聯係緊密。在我清楚整件事情之前,總站點就已經可以通過別的渠道注意到你了。” “嗯。” 這在冉聞寧預計之內,畢竟他召喚了夢境的幫助,而皎月天使的活躍度又與此相關,他被總站點察覺是肯定的事情。 項景中問道:“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他們很有可能會派人來問話。” 冉聞寧轉過頭看著自己的被子說:“我掉入一個未知的特殊夢境,需要召喚迪安娜來進行幫助。 我是夢境的使徒,這是我的權利。文件簽署的時候,這個條款是有寫的。” “他們也沒什麽需要責問我的。” 冉聞寧又看向了項景中,他的表情不僅很鎮定,甚至還帶著一絲很淡的笑意。 項景中發覺冉聞寧似乎有些改變,他注意到了對方手腕上的傷痕,便問道:“你手上的痕跡是怎麽迴事?” 這幾條傷痕原本被冉聞寧用護腕遮著,但因為他被人送去了醫院,為了方便醫生檢查治療,護腕已經被取下了。現在它們就像軟針般橫躺在手的內側, 上麵的結痂程度各不相同,說明這些痕跡是在不同的時間段劃上去的。 他有段時間在精神上很恍惚,也不太清楚傷痕是怎麽搞上去的。明明冉聞寧心裏有數已經提前把身邊尖銳的東西都藏好了,但他依舊用紙邊劃破了手腕。 冉聞寧不想多解釋這個,淡淡說道:“不小心弄的。” 項景中在一旁沒有多說,他收迴自己那種習慣性的笑意,隻是安靜看著冉聞寧。 冉聞寧望向窗外的風景,陽光滲透下來,樹冠的葉間正在發閃。他說道:“池拓什麽時候迴西創園?” 隊長目前人在美洲站點,關於他的消息很難傳出來。冉聞寧想確認池拓的安危,也想確認一些別的事情。 “不清楚,有消息我會和你說,你好好休息。”項景中站起身表示自己還有工作要忙,不能多停他告辭前在門口說道:“冉聞寧,你可以讓自己放鬆一些,有些事情你可以選擇相信。” 但是項景中說這話的時候,冉聞寧依舊管自己在看屋外的風景。現在起了風,樹葉婆娑著搖曳,陽光碎成了顆粒,可是窗玻璃上映出的人臉卻沒有帶上那種朝氣的光。 他的表情凝滯成了一種固態,像是極度麻木。冉聞寧意識到項景中還在等他迴複,便迴頭禮貌道了一聲:“謝謝,我不方便就不送了。” 他在現實裏突然變得很不愛說話,直到晚上吳昆峰來看望他時,冉聞寧才問隊友:“你有沒有覺得我有時很天真?” 吳昆峰正在給冉聞寧削蘋果,他愣了一下,反問:“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我不覺得你天真,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